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怒濤

  斥候卻沒有動。

  劉宇亮大怒:「你怎麼還不去?」

  洪承疇卻頹然一揮手,對那個斥候道:「退下吧!」

  「是,總制。」

  劉宇亮急了眼睛:「洪總制,怎麼不派人就傳令?建奴兇殘,若是寧鄉騎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不不不,你得馬上派兵過去將他們接回來。」

  說到這裡,他已經有些急噪了,將一句話翻來覆去地重複。

  對於孫元的寧鄉軍的戰鬥力,劉宇亮有著強烈的信心。當然,只是對孫元的步兵。

  他記得以前自己聽孫元說過,對於騎戰孫元卻不在行。甚至還開玩笑地說:「閣老,若說起以步破騎,我孫元有的是千般手段。可若談到使用騎兵,只怕連關寧軍都不如。我的騎兵還都是請人幫訓練出來的,現在只不過一百人,根本就談不上任何戰鬥力。如果遇到建奴,最好的作戰方案就是立即撤退,又多遠跑多遠。」

  孫元的話劉宇亮是絕對相信的,更何況寧鄉軍騎兵現在膨脹到一千之巨。士兵們來自其他六鎮,良莠不齊,號令不一。只怕人越多,戰鬥力越低。

  這次遭遇多鐸的騎兵大隊,孫元估計回帶著騎兵同他們糾纏不休,以期拖延時間,方便高起潛進濟南。問題是,高起潛已經全軍覆沒,可孫元不知道啊。他若是一根筋地同建奴死磕,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早一點撤下來,也好多保留一點元氣。

  洪承疇謂然長嘆:「只怕是來不及了。」他心中雪亮,這個劉閣老一得聖旨出京視師之後就呆在寧鄉軍中哪裡也不去,看來,寧鄉軍已是他劉閣老在軍界的班底了。

  劉宇亮一呆,這才鬱悶地坐下去,喃喃道:「看來寧鄉軍的騎兵要丟了,好在有步兵在,還傷不了元氣,希望孫元能夠平安回來。」

  接連的失敗,巨大的打擊,讓明軍老營的統帥們都異常喪氣,悶悶地坐在中軍節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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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元和多鐸交手的戰場上。

  「烏拉!」所有的寧鄉騎兵都在大喊,馬蹄捲起漫天飛雪直撲多鐸的中軍帥旗。

  敵強我若,敵眾我寡,不能再拖延了。

  寧鄉軍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建奴雖然遭受伏擊受到不小的損失。但以他們的剽勇和豐富的作戰經驗,不能在短時間內整頓好秩序,到那個時候,寧鄉軍就只有全軍皆墨的下場。

  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咬住多鐸,然後殺了他。

  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這場戰鬥就會結束。

  戰馬在狂奔,冷風吹在臉上,冷得已經麻木。再看自己的雙手,已經被西北風吹得皸裂,稍一用力,疼得鑽心。前方多鐸的帥旗開始慢下來,孫元抬頭看去,建奴騎兵秩序的恢復速度越來越快,一隊隊騎兵陣在雪幕中不斷集結,開始變得綿密,先前驚慌的叫喊也逐漸被一陣陣口令所代替。

  建奴中軍陣越發地稠密,已經有超過五百敵騎緊緊地挨在一起,手中的長矛和大棍密密麻麻地舉起,如同一片森林。這個時候,寧鄉軍突然襲擊已經沒有任何效果,剩下的就只是硬碰硬的較量。

  孫元將刀交到左手,猛地抽出掛在腰上的手銃,也不瞄準,對著人影最密集的地方「砰」一聲擊發。

  槍口閃過一團火光,然後瞬間被大風吹滅。

  迎著風,他竭力睜開眼睛朝前面看去。

  遠方依舊是黑黝黝的大陣,區區一顆彈丸射進去,就如同石沉大海。

  孫元扔掉手銃,又抽出一把,繼續擊發。就這樣,一臉射了三槍,直到將自己所攜的火槍都打完了。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可就在這個時候,綿密的槍聲在奔騰的馬蹄聲中傳來。用眼角看去,身邊的士兵們也都同時摟火。

  火光大起來,連成一片。

  對面的建奴陣中終於響起了慘烈的叫聲,有人落馬,有人伏在馬脖子後試圖躲閃橫飛而來的彈丸,開始騷動起來。

  「就是現在!」孫元大喝一聲,一頭衝進敵群,手中大刀用盡全身力氣一掃,直接將三個建奴掃翻馬下。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鏗鏘的金鐵交鳴中,手中大刀也不知道是否掃中了敵人的軀體,感覺異常頓挫,有星星火星飛濺而起:「多鐸,多鐸,你要做縮頭烏龜嗎,可敢同我一戰?愛新覺羅家的狗,難道你們都是膽小鬼嗎?」

