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戰最為殘酷,幾乎就是用人命去填。
打上幾場,犧牲一大,部隊的士氣就會以極快的速度滑落,即便是全勝時期的建州八旗,也儘量避免攻堅。
可這個孫天經竟然將散沙一般的四支軍隊捏合在一起,硬生生地將北京啃下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鎮住高傑和劉春這種飛揚跋扈的軍頭的,更何況,眼前這個孫天經看起來年紀如此之小,簡直就是個垂髫童子,這就更加叫人驚奇和震撼了。
古人結婚都早,十二三歲的年紀為人父母也不叫人覺得奇怪。聽人說孫元已到而立之年。就算他十八歲生子,孫天經也已行冠禮成年。
卻不想今日一見,卻還是個孩童。
看著身穿甲冑,手按刀柄大馬金刀坐在交椅上,威武雄壯的孫天經,又看了看身邊懦弱的小皇帝,布木布泰在心中嘆息一聲:生兒當如孫天經,相比起他,福臨真是差點遠。也不知道孫元是怎麼調教出這麼一個兒子來的,我們建州就算躲過這一劫,也會在將來輸掉整個戰爭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大玉兒拜了下去:「罪人布木布泰磕見孫將軍。」
孫天經卻表態,他只好奇地看著下面的母子二人。端詳了半天,才道:「你們是偽清的皇帝和皇太后?」
布木布泰:「不敢,正是罪人布木布泰和愛新覺羅?福臨。」
「你們究竟是不是偽清的皇帝和太后得等朝宗先生過來甄別之後再說。」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和一群將領走了進來。
聽說抓到了韃子皇帝和皇太后,整個中軍行轅都轟動了,幾乎所有將領都跑過來看希奇。
孫天經提高聲音:「傅山師傅、朱指揮使、朝宗先生,周仲英說他們已經擒道偽清皇帝和太后了,你們過來看看。朝宗先生,你可是認識他們的。過來看看周大人是否抓錯了人。」
「是。」侯朝宗走了過來,低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稟道:「世子,沒抓錯人。」
「好,好得很。」孫天經大喜,對周仲英和甘鳳瑤道:「周大人,甘將軍,你們這個功勞大了。我當稟明父親大人,為你們請功。甘鳳瑤,甘輝將軍會為你驕傲的。」
周仲英得意地叫起來:「我就說我沒有抓錯人吧,小甘還擔心了半天,這孩子。」
節堂中其他人都低聲地笑起來。
等到大家笑完,孫天經朝布木布泰虛扶一把:「布木布泰,福臨。」
布木布泰:「孫將軍有何吩咐?」
孫天經:「既然已經甄別完畢,你且在我中軍行轅住上幾日。父親大人應該很快就能進京了,到時候他老人家自有安排。若有所需,儘管提。」
布木布泰:「有勞將軍了。」
孫元點點頭:「來人,送他們母親下去安歇。」
布木布泰:「世子,且等等。」
孫天經:「你還有什麼話說?」
布木布泰:「我想問侯朝宗先生一句話。」
聽到她這麼說,侯朝宗驚得幾乎跳起來,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妙。可當著眾人的面,他只能保持鎮定。
孫天經不疑有他:「你問吧!」
布木布泰走到侯朝宗的跟前,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眼淚如同泉水一般湧出來:「朝宗,我且問你,當初你進京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投效了孫太初?」
侯朝宗硬著頭皮:「是,進京之前我已是君侯麾下的謀士,兩國交兵,各為其主。在民族大義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你也休要怪我。」
「我怎麼會怪你呢,你是那麼英俊,那麼漂亮。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辰,就算死了,這輩子也值了。」布木布泰流著眼淚的雙眼中全是脈脈深情。
「啊!」節帳中所有人都低低地叫出聲來,然後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全是精彩。喜歡八卦乃是全人類的通病,尤其涉及到男女之情。
已經有人開始遐想侯朝宗和這個韃婆子在一起時的旖旎風光,只覺得一陣熱血沸騰。
侯朝宗頓時羞得滿面通紅,厲聲喝道:「你這婆娘胡說什麼,還不快走!」
布木布泰悽然搖頭:「朝宗,你是那麼的漂亮,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記恨你的。一旦孫太初進城,等到我的卻不知道什麼什麼樣的命運。說不定今日就是你我最後一面,你以後會想起我嗎?哪怕你心中有著一絲兒掛念,我也知足了。」
「哈哈!」其他人都大聲笑起來,這其中,周仲英笑得最是大聲。
侯朝宗只恨不得地上有一條縫隙好鑽進去。
眾人正笑得不可開交,布木布泰將眼淚一抹,又朝周仲英一拜:「周大人。」
周仲英心叫不好,連聲叫道:「來人,來人,把她們帶走!」
布木布泰:「周大人剛才的溫柔手段,我也是忘記不了的。不過,周大人是個急性子,方寶劍出鞘就已風住雨歇。」
「哈!」眾人笑得更大聲,一個將領實在忍不住直接捂著肚子蹲下地去。
這已經是極大的侮辱了,周仲英一臉的鐵青,若不是當著孫天經的面,就已經動手打人了。不管怎麼說,自己將來只怕也成為天下人的笑談了:「妖婦,妖婦!」
孫天經是個孩子,自然聽不明白。他疑惑地問傅山:「傅山師傅,他們在說什麼?」
朱玄水面如沉水:「都是些骯髒話兒,世子不用管的。來人,將他們押下去。」
等到布木布泰和福臨被押下去之後,眾人還在笑。
朱玄水實在忍無可忍了,喝道:「節堂之中,如此喧譁,成何體統,都下去吧!」
等到其他人離開,侯朝宗正要走。傅山道:「朝宗,建奴偽皇太后果然是個精明之人,都落到這般田地了,還知道誣陷你和周仲英周大人。你們二人,一人乃是君侯正要大用的人才,一人則是最最親信之人。污了你的名聲,又欲讓君侯對周大人行軍法,這是要斬君侯兩隻臂膀啊!她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你也不要有什麼顧慮。」
「是。」侯朝宗一臉的感激。
傅山其實也相信布木布泰的話,只不過,目前軍中最需要的是團結。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情,無傷大雅,不值一提。
……
北京城已經徹底掌握在孫天經手中,目前最要緊的是恢復秩序。
同一夜,傅山命人騎快馬將這一捷報送去孫元那裡。
如今,整個北路軍的戰事已經結束。大家都在等待,等待寧鄉軍主力全殲豪格,擁戴孫元進京的那一日。
傅山走出中軍節堂,看了看落雪的天空,看了看內城那邊的火光,一振身子,喃喃道:「這才剛開始呢,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正如太初所說,萬里長徵才走完了第一步。」
「新的王朝就要誕生了,就在我傅山的運籌帷幄之下。」
「男兒行處是,還有什麼比這更有意義的事情呢?」
「我傅山要將自己的名字永載史冊,我要做姚廣孝,我要做管仲,我不做牛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