第二十九章 叛逃事件

  陳子錕不虛此行,不但和陸軍檢閱使馮玉祥結為八拜之交,還得到一本名為《破鋒八刀》的刀譜,馮部所習刀法皆出於此,當然比起五萬大洋的付出,陳子錕似乎要吃點虧,但直覺告訴他,在這個亂世之上,能獲得實力派將領的友誼,比弄到十萬大洋的價值要大得多。

  家裡五千土匪嗷嗷待哺,陳子錕不敢在京城久留,旋即踏上回程,他手頭上有二十三萬現款,兌了十萬塊現大洋,其餘十三萬,一股腦全都匯到上海春田洋行帳上,繼續買槍買炮買子彈。

  本來姚依蕾是打算在京城住上個一年半載再走的,可是想到這樣一來就把陳子錕拱手讓給鑒冰了麼,於是乎忍痛告別北京的美味小吃,再次踏上旅程,同去的還有王大媽,她住在紫光車廠里沒啥事干,不愁吃不愁穿,但心裡總有疙瘩,覺得欠陳子錕的,所以執意要跟著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陳子錕覺得如今家大業大,府里確實少個信得過的人,於是便同意了。

  依然是乘坐津浦線抵達徐州,再改乘馬車前往江北,陳子錕特地繞了個圈,走馬觀花的觀察了地形,這一路大多以平原為主,修建鐵路的難度不大,鐵路修起來的同時,電線桿也能栽起來,以後拍電報就方便了,省的有急事還要跑到省城去拍電報。

  再次經過殺虎口的時候,情形已經和上回截然不同了,土匪再無蹤跡,取而代之的是頭戴五色星斗笠的第七混成旅官兵,正兒八經在路上設了卡子收厘稅,往來商旅和以往一樣,按照貨物多寡和人頭收稅,依然有月票,有優惠。

  陳子錕很納悶,他不記得自己下過命令在殺虎口設卡收稅啊,納悶之後便是震怒,土匪搖身一變成為軍人,照樣攔路行劫,這不是換湯不換藥麼。

  士兵們見到護軍使駕臨,急忙升起欄杆,敬禮放行,陳子錕當著來往客商的面讓衛隊繳了哨卡士兵的槍,又將哨卡砸了個稀巴爛,鄭重其事的宣布,過殺虎口一分錢都不用交。

  客商們來往販運,賺的就是一個辛苦錢,如今陳子錕一句話就免了他們商途盤剝之苦,自然是歡喜雀躍,那些士兵卻是垂頭喪氣的很,不過陳子錕倒也沒有責罰他們,帶在隊伍里一併撤回南泰。

  下了大青山,遍野生機盎然,高粱玉米長勢喜人,最漂亮的還是那五百畝罌粟田,紅的粉的燦爛無比,在陳子錕眼裡,這些統統都變成了花花綠綠的票子和銀光閃閃的大洋,可是走著走著卻發現一片焦土,有大片的罌粟地被人放火燒了!

  陳子錕再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這才出去幾天就亂套了,設卡收稅,放火燒田,自己統治下的土地很不太平啊。

  他加快速度趕回南泰,不動聲色將盛滿銀洋的箱子運進縣衙倉庫藏好,聽說護軍使歸來,閻肅風風火火來到後宅,把帽子一摔道:「這幫活土匪,我是管不了啦!」

  陳子錕急忙問他何事,閻肅道:「你走這一個月,一團二團的驕兵悍將打了好幾次群架,差點動了槍。」

  「當兵的打群架不是啥大事,參謀長不必在意。」陳子錕道。

  閻肅卻道:「我是從輕往重說的,打群架是最小的事情,事後兩位團長進行彈壓,打了一頓軍棍,倒也壓住了,另一件大事是罌粟田被人放火燒了,要不是龍師傅及時報信,這回損失就大了。」

  陳子錕道:「我來的路上看見了,這事兒是誰幹的?」

  「還能有誰,江南那邊唄,咱們招兵買馬種鴉片,給孫督軍造成的壓力可不小,最近南邊動作很多,不但派人焚燒鴉片田,還策反了二團一個營長,帶著五百人槍連夜投江南去了。」

  這下陳子錕可坐不住了,跳起來道:「什麼!連人帶槍都他娘的跑了?蓋龍泉的團長是怎麼當的!陳壽個軍法處長是幹什麼吃的,這事兒怎麼處置的?」

  閻肅道:「蓋團長帶人去追,被省軍堵回來了,人家是早有準備啊,南邊放話出來,明碼標價,一條槍十塊大洋,帶一個連投過去,就給連長當,帶一個營就營長當,槍械另外算錢,下面軍心不穩,謠言四起,你再不回來,怕是反水的更多。」

