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冰雨夜

  陳子錕乘機飛往南京。♨♜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在大校場降落後。宋子文派來專車迎接。一路直奔國民政府要拜見行政院長孫科。

  孫科是先總理之子。當年葬禮時和陳子錕有過一面之交。在對日立場上他一貫是持強硬態度的。聽了陳子錕的匯報後。深感事態嚴峻。但卻無能為力。

  這一屆國民政府是最弱的班子。主席林森有名無實。就是個看印的。行政院長指揮不了軍隊。也沒有財權。局面如同一團亂麻。自顧不暇哪有能力應對外敵。

  陳子錕又去拜見汪兆銘。蔣介石下野之後。他是國民黨中執常委。黨務方面的最高領導人。汪兆銘風度翩翩。泰然處之:「吳鐵城已經將日方提出條件全盤接受。斷不給日人挑釁之藉口。上海事關列強在華利益。也絕不會容忍日本得寸進尺。陳將軍。你不必氣杞人憂天。」

  汪兆銘這條路走不通。陳子錕又去找蔣介石。老蔣正在別墅修身養性。開口便是我已下野。不問政事。有事找孫科。

  至於另一位黨國巨頭胡漢民。則根本沒有入京。想找也找不到人。

  中華民國的領導者們。要麼沒能耐管。要麼沒權力管。總之是互相推諉。無動於衷。

  忙到晚上。依然沒有任何進展。只好驅車返回寓所。南京雖然是首都。但是繁華遠遜上海。一入傍晚。街上人就少了。影影綽綽一片低矮的房舍盡頭是明代古城牆。路燈昏暗。一個白帽箍的巡警孤零零的站在街頭。

  一陣風吹來。捲起地上一張紙片。飄啊飄。飄進了車窗。是今天的日曆。民國二十一年一月廿八日。星期四。舊曆十二月廿一日。距離春節還有九天。

  路邊的一棟房子裡。警察正在咚咚的敲門。紅玉坐在窗前。一張張撕著日曆牌。兩眼空洞。嘴裡哼著兒歌。薄紙做成的日曆在寒風中飄舞。如同雪花。

  警察終於破門而入。揪住紅玉一看。罵了聲:「是個瘋女人。給我搜。」一幫人翻箱倒櫃。除了幾件破衣服之外什麼有用的也沒找到。悻悻離去。

  ……

  陳子錕在南京有房子。許久不住有些潮濕。柜子里的衣服都發霉了。 劉婷嫌衛士們粗手大腳。親自打掃。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陳子錕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也是自己的家。劉婷也是自己的家庭成員之一。

  打掃完畢。時間已經不早了。飯店都上門板了。衛士們都是些大老粗。在附近小攤上吃碗鴨血粉絲湯就能打發。陳子錕身為上將可不能這麼馬虎。再說他滿腹心事。也沒有胃口。一個人坐在廳里抽菸。

  劉婷看在眼裡。悄悄出去找了家小鋪。買了油鹽醬醋掛麵雞蛋。回來下了一鍋麵條。臥了個雞蛋。撒上細碎的小蔥。滴上麻油。香噴噴的一碗捧到陳子錕面前。

  沒有多餘的話。兩人相對默默吃飯。吃完了劉婷端去刷鍋洗碗。牆上的掛鐘敲響了十一點的鐘聲。時候不早了。兩人互道晚安。各自進了臥室。

  外面起風了。飛沙走石。嗚嗚作響。仿佛是誰在嗚咽。樹枝敲打著窗戶。外面黑影重重。似乎群魔亂舞。劉婷膽戰心驚。爬起來開燈。哪知道停電了。只好戰戰兢兢點了支蠟燭。忽然想起客廳的窗戶忘了關。穿上睡袍端著燭台出去。

  客廳的窗戶被風吹的咣咣作響。外面風雨交加。劉婷趕忙上前。放下燭台去關窗戶。窗簾飛舞形同鬼魅。冰冷的雨刮進來打滅了蠟燭。周圍一片漆黑。不知道誰家的野貓嗷嗚叫了一嗓子。嚇得她尖叫一聲。回頭就跑。裝撞進一個寬闊的胸懷。

  陳子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客廳里。劉婷無意撲進他懷裡。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隨即又緊緊抱住他。兩人就這樣在這個冷雨夜無言的抱在一起。

  忽然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雙喜在面喊道:「主席。三軍司令部有人來找。」

  兩人急忙分開。陳子錕奔回房間迅速穿上軍裝。一邊繫著武裝帶一邊向外走。劉婷裹了件棉睡袍緊跟其後。來到門口。只見院子裡停了三輛汽車。車門上都塗著青天白日。其中一輛是敞篷卡車。車上的士兵頭頂鋼盔。身披橡膠雨衣。雨水打濕了頭盔。在黯淡的燈光下閃著幽光。