  這一身吼,用盡丹田之氣,響亮地在雪原中迴蕩不息。

  剛吼完,孫元只感覺眼前金星閃爍,一口氣喘不上來。

  力氣竟然已快耗盡。

  長長的牛角號響起,多鐸的帥旗朝前移來。建奴的騎兵同時朝兩邊一分,留出一條寬闊的通道。有幾十騎飛馳電策朝孫元衝來:「休要小看我建州男兒!」

  吼叫那人沖在最前頭,他身上穿著一件鑲著紅邊的白色鎧甲,年紀大約二十來歲。眉目疏朗,面白無須,五官輪廓分明,生得倒是英俊。

  這人大概就是多鐸吧,聽到孫元侮辱愛新覺羅這個姓氏,一張臉憤怒地漲成了紅色。

  多鐸一出擊,也不知道又多少只牛角號嗚嗚地同時響起來,肅穆威嚴,讓這雪野大地顯得更家空曠廣袤。

  這是建奴全軍出動的信號。

  剛才分到兩邊的建奴同時策馬,跟了上來。

  如果此刻孫元能夠從空中鳥瞰,就可看到,以多鐸為箭頭,幾千建奴騎兵狠狠地朝自己刺來。

  既然統帥都已經親自衝鋒,所有的建奴騎兵都不要命地撲來。周遭,滾雷般的馬蹄聲轟隆而來,直如敲到人骨子裡去。

  巨大的震動前所未見,竟讓孫元感覺自己快要顛得從馬背上騰起來。

  放眼望過去,人潮和馬匹的怒濤席捲而來。

  「你就是多鐸?」孫元用盡全身力氣高喊。

  「你是什麼人?」多鐸將身體伏到起伏的馬脖子後,手中長槍前探,一雙眼睛裡閃著陰冷的光芒,如同一把利箭,直欲將敵人的身子刺個通透。

  「某乃揚州孫元!」孫元激怒著多鐸,高聲喊道:「多鐸,鰲拜是你的手下吧,某殺了他,果然將你這條狗激出來了。不過,你算什麼東西。如果多爾袞或者岳托在此,某還有些興趣。」

  他故意讓身體在鞍上挺得筆直,誘多鐸來刺。

  像多鐸這樣的貝勒,乃是滿州上層的上層,平日間根本沒有親臨一線的機會。即便上了戰場,身邊也是成千上萬的甲士護衛。若不激怒他,孫元不認為自己有靠近多鐸的可能。

  「狂妄小兒,找死!」多鐸已奔至孫元身前,他探起身子,借著馬力,用盡全身力,一槍朝孫元刺來。全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槍已經犯了騎戰的大忌。

  這一槍因為戰馬已經跑起來,話音未落,只見多鐸肩頭一聳,雪亮的槍尖子就已經落到孫元的下腹。

  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孫元暴喝一聲,突然側過身子,放多鐸的長槍擦著自己的腰。手中大刀一擺,就切中了多鐸的脖子。

  「刷拉!」兩匹戰馬都在對沖,速度何等之快。

  一連串火星子飛濺而起,兩人瞬間交錯而過。

  「不對,感覺不對!」孫元心中一凜,左肩立即被另外一個建奴的斧子劈中,肩甲彎曲如弓,左手立即疼得失去了知覺。

  孫元不敢停歇,隨手將手中刀一划,劃破那的敵人的頸項。借著敵人沖天而起的血幕回頭看去,卻看到多鐸的頭盔已經被自己砍掉,幾條小辮子也散了,披頭散髮地大吼大叫。

  「可惜了,忘記多鐸這廝乃是一軍軍主,他身上的鎧甲並不遜色於我。這一刀,只砍到他頭盔後面批在背上的帘子一樣的甲片上,卻沒有取下他的頭顱。」

  這一走神,一條長矛刺來,直奔孫元眉心。

  好准!

  棒打一大片,槍扎一條線。年刀月棍一輩子的槍,這個建奴的武藝已是十人敵的水準。孫元軍中本有不少好手,當初的朱玄水更是其中翹楚。加上對古代的武藝心中好奇,平日間孫元也沒少向他們請教武藝。當然,因為年紀關係,已經錯過了最佳學武年齡,現在的他也沒有可能在兩年時間變成一個武學高手。但眼界卻甚高,一眼見能看出,這個建奴使的正是北宋楊妙真傳下來的楊家槍。

  孫元來不及招架, wzhaosyanc只得下意識地將頭一埋。現在,他只能祈禱自己的頭盔足夠堅硬,不會被人一槍刺穿。

  「當!」眼前一黑,幾乎昏迷過去。

  好在頭盔爭氣,敵人的槍尖在頭盔上一滑,在挑破孫元的額頭之後,落空了。

  「咻!」一把長矛刺出,瞬間將那個建奴槍術好手心口刺出一個透明窟窿。

  善水著溺於水,在這樣兇險殘酷的戰場,即便你是如南帝北丐中神通那樣的好手,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又會死在誰的手中。

  「啊!」刺死敵人的正是小侍衛余祥,他年紀本小,力氣未成。在奔馳的戰馬上刺中敵人之後,整個人被反作用力震得從馬上落下來,瞬間消失不見。

  「余祥!」孫元悽厲地大叫一聲,卻沒有眼淚流出。

  手中大刀舞成一團亮光,砍倒兩人之後,猛地撥轉馬頭,繼續大喊:「多鐸,多鐸,可敢再戰乎?」 0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