  陳子錕道:「媽了個巴子的,這一招夠損的,我不是說了麼,等鴉片熟了就有錢了,連這幾個月都不能等。」

  閻肅道:「土匪本來就是短視之人,只看眼前,不必和這種人計較,不過叛變的是蓋龍泉的結拜兄弟老六,如果處理不當的話,軍心渙散是小,護軍使的威信受損可就彌補不過來了。」

  陳子錕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傳令各部連以上軍官前來開會,在後堂等候的時候,孫桂枝湊過來道:「護軍使,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老寨主請講。」陳子錕雖然也是土匪出身,但畢竟當的是小土匪,遠沒有孫桂枝的管理經驗那麼豐富。

  孫桂枝道:「事兒我都聽說了,就兩句話,響鼓不用重捶,賞罰分明!」,陳子錕深深點頭:「多謝老寨主指點。」

  不大工夫,軍官們到齊了,在議事堂上按照軍銜高低排列起來,一團的人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思,二團眾人臉色嚴峻一言不發 ,他們也知道禍事惹得挺大,蓋團長一個御下不嚴的罪名跑不掉的。

  陳子錕和顏悅色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一隊弟兄在殺虎口收保險費,我知道弟兄們過得苦,想弄點錢打打牙祭,這事兒是我的不對,弟兄們跟我姓陳的吃糧當兵,香的辣的沒沾著,棒子麵窩頭吃的不少,在這兒我給弟兄們賠個不是。」

  說著從座位上起來,給眾人鞠了一個躬。

  軍官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護軍使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陳子錕道:「二團有一個營跑到南邊去了,我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地道,你就算對我姓陳的有意見,好歹打聲招呼再走,一聲不吭拐了幾百個弟兄帶著傢伙跑了,他是升官發財了,可弟兄們到了南邊,難道就有好日子過了?」

  一陣沉默,省軍喝兵血吃空餉的多,士兵待遇還不如第七混成旅這邊呢。

  陳子錕道:「管不住手底下的兵,主官要負全責,軍法處長!」

  「有!」陳壽殺氣騰騰應了一聲,瞟了一眼蓋龍泉,心說你小子要倒霉了。

  蓋龍泉憤憤然,老六不聲不響就拉起隊伍跑了,把他搞得下不來台,可軍法處置自己的話,又不甘心受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六願意走,誰也攔不住他。

  第二團的軍官們也都忿忿不平,他們是看蓋龍泉的面子才受招安的,和陳子錕沒啥感情,如果姓陳的要拿蓋老大開刀的話,他們第一個不答應,槍桿子在自家手上,怕毛,大不了一拍兩散。

  氣氛緊張起來,一團二團的軍官們虎視眈眈,互相打量著,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意思。

  陳子錕乾咳一聲道:「弟兄們受了奸人蠱惑,這事兒怨我,如果軍餉發的及時,別人就沒有可乘之機,身為護軍使兼旅長,我陳子錕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陳壽,備棍!」

  陳壽大為意外:「護軍使?」

  陳子錕拉過一張條凳趴在上面:「少廢話,打吧。」

  兩個軍法處的兵拿著水火棍遲遲疑疑,哪敢打他。

  陳子錕怒喝一聲:「打!誰不動手,軍法從事。」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再看看陳壽,軍法處長咬著牙點點頭,兩個兵才舉起了棍子,自然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媽了個巴子的,沒吃飽啊,跟娘們似的,用力打!」

  倆大兵哭喪著臉,舉著棍子的手都顫抖了,他們實在打不下去了。

  「我來!」陳壽奪過棍子,狠狠打了下去,棍子和皮肉親密接觸發出響亮的聲音,陳子錕頭上立刻滲出了汗珠,大喝一聲:「打得好!」

  議事堂上一片寂靜,軍官們都沉默了,再沒有人動火併的念頭,蓋龍泉更是覺得臉上火燙無比,明明是自家犯了錯,護軍使卻攬了罪名,還當眾責罰自己,這一下下打得可真叫結實,明明是打在護軍使的屁股上,可發燙的卻是自己的臉。

  二十軍棍打完,陳壽把棍子一丟,撲通一聲跪下了:「護軍使,我身為軍法處長,沒能履行職責,該罰!」

  陳子錕噝噝吸著冷氣,站起來道:「你知道就好,不過我不打你,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誰把老子的部隊拐走的,你就把他帶回來,我要當面問問他,老子哪點對不起他。」

  陳壽站起來啪的一個敬禮:「遵令!」

  「且慢。」蓋龍泉說話了。

  「二團長有什麼指教?」陳壽抱起膀子,斜著眼看蓋龍泉。

  蓋龍泉道:「老六拐帶兄弟投了南邊,我難辭其咎,人是在我眼皮底下走的,我有責任把他弄回來,護軍使,這事兒就不煩勞軍法處長了,我蓋龍泉一力承擔。」

  陳子錕道:「那好,這事兒就交給二團長處置。」

  ……

  過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蓋龍泉就綁了一個血淋淋的人站在了護軍使公署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