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的時候。💚♝ 6❾𝐒𝓗𝕌x.¢𝕆м 🐙💝不少閒漢抱著膀子在一邊聽。胡半仙說一句。他們就鬨笑一陣。夏小青也跟著笑。唯有陳子錕不笑。
胡半仙說完。抖開摺扇笑眯眯看著陳子錕:「信不信由你。卦資十元。概不賒欠。」
陳子錕當真就掏出十塊錢鈔票給他。然後在眾人側目中帶著老婆孩子離開。
「分明是個江湖騙子。你還給他錢。傻了吧你。」夏小青道。
「其實我倒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陳子錕道。
「你也瘋了。」夏小青柳眉倒豎。
陳子錕停住腳步。回望卦攤。胡半仙已經收攤離去。手持幌子。背著馬扎。一步三搖。將背影留給眾人。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其實胡半仙說的不過是一個淺顯的道理。盛極必衰。否極泰來。唐宋元明清以來。歷朝歷代莫不是如此。走吧。」
夏小青卻不挪窩。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跟上去道:「那你說。一百年後啥樣啊。」
陳子錕道:「啥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平的房子肯定買不下花旗國了。」
「那能買下哪裡。」
「哪兒也買不下。房子就是房子。是給人住的。又不是印子錢。放出去能翻番。還買下花旗國。那不是胡扯麼。」
一家人說說笑笑回了順承郡王府。稍事歇息。又驅車去了紫禁城。現在這兒已經是故宮博物院了。帶小北到皇帝家裡轉悠一圈。也算見了世面。
陳子錕還有重任在肩。在北平不能多耽擱。次日便啟程前往天津。張學良親自到火車站相送。正在月台上話別。一列貨車進了站。儘是悶罐車廂。站長跑來報告。說是瀋陽發來的專列。車上拉的是大帥府的東西。
張學良頓時變了臉色。喝道:「不許接收。貼上封條原路發回去。我家的東西。我自會回去取。用不著小日本惺惺作態。」
陳子錕贊道:「漢卿有志氣。」
張學良苦笑:「我也就這點志氣了。」
……
火車到天津。轉汽車去滄州。滄縣地方官員傾巢出動。前來迎接陳委員長。黃土鋪路。淨水灑街。萬人空巷齊來迎接。
章縣長和陳子錕去年有一面之緣。這回自然以委員長的老朋友自居。穿著簇新的馬褂一同坐在汽車裡。出盡了風頭。
張各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今天是個雙喜臨門的好日子。一來是國家給燕忌南授勳。二來是燕忌南成親。他人雖殘。但是為國斷臂。是全滄州人民的驕傲。更是張各莊父老的榮耀。本來他爹燕懷仁考慮到傳宗接代的大事。想給兒子找個能生養的女人娶了就行。哪怕是寡婦啥的也能湊乎。哪知道信兒一傳出去。全縣的媒婆都來了。差點把燕家的門檻踩破。
最終燕懷仁給兒子選了一家縣城書香門第人家的閨女。十八歲。念過書。沒纏腳。燕忌南自己也滿意。挑了良辰吉日成親。正好國府的青天白日勳章這天也發下來。張各莊村口搭起了戲台。請了一個戲班子連唱七天七夜的大戲。周圍幾個莊的百姓全來蹭戲聽。張各莊比過年還熱鬧。
陳子錕代表國府向燕忌南授勳的時候。現場氣氛達到最高潮。燕忌南身穿軍裝。精神抖擻。虎虎生風。陳子錕將中華民國最高榮譽----青天白日勳章掛在他胸前。小伙子眼中含淚。用左手向大家敬禮。台下一陣叫好。其中一條漢子。正是去年和陳子錕交過手的章金鵬。
日本占了東三省。中華兒女同仇敵愾。兩個村子之間的矛盾早就煙消雲散了。
縣政府給燕家頒發一塊金字牌匾。上面四個遒勁的大字「滿門忠烈」搞得大夥哭笑不得。燕忌南只是殘了。又沒死。何談忠烈。不過聽說這四個字是縣長老爺定的。大伙兒也就不敢說啥了。滿門忠烈多好啊。跟天波府楊家將似的。
……
江東省城。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走到省政府門口。徑直往裡闖。被門崗攔下:「站住。。這是省府。別處要去。」
青年一口地道的北京話:「我不是討飯的。我來找人。」
「找誰。」
「找我叔。陳主席。」
「哪個陳主席。」
「陳子錕啊。你們不認識。」
兩個門崗哈哈大笑:「小子。跑這兒攀高枝來了。你找錯地方了。這兒是江東省府。陳主席在南京當大官。你想找你叔。得到中央去。」
青年不卑不亢一拱手。轉頭就走。路過一個饅頭攤。頓覺腹中飢餓。一摸身上。只有兩枚銅板。一咬牙。上了中央大街。劃了個圈子就練拳來。他一套少林拳耍的有板有眼。不過不會吆喝。練了半天連一個大子兒也沒賺到。
過了一會。終於來了幾個看客。四條大漢喝的醉醺醺的。敞胸露懷。胸口一巴掌寬護心毛。看了一會。為首的喝道:「小子。你跑這兒賣藝。和俺們省城四虎打過招呼麼。」
青年知道有人找茬。停下拳腳冷聲道:「什麼虎啊狗啊的。小爺不尿你那一壺。」