  一個上校快步上前敬禮:「陳將軍。三軍司令部緊急召見。」

  陳子錕系上武裝帶。嚴肅的問道:「這麼晚了。什麼事。」

  「上海開戰了。」上校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陳子錕面無表情。回頭對劉婷說:「等我。」

  →

  劉婷點點頭。目送汽車尾燈消失在長街盡頭。

  車隊開到司令部門口。陳子錕的衛隊被攔在外面。只准他一個人進去。司令部燈火通明。院子裡停滿了汽車。門口加了雙崗。 鋼盔刺刀。如臨大敵。

  司令部大會議室里。蔣介石已經先到了。也是一身戎裝。軍政部的首腦們一個不拉。政府和黨務方面。汪兆銘、孫科、陳果夫也都在,白天還互相推諉的一幫黨國要員們此刻均是一臉凝重。陳子錕頓時明白。這幫貨個個都是老狐狸。對淞滬前線的關注一點不必自己少。

  蔣介石主持會議。示意陳子錕在後排落座。道:「一小時前。日本海軍陸戰隊在上海閘北向我發起攻擊。十九路軍已經開始抵抗。戰爭隨時會擴大。上海不比東北。距離首都很近。隨時危及中央安全。今夜召集大家來。就是要拿出一個應對的方針來。」

  汪兆銘道:「上海乃國家經濟命脈所在。一旦為戰火荼毒。稅收銳減。拿什麼維持政府的運作。」

  孫科反唇相譏道:「上海被日本人占了去。豈不是連一毛錢的稅款都收不到。」

  何應欽道:「可是我軍主力盡在江西。上海只有十九路軍。定然不是日軍對手。日本從本土運兵過來。乘船隻需數日。我從江西剿匪前線調部隊北上。周期反而不及日軍。再說日本海軍火力占優。又有航空母艦支援。我軍戰則必敗。」

  蔣介石道:「子錕。你有何意見。」

  陳子錕道:「民氣可用。必須一戰。勝敗在其次。關鍵要讓國人。要讓列強看到我們抵抗日本入侵的決心。這樣民眾才會支持我們。列強才不會拋棄我們。」

  孫科舉手道:「我同意陳子錕的看法。」

  陳果夫也舉起了手。

  蔣介石道:「我的意思也是這樣。九一八之後。喪權辱國。民怨沸騰。再不打一仗。民心就丟光了。現在的 問題是如何把戰爭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決不可擴大。要爭取國際上的同情。」

  何應欽道:「以軍政部之管轄權限。萬萬沒有指揮對日作戰的能力。我建議重啟軍事委員會的設置。以統領大局。」說著站了起來。嚴肅無比道:「諸位。我推舉蔣中正先生為軍事委員長委員長。」

  台下眾將紛紛舉手。汪兆銘道:「本來重啟軍委會這種事情。需要中央開會決議。但是事發突然。在座的中執委員夠法定人數的話。我們就臨時開一次會議。進行表決吧。」

  戰爭期間。一切程序簡化。蔣介石高票當選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再次出山。距離上次下野不過一個半月而已。

  軍事會議還在繼續。重點已經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怎麼個打法。既不能把上海丟了。也不能過渡激怒日本人。導致戰爭擴大。這真是一個難題。

  一直到凌晨時分。才拿出一個大致的方略來。十九路軍先頂著。中央組織一個軍作為後援。儘量不動用海空力量。在上海以外地區不和日軍發生衝突。更要嚴格限制各地的反日活動。

  陳子錕從沒見過這樣窩囊的作戰計劃。既要打。又怕把對手打疼了。不過身為國防建設監委會前主席。他深深理解蔣介石和何應欽的難處。中國太窮了。無法自己生產重武器。一發進口炮彈的價錢。頂得上農民五年的收入總和。中國不能生產汽車、軍艦。飛機。而日本連航空母艦都能生產。差距實在太大。這仗。打不起。

  清晨七點。陳子錕匆匆回家。劉婷已經備好了早餐。兩眼通紅。顯然一夜沒睡。

  「上海打得怎麼樣。」一見陳子錕回來。劉婷立刻問起。

  「十九路軍的弟兄們幹的不賴。把日本人打回去了。上午還有會議。我大概要擔任一定職務……」陳子錕邊吃邊說。精神很亢奮。

  劉婷很自然的站到他背後。幫他揉著肩膀:「開了一夜會。累壞了吧。」

  「是啊。開會比打仗還累。我寧願帶兵上前線去。」陳子錕忽然回身抓住了劉婷纖長的手。「打仗了。不能帶你在身邊。你先回家吧。」

  經過昨夜那一抱。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縮短了許多。劉婷笑了一下。顯出兩個酒窩來。她很少露出笑容。沒想到笑起來這麼甜。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這是劉婷第一次真心的表白。

  陳子錕頓了頓。正想說點什麼。雙喜很不合時宜的推門進來。乾咳一聲。目不斜視:「蔣委員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