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佛主托我給您帶句話(五千字求訂閱

  雪停之後,流湖周圍景色愈發空靈了。

  當捕鳥少年屁顛屁顛跑過來的時候,發現季平安已經坐在冰面上開始釣魚了。

  陽光從遠處的「龜駝山」上映照下來,照的整個流湖閃耀著金色,襯的仰躺在藤椅中,握著釣竿的季平安超凡脫俗。

  「想好了?」季平安閉著眼睛,聽著靠近的腳步聲,眼皮不抬地問。

  季園當然不知道,只是自己昨天隨口說了句,就有偌大的一個修行者匪團一夜間被連根拔除,人頭滾滾。

  而兇手就是村民們眼中,考取欽天監失敗的季平安。

  捕鳥少年深深吸了下鼻子,說道:

  「哥我想好了,我想學道術!」

  然後他一張凍得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忐忑,小心翼翼觀察季平安的臉色:

  「可以……嗎?」

  季平安神色淡然,微笑睜開眼睛:「哦?為什麼?」

  其實他並不意外。

  果然,只聽季園激動而嚮往地說:

  「飛劍啊,鎮子裡說書先生都講的,那些利害的道門仙師,念頭一動,刷的一下,就有飛劍跨過千山萬水,把敵人給砍了,多厲害!」

  哪個少年沒有個成為劍仙的夢?

  尤其山村少年缺乏信息渠道,並不很明白那些傳承的區別,只是覺得名氣大的,總歸是好的。

  「好啊,那就教你御劍術。」季平安笑著答應,聲音懶洋洋的。

  「真的?」季園有些難以置信,覺得太簡單了。

  而季平安接下來的操作,愈發令捕鳥少年心存疑惑。

  只見他似早已猜到,隨手從魚簍中取出一根筆直的樹枝,丟給少年,說道:

  「想修大道,沒法一步登天,先從簡單的練起吧,就當這是你的飛劍。」

  「……」季園捧著那根筆直的樹枝,有些幻滅:「木棍啊……」

  「學不學?」

  「學!」

  季平安笑了,誰能拒絕一根筆直光滑的木棍呢?

  他說道:「好,那接下來我教你一套口訣,你按照我的節奏背誦。」

  所謂的修仙口訣,其實可以理解為一首歌,詞句具體是什麼,不太重要。

  關鍵在於,這些字的讀音,以及斷句,因為這蘊含著獨特的呼吸節奏。

  而呼吸的節奏,對應著吞吐天地靈素,令人體臟腑與天地共鳴的頻段。

  季平安當年還是離陽的時候,在首山劍宗修行,看著入門口訣上故弄玄虛的一堆名字,只覺頭疼,不解其意。

  當時他的師兄,行止真人就偷偷告訴他,其實口訣的字不用理解,之所以寫的玄之又玄,主要是為了裝逼,體現大派的逼格……

  只要記住讀音和斷句的節奏就行,這也是修行界一個很多強者知道,但默契隱藏的「公開的秘密」,純屬惡趣味了屬於是。

  所以,季平安就真的只教了季園一首歌,他根據某個版本的吐納法,改了詞的歌。

  「心在跳是愛情如烈火……你在笑瘋狂的人是我……愛如火會溫暖了心窩……」

  當捕鳥少年認真背誦記下,整個孩子都懵了,大眼睛裡滿是對知識入腦的抗拒和質疑:

  「哥,這真的是……修仙入門口訣?」

  雖然這口訣的句子莫名其妙,音律也極為古怪,背誦的時候,整個人莫名的血脈僨張,頗為帶感,大道仙音在腦海中縈繞不絕……

  但淳樸孩子本能覺得哪裡不對勁。

  季平安板起臉來:「我是你哥,能害你?」

  「那必不可能!」季園信了。

  季平安欣慰頷首:

  「好了,去練吧,當你什麼時候能憑藉意念,讓樹枝動起來的時候,御劍術就入門了。」

  「是飛劍!」

  季園強調,然後興致勃勃地跑到很遠處,認真地在山坡上盤膝打坐,將樹枝插在面前的雪裡,然後閉目小聲地背誦修仙口訣。

  單曲循環。

  湖面上,季平安聽著少年清唱,優哉游哉地釣魚。

  絕大多數人缺乏修道的靈根,他也沒指望季園真的能踏入修行境界,對世間的大多數人而言,所謂吐納,無非是強身健體。

  但約莫半個時辰後,季平安忽然睜開了眼睛,略顯訝異地看著遠處引吭高歌的少年。

  在他的視野中,少年頭頂靈根生長,周圍的天地靈素正緩慢地朝他聚集。

  接下來的日子裡,流湖上出現了有趣的畫面,每一天,季平安都照常釣魚,季園持之以恆地修行。

  大多數人對於進展緩慢的修行會逐步失去興趣,但山裡的淳樸少年有著一股神都城高門大戶子弟沒有的憨直韌勁,竟真的堅持了下來,毫無鬆懈。

  而因為他的歌唱,從那天起,季平安再也沒能釣起一條魚。

  「早知道,多教他幾首了,聽多了也膩啊。」

  季平安嘆了口氣,然後第二天,他沒再釣魚,而是挖了冰塊,握著一隻匕首,開始在湖面上做冰雕。

  第一天,他雕刻了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尊。

  第二天,他雕刻了一個眉清目秀的佛陀。

  第三天,他雕刻了一個桀驁霸氣的妖祖。

  ……

  幾天的功夫,小屋旁多了一堆栩栩如生的雕像,就像春天的時候,他在神都欽天監的小院裡做的那樣。

  「雕的真好看,哥你以後可以做雕刻賣錢啊。」

  季園佩服地說,覺得季平安也沒白出去一趟,雖然沒考上仙師,但學了一手雕刻的手藝回來。

  年關越來越近了,鎮子裡的貨郎開始頻繁下鄉賣年貨,村子裡也逐漸張燈結彩。

  在這貧瘠的山溝里,冬日裡沒事做的村民們臉上多了笑容。

  只是與往年不同的是,原本身為孩子王的季園,突然轉了性子般,不與村童瘋玩了,而是整日往湖畔小屋跑。

  每一次過來,也都帶來新的消息:

  「哥,老甲長和大傢伙籌錢,買了一口豬呢,準備過年時候殺了吃。」

  「哥,二狗說你閒話呢,說你整天擺弄冰雕,有啥用,等春天就化了,我把他揍了一頓。」

  「哥,胖嬸說給他尋摸媳婦呢,你要媳婦不要?」

  季平安總是微笑聽著,但很少回應,終於,季園忍不住問:「哥,這些冰雕都是誰啊。」

  「你問哪個?」

  「唔,比如這個扛著大劍的呢?」

  「哦,他啊,雲槐書院幾百年前的一個腦子有病的莽夫,後來給大周國師打死了。」

  「那這個怪好看的女的呢?」

  「是這個莽夫的師娘。」

  「這個背著琴的呢?」

  「哦,這個厲害了,是墨林的樂師,兩隻手一共十二根指頭,大周國師覺得丑,給他切掉兩根,就很好看了。」

  「嘶……國師他老人家真兇殘。」

  「是吧……」

  「哥,你看著北邊想啥呢?」

  季平安眯了眯眼睛,望著遙遠的山巒,說道:

  「想那些老朋友了。」

  ……

  ……

  雷州中央,有一座風景極為秀美的山頭,這裡是雲槐書院的山門所在。

  山里種著許多竹子,據說是當年選定這裡作為山門的那一代院長最好「風骨」,經常以竹喻人,某一日巡遊天下,看到這裡生長大片茂竹,不禁按下雲頭盡情吟嘯。

  而後對身旁的弟子說:

  「此竹風骨傲人,千磨萬擊還堅勁,令人心折,這象徵的不正是我嗎?」

  隨即拍板,將山門定在了這裡。

  此刻,書院中的某座學舍內,窗子給撐開一半。

  秦樂游托腮坐在地上,松垮垮的儒袍披在身上,大劍隨意丟在一旁,身後物件凌亂堆放,望著窗外風景,形容枯槁,如打蔫的花,沒有生氣。

  當男生女相的韓青松推開學舍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皺起眉頭:

  「好好的學舍怎麼給你糟蹋成這般模樣!等查寢時你自己收拾!」

  秦樂游「恩」了一聲,一動不動。

  韓青松忍不住道:

  「秦師兄,從打峰會結束,跟隨院長返回,你就始終是這般頹喪模樣,到底為何?」

  秦樂游終於轉過頭,看了俊美師弟一眼,搖頭嘆道:

  「師弟你讀書時,可曾發現『自由』二字寫起來條條框框,『牢籠』二字反而倒是四處透風?可自由總有兩點衝出,牢籠以牛龍之力卻也難以掙脫。」

  這位浪子抬手,指了指這學舍,頹然笑道:

  「這書院於我,便是牢籠,自由的靈魂如何會甘於被牢籠所困?」

  韓青松面無表情:「說人話。」

  秦樂游嘆息道:「師兄思念秦淮河的姑娘們了。」

  我就知道,文青都是騷客,悶騷的騷……韓青松嗤之以鼻,冷笑道:

  「你這話給院長聽見,小心罰你關禁閉。」

  秦樂游頓時露出討好笑容:

  「師弟你又不會告密對不對?咦,你過來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韓青松懶得與此賊計較,不屑道:

  「要過年了,每年都有詩詞年會,我來問你準備好沒有。」

  秦樂游索然無味:

  「今年詩詞之風光,不都早被春時季平安那廝奪走了嗎?說起來,季平安不知道最近在做什麼。」

  韓青松道:

  「大概在閉關吧,過年的時候,就連西邊大周與妖國的戰線都會停戰,大家都要休養生息,想必也沒哪個勢力會挑在大過年的搞事,壞人心情。」

  「也是……不過說起來,書院和欽天監的盟約到底談成沒有?不是說已經準備改了麼,怎麼一直沒動靜?」秦樂游好奇。

  上次陳院長拜訪陰陽學宮,拿出不平等盟約,被季平安打臉,當場撕毀準備重談。

  但之後先是離陽出現,再是黑日降臨,各方緊急返回,此事便耽擱下來。

  韓青松聞言搖頭嘆道:

  「據說是新盟約遭到了院內一些前輩的反對。」

  「……難道又是玄真師伯?」

  「恩。」

  提起「玄真師伯」,二人都很無奈,此人正是群星歸位後,回歸書院的一位「重生者」。

  按照輩分算,乃是陳院長的師兄,也曾是與大周國師同時代的強者。

  其劍道剛猛霸道,人如其劍,與書院崇尚的風雅不同,性格更近乎武夫,簡而言之,一個「莽」字足以概括。

  而在歷史上,這位玄真莽夫,正是死在大周國師手中。

  其中仇怨自不必說,而玄真也正是回歸後,對欽天監抱有極大敵意的這一派人的首領。

  與之對應的,還有另外一股重生者勢力,則與大周國師交好,傾向與欽天監結盟。

  兩股勢力在結盟與否的事情上互不退讓,陳院長夾在中間,雖修為實力最強,但輩分卻不夠高……

  面對重生者的表態,老院長也無法置之不理,或以力彈壓,只能袖手旁觀,持中庸態度。

  至於為何書院會出現這種彼此撕裂的狀態,還要追溯到當年的一樁舊事。

  昔年,大乾王朝末期,天下群雄並起,各大江湖中的修行傳承也都各自加入不同的陣營。

  寄希望於,通過輔佐一支人馬締造新王朝,從而晉升「國教」。

  其中,從大興王朝傳承下來的儒門修士這一家,不知出於選擇不同,還是多方押寶,總之撕裂成兩支隊伍,分別挑選了不同的勢力輔佐。

  其中由上代院長率領的一支,與當時的神皇和國師結盟。

  另外一支,則加入了後來的南唐國當時的起義軍勢力。

  起初,雙方都還一同掀翻大乾。

  但到了後面,兩隻隊伍便開始彼此廝殺,爭奪中原霸主地位,可想而知,分屬於兩支隊伍的儒家修士不得以成了敵人。

  最終結果,是大周獲勝,占據絕大多數地盤,這一派儒修也成為了如今的「雲槐書院」。

  而南唐則退守南方一角,憑藉佛門的支持,站穩腳跟。

  而當時投靠的那一支儒修則與一批武夫融合在一起,最終成為了如今的「南唐劍場」。

  是的,從血脈角度,劍場與書院其實是花開並蒂。

  正因為這一層關係,其實兩個門派的強者彼此都沾親帶故。

  秦樂游嘆道:

  「據說當年玄真師伯本來是站在大周陣營的,但等周、唐對陣的時候,大周國師踏入神藏,出手與南唐廝殺,兩軍交手的時自然不留情面。

  眼看南唐要慘敗,玄真師伯念及師門情分,偷偷給南邊那一支的儒修送情報,想要讓對方設法自保。卻被國師發現。

  此等『通敵』之事曝光後,饒是上代院長出面作保,但國師還是以雷霆手段,將玄真師伯擊斃,二人就此結下死仇,玄真師伯如今重生回來,敵視欽天監也再正常不過。」

  身為書院弟子,對於這樁歷史上的糾葛,他很難擺清態度。

  一方面,同門相殘,玄真乃性情中人,眼看南唐慘敗,想要救下站在對面的師兄弟,屬於情理之中。

  而另一方面,兩軍交戰,通敵叛國……國師以律法擊殺,以儆效尤,這放在任何地方,也都沒有錯處。

  對此,二人也只能一聲嘆息。

  韓青松說道:

  「不過我覺得,最終還是會結盟,畢竟峰會都召開了,過去的仇怨,終歸已經過去了,大家如今不都重新復活了麼。」

  韓青松搖頭苦笑:

  「但玄真師伯可不這樣想。但我也贊同你的猜測,院長還是傾向結盟的,而且,玄真師伯雖敵視國師,但有佩玉師奶壓著他,總歸也最多拖延一陣,影響不了最終結果。」

  他口中的「師奶」,就是更高一個輩分的人物了,是玄真與當代陳院長的「師母」。

  也是上代院長的夫人,當年與夫君一起與國師結盟的「大前輩」。

  儒門修士極講究師徒尊卑,所謂的「天地君親師」,便是儒門主張。

  所以,玄真再怎麼不願意,但面對比他高一個輩分的「佩玉」,也只能壓著火氣,不敢發作,生怕背上一個「欺師滅祖」的罵名。

  二人在這邊八卦,忽然,被窗外的動靜吸引。

  只見有書院弟子領著一個裹著棉衣、披風,戴著斗笠的人從山門進來,穿過道路,朝遠處的一座給「重生者」居住的院子走去。

  「咦,那是什麼人?」兩人目送神秘人遠去,這才招呼一名讀書人來問。

  「二位師兄問那人啊,」被喚來的儒生說道:

  「不清楚來歷呢,只是對方帶著信物,來求見玄真師伯。」

  信物?求見玄真?

  秦樂游與韓青松面面相覷,有些疑惑,難道是玄真師伯當年的朋友派人來聯絡?

  另外一邊,某座院子內。

  儒修玄真也在庭院中迎來了這名裹得厚厚實實的神秘人。

  年約五旬,半白髮絲束在腦後,嘴唇偏薄,眼神鋒銳的玄真盯著對方,手中攥著一枚玉佩:

  「你是什麼人?」

  對方沒有猶豫,摘下了斗笠,脫下兜帽,露出一個頭頂戒疤的光頭。

  「和尚?!」玄真面容一冷。

  那名僧人笑了笑,先是雙手合十,而後毫無拖沓,直入正題:

  「施主可是當年被大周國師擊殺的玄真前輩?」

  玄真鬚髮皆張,怒目而視,自己的傷疤被外人狠狠刺痛,院中武器架上一柄柄大劍嗡鳴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斬落僧人光頭。

  和尚卻不慌不忙,笑道:

  「看來沒找錯人,佛主托小僧給您帶句話。」

  玄真:「說!」

  和尚微笑道:

  「佛主知道大周國師如今在什麼地方,他說,施主或許會對這個情報感興趣。」

  玄真豁然起身,庭院中刀劍齊鳴:

  「他……在哪?!」

  ……

  錯字先更後改,另外,雖然這兩章文字寫的比較糙,但這才是我喜歡的感覺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