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畫龍【求訂閱!】

  第81章 畫龍【求訂閱!】

  人群越聚越多。

  對於墨林演武,民眾雖抱有一絲幻想,但終歸不覺得在宮廷樂師,以及神都里的樂曲大家們陸續失敗的前提下,當真還有人能行。

  甚至於,在聽到笛聲時,大部分人都下意識認為,乃墨林樂師所奏。

  但一個很簡單的推論在於:

  即便是樂師吹奏,那能令其這般認真對待者,想必也不簡單。

  若從天空俯瞰,可以清楚看到以白堤擂台為中心,人流如百川歸海,漸次聚集。

  ……

  而在擂台附近,一曲笛聲也到達了尾聲。

  翻湧的江水漸漸平復,空中盤旋的飛鳥也落下枝頭,伴隨昂揚悲愴的笛聲收尾,岸邊的聽眾們也從時光中回到現實。

  曲終。

  《光陰》復歸平靜,宛如老人在陽光下,講述漫長一生的收尾,卻又隱含新生的期待。

  嘈雜聲不見了,現場唯有風聲,所有人都沉浸在樂曲激起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季平安放下竹笛,轉回頭來,看到那名穿素色長裙,書卷氣濃郁的女樂師沉默地盤坐著。

  「該你了。」

  鍾桐君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臉上既感傷,又激動,再疑惑。

  這一刻,這位墨林天才忘記了身處擂台,眼中流露尊敬與茫然:

  「為何你吹奏的《光陰》,這般深刻?」

  這是委婉的說法,事實上,拋開術法層次,技術層面,只以「音韻」論,她覺得墨林最強大的樂師也不及眼前人。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多練?」

  他總不好說,因為我活的足夠久,更因為這首曲子本就是我親手改良過許多次。

  多練……麼……鍾桐君難以接受這個答案,有些錯愕。

  而這時候,擂台附近的墨林樂師,以及「裁判」們也陸續回過神來。

  前者先是驚愕感動,繼而猛然意識到,這是在「演武」擂台上,不禁緊張起來。

  同樣是一曲《光陰》,鍾桐君以她最擅長的琴為載體,已經演奏過一次,全力以赴。

  可饒是那時,也比不過今日這一曲,何況按照規矩,鍾師姐還要使用相應的樂器?

  枯坐數日,沒有發揮出作用的裁判們則茫然又激動。

  不知這突然闖出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民間真有高人深藏不漏?

  不過這已不重要,真正的關鍵在於,對方代替大周出戰,如今算不算已經贏了?

  「咳,鍾樂師,該你了。」一名裁判出聲催促。

  「是了,莫要讓大家等得太久。」另外一名裁判也說道。

  心中卻已有決斷:

  若鍾桐君的曲子只有三日前的水平,那他們無論如何,都要給神都捧一個勝利出來。

  這般明朗的差距,諒墨林也說不出個「不」字。

  然而鍾桐君卻沒有拿起竹笛,她沉默了下,喟然嘆道:

  「我不知伱手段究竟如何,但只論這一首曲子,桐君甘拜下風,這一場,是我墨林輸了。」

  嘩——

  她的聲音經由法陣擴大,席捲過人群。

  這時,沉浸在情緒中的圍觀民眾們才如夢方醒,愣住,只覺驚喜來的太快,讓他們毫無準備。

  足足愣了數息,才有第一聲歡呼響起,然後是越來越多的歡呼聲,綿密如海。

  「勝了。」

  「我們終於勝了一局。」

  「那女子認輸了。」

  神都百姓被壓了好些天,不想竟真有轉折,而且並非出現在大家最自信的圍棋上,而是樂曲的較量。

  突出一個出人預料。

  登時便有人興奮地朝遠處跑去,將這個消息分享給友人,卻給遠處湧來的磅礴人群嚇了一跳。

  然後,那些尚且不明所以的人群,也聽到了墨林認負的話,激動喧譁起來,紛紛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場面一片混亂。

  ……

  擂台上。

  季平安意外於這姑娘的坦蕩與乾脆,想著對方節省了自己不少時間,起身點頭:

  「承讓。」

  然後邁步徑直往下走,這果斷乾脆的動作令本想留他交談樂理的鐘桐君也愣了下,不知是否該阻攔。

  眼看季平安就要走入人群,先前那名登記的年輕樂師終於一個激靈,撿起紙筆,問道:

  「那個……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季平安沒有回頭,說道:「禾。」

  年輕樂師確認般道:「人可何?」

  季平安丟下一句:「就只是一個禾。」

  說完,在自覺朝左右分開一條通路的人群中走去,沿著白堤,朝遠處離開。

  現場太亂,湧來的人太多,衝散了原本的格局。

  所以除了最靠近的一群人,後頭的人們都不知道這個戴著斗笠的年輕人就是方才的獲勝者,眼睜睜任憑季平安離去。

  還有少數幾個好奇心重的,奮力擠開人群,嘗試追隨季平安,想知道這個神秘的「禾先生」住在哪裡。

  「師姐,接下來該如何?」年輕的樂師惶急地走上擂台,看向鍾桐君。

  她們沒想到,會敗。

  鍾桐君搖了搖頭,咬著嘴唇,說道:

  「我繼續守擂,只輸了這一場,二比一,我們還是贏的。不過此事重大,你速去通稟高師。」

  「是。」年輕樂師急匆匆離開。

  ……

  人群里。

  「恁娘咧,」馬車陷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不得寸進,脾氣暴躁的趙星火氣惱罵道:

  「怎麼突然多出這老些人?」

  愚蠢的火院星官!

  其餘人鄙視之,心說樂曲陣仗那麼大,人少了才奇怪。

  簡莊搖頭,望著遠處分明很近,又很遠的擂台,說道:

  「那人都走了。也沒必要擠過去了,人太多了。看樣子,那鍾桐君也不會出手了。」

  王憲說道:「那就回吧,將這個消息匯報給監里,監侯們恐怕都還不知道。」

  石昊大帝疑惑道:

  「只是這個『禾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神都有這等厲害的高人?以其意境,但凡資質不是太差,若是拜入墨林,走樂師途徑簡直不要太合適。」

  只有女司辰林沁美眸一眨不眨,回想著方才那道驚鴻一瞥的身影,道:

  「你們有沒有覺得,方才那人下台的時候,氣質身材有些眼熟?」

  眾天才一愣,陷入沉思。

  突然想起了時隔不久,在暗香樓外,季平安斬殺妖族刺客時同樣的一瞥。

  可旋即他們搖頭,將這個有些荒誕的念頭拋下。

  王憲說道:「想來擅長音律,繪畫的人氣質都差不多,所以看著相似,但其身量與季師弟還是有區別的。」

  眾人點頭,接受了這個更合理的解釋。

  「恁你娘。」趙星火罵罵咧咧,打斷道:

  「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馬車陷住了,現在還怎麼回欽天監?」

  愚蠢的火院星官!

  眾人鄙夷,紛紛起身:「你不會用腿走?」

  ……

  驛館。

  隨著弟子們離開前往三座擂台,這裡明顯冷清了許多。

  只剩下一些負責灑掃的雜役,以及幾名沒有過去湊趣的畫師、樂師留下。

  高明鏡今天沒有出去,許是旗開得勝,心情大好。

  今天起床後,他忽然興起,坐在屋中鋪開畫紙。

  沒有勞煩正在懶床,埋在墨汁里呼呼大睡的墨女,自己動手磨墨繪製顏料,準備繪一副風景畫卷。

  「最後一日,今日過後,這次演武便算圓滿了。」

  高明鏡放下硯台,拿起畫筆戳入其中,緩緩令毛尖浸透淡青色的墨水,仿佛自言自語,又好似與墨女交談。

  以他這段時日對神都的了解,對元慶帝性格的掌握,很確定今天不會有什麼意外。

  黑沉的古舊硯台內,墨女翻了個身,沒搭理他。

  高明鏡莞爾,正要提筆落下。

  突然,驛館的院門被猛地撞開,一名年輕的樂師跑了進來。

  在灑掃庭院的雜役們驚訝的目光中,略一尋梭,便直奔高明鏡房間而來。

  「怎麼了?」高明鏡心頭咯噔一下,突生不妙預感。

  年輕樂師氣喘吁吁,說道:

  「不好了!方才鍾師姐那邊來了個人,拿著一隻粗糙的竹笛挑戰,結果……」

  「結果如何?」高明鏡音調不由自主拔高。

  年輕樂師哭喪著臉:「鍾師姐輸了!」

  「啪嗒。」

  高明鏡手中的畫筆一抖,一滴碩大墨汁掉在案上雪白的畫紙上,暈染大片。

  這位墨林大畫師保持著這個姿勢,聽完了年輕樂師的講述,心中的悠閒蕩然無存。

  他在腦海里瘋狂檢索,卻都沒有找到什么姓「禾」的音律大家。

  「如今情況如何?」高明鏡丟下畫筆,沉聲詢問。

  年輕樂師道:

  「鍾師姐還在擂台,那個挑戰的人已經離開了,周圍的百姓越聚越多,我勉強才擠出來的。」

  高明鏡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過去看看。」

  頓了下,見樂師神色不安,他神色緩和了些,安撫道:

  「無妨,擂台三場,便是給他們翻了一場,也還是勝的。」

  「恩。」少女樂師點頭,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

  ……

  另外一邊。

  季平安拋下人群,趁亂甩掉那些無聊的尾隨之人,換了個方向,朝著第二處「青杏園」走去。

  三座擂台分屬不同方位,彼此相隔很遠。

  即便樂曲有陣法加持,但為免噪聲干擾,所以傳播範圍也只局限於那一側,至於相關的消息,一時半刻也還沒傳遞過來。

  故而,青杏園這邊尚未得到消息,算是打了個時間差、信息差。

  與白堤那邊一般無二,青杏園外的圍觀人群也少了許多。

  只有一些讀書人徘徊不散,散落在院外,欣賞那牆上張貼的綿長的一幅幅畫作打發時間。

  這邊同樣沒有挑戰者。所以,當人們看到一名戴著斗笠,衣著尋常的年輕人走向院門的時候,第一時間有些懷疑。

  「是挑戰的?還是有別的事?」

  不大確定。

  直到季平安朝著門口那名畫師道出來意,人們才終於提起精神:

  「還真是來打擂的,不知是哪個大家族的少爺。」

  「為何不能是隱士弟子?所謂大隱隱於市者……辟如前段時間,聽聞暗香樓便有一位公子,畫技了得。」

  「畫道耗資不菲,不是有家財之人,如何習得?當然,你若偏說鄉間畫匠也算,那便是你對。」

  一名名讀書人議論,情緒很穩定,同樣並沒有太多期待。

  若說「圍棋」領域,比拼腦力,巔峰期處於年少時,故而歷史上不乏少年棋聖,那「畫作」便是個更吃經驗的技藝。

  不是說年輕人里沒有高手,只是當對手是以「畫道」聞名的墨林……任何畫師都將黯然失色。

  所以,當初宮廷畫師落敗時,這邊的圍觀者相對其餘兩處,要更平靜許多。

  仿佛,墨林獲勝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請隨我來。」守門的青年畫師詫異地打量著眼前人,估摸不出跟腳來歷,不過還是笑著請他進來。

  說辭與年輕樂師大差不差。

  「畫畫講個清靜,畫成之時才好予人觀賞,故而未設高台,比試場所也只在這園林中。」

  青年畫師解釋說,二人繞過影壁,前方豁然開朗,果然是一座雅致的庭院。

  此刻,庭院中擺放著一隻只桌案,其上筆架畫紙皆備,無一例外,乃上等貨色。

  由一群名宿鴻儒組成「裁判團」坐在左側屋檐走廊下,閉目假寐。早已躺平,不懷希望。

  院中其餘者,除卻小廝,以及一名名墨林畫師,便是坐在庭院中央,最矚目桌案後的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

  身穿寬大染著些許墨漬的袍服,閉目吐納,五官英俊,望之有君子之風。

  「怎麼比?」季平安徑直走過去,說出了不久前一樣的台詞。

  屈楚臣睜開雙眼,露出頗有風度的微笑:「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禾。」季平安補充道,「鋤禾日當午的禾。」

  屈楚臣笑著稱讚:

  「國師昔年這句詩,體察民生之疾苦,質樸無華,朗朗上口,確乃千古佳作。」

  可它的作者是個貪官……季平安嘆息,重複道:「怎麼比?」

  屈楚臣愣了下,意外於對方的急切,洒然一笑,指著那一張張桌案,說道:

  「公子可指定主題,由你我二人分別作畫。畫成後,交由諸位名家品評,而後張貼供院外觀者鑑賞。」

  每個畫師,都有擅長的主題,有人擅山水、有人擅人物,有人擅仙佛……

  往下細分,按色彩又有「水墨」、「潑墨」、「青綠」、「淺絳」等。

  再論畫法,還要分「工筆」、「皴法」、「白描」、「沒骨」等。

  維度頗多。

  屈楚臣任憑打擂者選擇擅長領域,可見墨林畫師的絕對自信。

  「主題?」季平安想了想,自己作畫從來隨心而發,不論技巧,只論意境,並沒有擅長的領域。

  選擇困難症。

  不過墨林的話……他眼底浮現剎那的感傷,說道:

  「那就……畫龍吧。」

  ……

  ps:一萬兩千字奉上,昨晚只睡三個小時,滾去補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