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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永平府遷安縣,冷口長城隘口。
自從京畿南部那一場突然的暴雨降臨之後,接下來幾日,其他地區也陸陸續續開始降雨。
這個夏季,北京旱得厲害,兩個多月沒落過一滴雨水。可現在這一下,卻停不住。
愛新覺羅?阿濟格站在殘破的長城上,以手扶著垛口,皺著眉頭看著下面的人山人海。
時間已經到了崇禎九年九月一日,已經進入秋季。經過連續兩個月的搶劫,整個南下的軍隊如同吃飽饜足的巨蟒,已經變得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大隊人馬拉著大車,騎著戰馬,驅幹著俘虜慢吞吞地朝長城開來。十萬人馬從京城各地匯聚於此,隊列拉出去將近百里。要想將大軍盡數撤出長城,估計還需兩三日。
這兩月,清軍幾乎沒有遇到象樣的抵抗,不但出京迎戰的京營四下逃竄。明朝各地來京勤王的軍隊也都裹足不前,死活也不肯同滿州勇士照面。就拿山東的劉澤清來說,上半年他還在河南布防征剿農民軍。得了明朝的命令之後,立即開拔北上,可走了兩月,到現在還在河北打轉轉。
這明朝的軍心士氣已經徹底被我建州的勇士打垮了!
想到這裡,阿濟格忍不住微微點了點頭。至於這次南下的斬獲多寡,他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反正這大明朝就如同地里的莊稼,等上幾年,就可以收割一次,只要滿州勇士願意,又或者遼東的日子不好過。
長城下面,到處都是喧譁的士兵們,不少騎兵騎在戰馬上四下飛馳,裹在身上的長長的綢緞在風雨中四下招展,拖曳在地上,粘滿了淤泥。
一輛大車傾覆在地,車上的載滿了瓷器。嘩啦一聲,順著山坡滾落下去,摔得滿地都是碎片。更多的是糧食,海量的麥、米就那麼堆在雨地里,被風吹雨淋,卻沒有人在意。
「混帳東西,糟蹋東西!」一個部將氣得笑起來,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剁口:「瓜佳爾氏前些年窮得飯得吃不飽,族中的包衣餓得跟瘦狗一樣。如今不過是弄了點東西,就燒包成這樣。」
聽到這人的諷刺,阿濟格身邊的一個大將軍忍不住哼了一聲,語氣極為不善。
阿濟格回頭看他他一眼,那人才悻悻地閉上了嘴,咒罵一聲:「好熱的天,陛下大熱天地叫咱們入關南下,我這一身都快要漚得臭了。」
說完,就摘下鐵盔,路出一張年輕的臉。
看他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可一張面孔卻粗糙黝黑,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北地的風霜。
此人身材極其高大,站在那裡,比起清軍諸將軍都高出一頭。身坯也壯實得如同一座鐵塔。
這就是一個巨人。
再看他身上所著鎧甲,乃是少見的宋朝式樣的步人甲,渾身都是金屬的閃光。身子動一下,就嘩啦著響。
這樣的鎧甲重約六十斤,普通人穿上去,走路都困難,更別說在戰場是衝鋒陷陣。當然,防禦力也是極好的,弓箭射在上面也不過是一道淺淺的痕跡。至於長槍大刀,拿它也是無可奈何。
巨人剃得趣青的頭皮上全是水珠子,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
風吹來,散發出一股濃重的汗臭。
先前那個出言不遜的滿清軍官顯然同這個巨人關係惡劣,禁不住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低聲罵道:「哪裡來的牲口,也不洗刷乾淨。」
「你!」巨人終於忍不住了,捏著沙鍋大的拳頭喝道:「戴佳氏的混蛋東西,如果我沒記錯,你們的先祖也不過是餵鹿的吧,先將你們身上的味道涮乾淨了。」
眼見著兩人就要衝突,阿濟格低喝一聲:「鰲拜,你鬧什麼。若你覺得熱,就將身上的鎧甲脫了,好生淋淋。」
作為努爾哈赤的十二子,滿州貝勒,軍中少壯派的領軍人物,他的威信還是極高的。
聽到他這一聲呵斥,鰲拜怒視那人一眼,狠狠地閉上嘴巴。牙齒在腮幫子上勾勒出突兀的輪廓,雨水順著他面龐的稜角流下來。
下面的隊伍還是無頭無尾地湧來,依次通過冷口長城那扇狹窄的城門。
雨水中,群山巍峨,異常清晰。
看著亂糟糟的隊伍,看著不和的諸將,阿濟格腦袋有些發漲,感覺有些控制不住部隊。作為一軍統帥,誰不希望自然的部隊秩序嚴整,軍紀嚴明呢?
可是,滿州大軍成分複雜。有滿八旗、漢軍旗、蒙古八旗,還有大量的包衣、奴才做輔兵。同中原的大明朝不同,滿州從來都不是高度的中央集權。遼東的土地、人口和軍隊都分屬於不同的部落個姓氏,只打仗的時候臨時集中在一起,由皇帝派一個統帥全權指揮。打完仗,大家將繳獲一分,各回各家。
即便是皇太極登基稱帝,完全照搬明朝的制度,可他也不能像明朝皇帝那樣大權獨攬。
阿濟格這幾個月主要的精力都防在協調各部落上面,至於打仗,自越過長城以來好象就沒打過什麼大仗。
其實,對於盛夏季節南下劫掠明朝,阿濟格還是有很大牴觸情緒的。
實在是太熱,太難受了。
可黃太極一定要選在這個日子出兵,還說什麼這是立國之戰,必須要打出威風來。
現在終於好回家了,且天氣也涼快下去,阿濟格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歸心似箭的感覺。不過,下面的隊伍繳獲實在太多,走得實在太慢了。
大約一千和俘虜被清兵押著,從城牆下路過。這群人大多是老弱婦孺,地上又爛,一步三滑,不斷有人倒下。可只要一倒下,迎接他們的就是清兵狠狠下刺的長矛。
對於人口,滿清有著強烈的渴望。遼東土地肥沃,抓一把黑土在手中一捏,就能捏出油來。可人口卻少,大量的土地拋荒。所以,每次南侵,各家的族長們都叮囑手下的勇士儘可能多的抓丁。如此,不但可以壯大自己,也能慢慢削弱明王朝的北方地區。
不過,這次南下,財物倒是搶劫了不少,可合格的壯勞力卻數目不多。想來,漢人也都學精了,一旦聽到風聲,就逃進北京成躲上幾月。
這也是一件讓人感到無奈的事情。
俘虜們人數太多,走得也慢, wwwzhaoshyan.c 頓時將城門給堵住了。
下面的清兵也不急,就有幾個建州士兵拉開大弓,笑嘻嘻朝前射擊取樂,目標自然是落到最後面的那些個俘虜。
一時間,不斷有人中箭倒地,慘叫著在爛泥地翻滾。
一個俘虜中箭之後在地上滾了半天,一不小心從路基處翻下懸崖。
須臾,底下傳來一聲悶響。
然後是正在下面行軍的清兵的齊聲大罵:「上面那群葉赫家的雜種們,你他娘亂扔什麼東西,可砸到爺們兒了!」
上面那些拉弓的清兵都哈哈大笑起來,回罵:「鈕鈷祿野種,再他媽滿口噴糞,老子連你們一起射。」
一時間,兩邊罵起娘來。
阿濟格身後一個副將道:「十二貝勒,下面實在太亂,得整頓一下叫他們走快些。這裡離漢狗邊軍可不遠,若是漢狗們突然殺了,咱們可就麻煩了。」0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