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味,老實說,剛才這場小規模戰爭打得可是夠歡樂的,一年級新生們居然撈到了千載難逢的實戰機會,一個個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十發子彈早就打的一乾二淨,他們只恨結束的太早,沒能多浪費幾發子彈,沒能玩到手榴彈和機關槍。
西點的軍校生們傾巢出動,一個個都端著上刺刀的步槍,鎮上的男人也拿著獵槍牽著狗出現在這兒,擔架上抬著燒的焦黑的人,還有斑斑血跡往下滴著,再傻的人也會看出來這不是打獵,和鑒冰同車的那幾位太太早就跳下車來沖向自己的丈夫,鑒冰也意識到了什麼,打開車門猛撲上去,緊緊摟住陳子錕的脖子。
陳子錕剛才鼻子還酸酸的,為鑑冰的死而痛心疾首,現在看到一個活生生的鑒冰站在面前,不禁破涕為笑,喬治和比爾等人乾咳一聲,識趣的走開了。
一場血雨腥風後,西點鎮恢復了平靜,死者暫存在鎮上的殯儀館,傷員被橙縣警察局的警員押走審問,學兵們刀槍入庫,回宿舍繼續睡大覺吹牛皮,只剩下陳子錕和鑒冰面對著房子的廢墟大眼瞪小眼。
房子是租的,而且沒有保險,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惹來的災禍,損毀了房子是要賠償的,可陳子錕根本就沒有錢。
本來從國內帶來了將近七千美元,就算是可著勁的花也是很寬裕的,可千算萬算,沒算到鑒冰大手大腳的程度,這位前上海花魁花起錢來真如行雲流水一般,幾百美元買一個毫無用處的花瓶或者胸針之類的飾品,那是家常便飯,飲食更是極其講究,她喜歡吃滷鴨肫,美國沒的賣,就讓人從上海寄來,光是郵費就讓人瞠目結舌,更別說平時里享用的那些紅酒、香檳、鵝肝、松露、魚子醬了。
簡單來說,陳子錕那點錢已經被鑒冰糟蹋的差不多了,要不是軍校管飯,他連下個月的飯錢都拿不出來,更別說房租錢了,現在倒好,一了百了,房子變成了廢墟,不用付房租了,直接賠償人家的房子吧。
趁著周末,陳子錕帶著鑒冰驅車趕回紐約,隨身帶了兩把M1911,後備箱裡丟了一支春田步槍和三個沉重的木箱。
一個半小時後抵達紐約,先找了家旅館把鑒冰安頓下來,此時天已經黑了,還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陳子錕站在窗口抽了一支煙,鑒冰從背後抱住了他:「可不可以不要去?」
「必須去。」陳子錕將菸蒂掐滅在窗台上,戴上禮帽,披上長風衣離去。
開車穿梭在紐約的鬧市中,鳴笛聲、喧譁聲,報童的叫賣聲響成一片,霓虹燈的光輝在雨中變得光怪陸離,陳子錕默默地開著車,行駛到布魯克林一條幽靜的林蔭道上,停車但不熄火,冷冷注視著不遠處的一棟房子。
那是皮耶羅家族的宅邸,由一棟上百年歷史的老房子和花園組成,作為紐約黑手党家族之一,這裡防範森嚴,任何擅闖行為都等同於自殺,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棟房子裡起碼有二十五個裝備著手提機槍的槍手。
陳子錕眯縫起眼睛,用大拇指測量著距離,這是他在軍校學到的技術之一,沒在戰場上派上用場,卻先用在了皮耶羅家族身上。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汽車後蓋,一個蠻橫的聲音響起:「這裡不准停車。」
陳子錕早從後視鏡里看到了這個彪形大漢,看他那副蠢樣就知道是皮耶羅家族僱傭的低級打手,只配在街上溜達,偶爾對陌生人耍耍威風。
「很抱歉,我的車壞了。」陳子錕推開車門下來,現在他的英語已經絲毫沒有口音了,張口就是地道的紐約腔,再加上身材和打扮,誰也不會發現他是一個中國人。
「我不管,你必須在三分鐘內離開。」那漢子瓮聲瓮氣的說道。
「好的先生。」陳子錕走過去,一拳掏在他的胃部,將其放倒在地,又抬腳朝太陽穴踢了一腳,確保昏死過去,然後整理一下風衣,看看四周的情況,托皮耶羅家族的光,這條街很僻靜,沒有行人。
陳子錕打開後備箱,掀開最大的木箱,取出一門60毫米迫擊炮來,另外兩口木箱子裡錯落有致的分別擺放著三發紡錘狀的迫擊炮彈。
先慢條斯理的給炮彈擰上引信,然後以汽車為掩護架設好迫擊炮,陳子錕施放了第一發炮彈,炮彈很快在院子裡炸響,他冷靜的觀察著彈著點,迅速修正角度,再次施放了第三枚,第四枚炮彈。
一共六發60毫米口徑高爆迫擊炮彈,以極其短促的間隔在皮耶羅家族的大院裡炸響,由於距離只有數十米,所以炸點相當精確,第一枚炮彈在院子裡炸開,第二枚就以刁鑽的角度飛進了窗戶,其餘的炮彈也都盡數飛進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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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射完畢,陳子錕麻利的將迫擊炮拆開了往後備箱一丟,跳上一直沒熄火的汽車,猛踩油門向前,一個甩尾調整了方向,呼嘯而去。