「嘿。小子挺橫啊。張嘴就罵人。有爹生沒爹管的東西。今天老子不教訓你一頓。你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其中一個大漢仗著酒勁。捲起袖子上前。卻被青年輕輕一撥就倒在了地上。沾了一屁股稀泥。
「揍他。」四條大漢一擁而上。
大街上人來人往。看見打群架頓時圍了上去。省城四虎欺負一個外鄉人。硬是占不到便宜。哥幾個急了。抄磚頭。掏匕首。什麼趁手拿什麼。打架升級成了鬥毆。那青年挨了幾下狠的。眼睛都紅了。奪過一把匕首。寒芒一閃。省城四虎的老大脖子就開了大口子。血噴泉一般往外涌。堵都堵不住。
一隊巡警終於趕到。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青年抓住。傷員送醫。到醫院的時候血已經流幹了。
省城四虎雖然為害一方。但充其量就是地痞流氓。罪不至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青年被押到警察廳嚴刑拷打。這種走江湖的單身漢往往是流竄作案。身上指不定背著多少案子呢。
可是這小子是個硬骨頭。打死都不招。身上也只有一塊銀殼懷表。兩枚銅板。除了北京口音話。別無線索。連名字都沒問出來。
四虎有親戚在警察廳。使了關係。案子處理的很快。法院給他隨便遍了個名字。按照百家姓的次序姓趙。名就跟年齡走。叫趙十八。故意殺人罪。人證物證俱在。判處死刑。秋後處決。
半個月後。陳子錕從滄州回到省城。
青鋒放了三天假。沒事到大街上轉悠。進了一家茶館坐下。點一壺碧螺春。聽人間百態。各種離奇段子。忽然一個中年人提著鳥籠子進來。大家都招呼:「喲。王巡長您來了。最近有啥案子給咱們說道說道。」
王巡長很倨傲的點點頭:「咱省城太平的很。沒啥大案子。」坐下來。安置好鳥籠子。掏出懷表看看時間。青鋒瞅見那塊懷表。眉頭一皺。走過來問道:「這位先生。您這塊懷表不賴啊。」
青鋒穿著考究。氣質不俗。王巡長摸不清他的門路。客客氣氣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朋友送的。」
「可否借來一觀。」青鋒道。
王巡長很大方的摘下懷表遞過去。青鋒看看表殼。上面篆刻著京張鐵路紀念。詹天佑贈的字樣。編號也和陳子錕還給趙大海的那塊一樣。
「這表怕不是你的吧。」青鋒冷冷道。
王巡長頓時變了臉色:「年輕人。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
青鋒道:「那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掏出一張證件丟過去。是一張省城警察廳頒發的特別通行證。等級最高的那種。
王巡長立馬客客氣氣:「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別見怪。這表確實不是我的。是一個犯人的。他殺了人。沒錢抵債。這表是警察廳拍賣的。」
「這人可姓趙。」
「對啊。」
「四十多歲年紀。」
「那不是。頂多十八。」
「人呢。」
「死牢里。」
青鋒抓起懷表就走。王巡長也不敢阻攔。只能自認晦氣。
回到官邸。青鋒向陳子錕報告懷表的來歷。陳子錕當即打電話給曾蛟。讓他把人犯提來。
半小時後。警察廳的囚車將死囚押到。重鐐加身。遍體鱗傷。走路叮噹作響。身上都臭了。青鋒道:「至於麼。小題大做。」
押解警察解釋道:「長官您是不知道。這小子厲害著呢。犯的是殺人罪。抓他的時候傷了七八個兄弟。」
人犯帶到陳子錕面前。傲然挺立。
陳子錕定睛一看。這小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年輕二十歲的趙大海。這眉眼。這氣勢。簡直像極了。
「你是趙子銘。」陳子錕大叫道。
死囚愣了一下。呼吸急促起來:「錕叔。」
「解開解開。這是我侄子。」陳子錕親自走過來。從警察手裡拿過鑰匙。把趙子銘的手銬腳鐐全打開了。又讓青鋒去打盆水來給他洗臉。
「再預備酒肉。給我大侄子接風。」陳子錕很興奮。哈哈大笑道:「子銘。你怎麼來了。你爹呢。」
「我爹……已經不在了。」趙子銘低下了頭。聲音哽咽。
「大海哥他他他。他怎麼死的。」陳子錕有些語無倫次了。在他心目中。趙大海一直兄長般的存在。成熟自信堅定熱情。雖然這些年來兩人走上不同的道路。但是兄弟之情永遠存在。
其實不用趙子銘回答。陳子錕也知道趙大海之死是怎麼回事。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國民黨情報機關也不是白吃飯的。兩黨鬥法勝敗總在五五之間。搞特工的。白天出門。晚上都不一定能回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我爹被蘇區政治部保衛處打成AB團。上個月秘密處決的。他們下手的時候。我爹說子彈金貴。留著打國民黨吧。他們……是用鋤頭活活把爹的頭刨下來的。」趙子銘抹了一把眼淚。聲音低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