……
今天是皮耶羅家族的大日子,老桑尼.皮耶羅設宴為剛出獄的二兒子布里奇奧接風洗塵,布里奇奧因為一樁謀殺案入獄服刑,僅僅坐了五年牢就放了出來,有了這員大將的加入,一直處於守勢的皮耶羅家族定然要發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攻。
事實上老桑尼已經開始這麼做了,他花費巨資從芝加哥請來一幫好漢,並且準備先干一票買賣以壯士氣,五個槍手乘車前往橙縣下屬的西點鎮去找一個仇家的晦氣,估計晚上就能回來。
大廳里的長條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還有幾瓶上好的紅酒,用老桑尼的話說,只等孩子們凱旋了便開宴。
沒等來他的孩子們,卻等來了一發發炮彈。
當第一枚炮彈在院子裡炸響的時候,老桑尼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鎮定自若的指揮槍手出去查看,紐約的各大家族之間停戰以久,想來大伙兒的手都痒痒了,不過這個節骨眼來找皮耶羅的麻煩,那純粹是瞎了眼。
布里奇奧剛從州立監獄放出來,憋了整整五年沒有殺人,這小子早就按捺不住了,更何況今天家裡足足來了五十個小伙子,每個都是身手不賴的快槍手。
所以,老桑尼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他似乎已經看見襲擊者被亂槍打死的慘狀。
可是事態並沒有按照他預想的那樣發展,緊接著第二發炮彈就打進了餐廳,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一枚球墨鑄鐵60毫米口徑迫擊炮彈正好落在餐桌中央,成了今天的第一道大菜。
迫擊炮對堅固工事的攻擊力並不強,這種炮彈只是用來對付無裝甲防護的有生目標比較有效,如果只是在院子裡轟炸一番也就罷了,偏偏陳子錕打定了主意要皮耶羅家人的性命,硬生生把炮彈打進了窗戶。
三百六十枚迫擊炮碎片呈扇面炸開,宛如盛開了一朵收割生命的禮花,坐在首席的皮耶羅父子首當其衝,頭部和上身中了十幾枚彈片,當即就一命嗚呼了,連一句話都沒留下。
槍手們也被炸的鬼哭狼嚎,坐在桌子旁的重要角色們幾乎無一倖免,全部被炸死或者重傷,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發炮彈打了進來,銳利的彈片橫飛,氣浪將所有玻璃震得粉碎,皮耶羅家的客廳變成了地獄。
事實上,接下來的三發炮彈已經沒什麼作用了,皮耶羅家裡的有生力量已經在第一輪打擊中喪失殆盡,沒死的也被嚇傻了,黑幫之間刀光劍影的見的多了,可是動用大炮的還是頭一次聽說。
萬幸的是,皮耶羅家的女眷和孩子們都在廚房或者樓上,沒有一個人被炸死,只是受了些驚嚇而已。
布魯克林區醫院和消防隊的汽車迅速趕到,救人、救火,不大工夫,警察局的探長也來了,例行公事的收集證物,詢問供詞,像模像樣的忙了一番後才走。
……
曼哈頓,帕西諾家族別墅,一家人正坐在桌旁吃飯,忽然馬里奧狂喜的跑進來,嚷嚷道:「天大的好消息,老桑尼被炸死了,布里奇奧也死了。」
「哦,上帝。」女人們紛紛在胸前畫著十字。
老安東尼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一下嘴角,平靜的問道:「是誰幹的?」
「不是我,爸爸,也不會是其他家族,他們都知道布里奇奧一出獄首先要對付的是我們,樂得見到我們兩個家族火併。」
「那麼,是誰槍殺了皮耶羅家族的男人們?」
「不知道,爸爸,他們是被從天而降的炮彈炸死的,我猜有人動用了一個炮兵連,皮耶羅家的房子都被炸的亂七八糟了,今天的紐約時報一定會有報導的。」馬里奧興致勃勃,眉飛色舞。
老安東尼一推桌子站了起來,徑直上樓去了,馬里奧撓著後腦勺直發呆,不明白為什麼仇家全軍覆滅,父親卻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來到樓上,老安東尼顫抖著手從抽屜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兩個天真無邪的少年,穿著背帶褲站在輪船甲板上,背景是紐約自由女神像。
這是四十年前,新移民安東尼和桑尼乘坐義大利郵輪抵達紐約港時拍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