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正黃旗騎兵提著長刀衝上去,對著潰軍一通亂砍,超過一個小隊的漢軍倒下。
孔有德平日裡對手下都非常放縱,但今日卻翻臉無情,極大地震懾了眾人。一聲喊,眾火槍手都硬著頭皮不住朝前推進。
同時,孔有德軍的炮兵也開火了。
一顆顆實心炮彈呼嘯著從士兵們頭頂掠過,落到偉字營方陣之中。
幾乎同時,偉字營的兩個方陣中就響起一片痛楚的叫聲。
此刻韶偉正處於其中一個空心方陣之中,聽到火炮的聲音,頓時吃了一驚。
陣中的士兵排得如此緊密,每一顆炮彈落下,就會帶起一片士卒。很多士兵的身體就那麼被飛來的炮彈撞得騰空而起,或者削斷手腳,眼前全是紅色的血霧。
「後排頂上去,填上前面空隙。」敵人的炮彈打得如此准,確實叫偉字營有些預料不足,一時間,部隊略微騷動,到處都是軍官的大叫。
韶偉的眉頭皺了起來,一張臉黑得可以滴出水來。
他也沒想到孔有德部的火器如此犀利,自己還沒有同敵接觸,就付出了不少傷亡。真說起損失來,在幾個營中最大。枉自己平日裡常在別人面前吹噓偉字營在寧鄉軍中排名第一,可上了戰場卻被人打成這樣,下來不知道要被別人笑話成怎麼樣子。
「敵人的炮打得很厲害嘛!」韶偉騎馬衝到炮兵陣地,大聲問巴勃羅:「小巴,有沒有可能壓制一下?」
巴勃羅和韶偉都是花花公子出身,兩人平日也談得來,這次,他親自跑到偉字營,也是估計到建奴會從寧鄉軍的側翼猛突。
聽到韶偉問,他頭也不回:「壓制,好辦啊。你看敵人都是步兵,騎兵上前一衝就能解決戰鬥。」
韶偉大怒:「能夠調動騎兵我還同你說什麼廢話,侯爺一直沒有動用騎兵,我能有什麼法子。再說,這才剛開戰,我就請求動用騎兵增援,丟不起這個人。你他娘少說風涼話,究竟有沒有法子。」
「可以壓制,正在測距,你們的火槍手也快一些上去。」
……
「放!」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炮手飛快地將炮彈射出去。
一團團白色煙霧騰空而起,須臾,敵人的火槍手背後響起一陣霹靂般的爆炸聲。
定睛看去,有一大團紅色的火光爆開,看情形,應該是敵人的炮兵陣地已經中彈,火藥被寧鄉軍打過去的開花彈引爆了。
小巴得意地笑了一聲:「玩炮,他們還差了些火候。」
「幹得好!」韶偉嘿嘿地笑著,一夾馬腹,又沖回自己所在的方陣之中。
抬頭朝前望去,就看到對面的正黃旗漢軍已經趁著這個機會衝上前來,就快進入寧鄉軍火槍手的射程之內。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一隊隊平平移來,就如同不斷湧來的潮水。
偉字營中響起軍官們此起彼伏的大吼:「長矛手準備!」
「長矛手準備!」
就在這個時候,敵人的火槍兵卻突然停了下來。
兩軍相距不過七十來步。
韶偉一呆,孔有德這是在幹什麼?
突然,對面那些火槍手突然將一個大丫子杵在地上,然後將背上的火繩槍放在叉上,瞄準。
敵人的火繩槍很粗很長,簡直就是一尊小炮,上面夾著的火繩已經點燃了。長長的火繩有兩米長,纏在腰上密匝匝好幾圈。
看到這種古怪的重火繩強,韶偉來了興趣,跳下馬,朝前擠去。
就在這個時候,敵人擊發了。
震耳欲聾的槍聲一剎間連成一片,他看到敵人的火槍槍口同時吐出一股白煙。
孔有德軍的火槍實在太大,威力也足,強大的後坐力甚至將有人手的火槍直接震得朝後飛去。
然後,空氣中全是尖銳的呼嘯聲。
偉字營中響起一片彈丸擊中板甲的叮噹聲,空氣中有細小的血點子滿空飛舞。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槍,寧鄉軍重步兵身上的板甲在這種重火繩槍的射擊下沒有絲毫的防禦能力。
有士兵倒了下去,接著是低低的呻吟,密實的空心方陣有些動搖。
韶偉吃了一驚,這什麼槍,怎麼射擊這麼遠?
旁邊,有軍官叫道:「韶將軍,糟糕了!」
「糟糕什麼?不要慌!」韶偉冷冷道:「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堅持住。」
正在這個時候,射完火槍的敵人的槍手蹲了下去,後面一排火槍手向前一步,用同樣的法子將一排鉛彈射來。
更多的寧鄉軍重甲步兵倒下,方陣前面森林般的長矛稀疏下去。
……
在清軍正紅旗漢軍的中軍大旗下,孔有德很滿意自己手下火槍手所取得的戰果。
他點了點頭:「幹得好,我軍火槍的射程比寧鄉軍遠,敵步兵若想靠近,必然會付出巨大犧牲,我就不信他們能夠承受巨大的犧牲,而位置陣線不動搖。傳令下去,火槍手給我狠狠打!」
說著,他手中的馬鞭在空中一抽,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這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得意洋洋。
在偉字營的一個方陣中,韶偉嘎嘎地笑起來:「好得很,好得很,孔有德想給我玩排隊槍斃,老子遂了他的願。傳我命令,長矛手立定,火槍手前進,靠過去,拉近了打!」
重甲步兵的動作慢,若是要靠上去,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犧牲。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火槍手朝前突進。
隆隆的鼓聲響起來,所有的火槍手都從陣中走了出來,也以孔有德軍那樣的牆式陣,朝前靠去。
他們身上只穿著無袖的短甲,動作顯得異常輕快。
所有的火槍上了肩,整齊地朝前移動。
這個時候,兩軍的大炮還在相互對轟。不斷有炮彈落到彼此的火槍兵隊伍里。
到處都有士兵被飛來的炮彈砸得不成人形,點點白色硝煙如同大花在人群中開放。
對於寧鄉軍火槍手,正黃旗漢軍可不會客氣,又是一排重火繩槍架在木叉上,將粗大的彈丸射來。
最前一排寧鄉軍火槍手中響起鉛彈入肉的撲哧聲,重火繩槍的威力何等之大,很多士兵都被鉛彈直接在身上射出透明窟窿。
不斷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
後面的火槍手自動加快速度,填上前面的空隙。
犧牲很大,只不過片刻,就有超過三十多名偉字營士兵永遠停止呼吸。彈丸橫飛,頭上又不停有炮彈落下,這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屍體。
可寧鄉軍還是默默前進,一點一點接近孔有德軍。就好象,身邊的死亡,同他們沒有任何一點關係。有笛子不停地吹著,夾在撲通撲通的小鼓聲中,那音樂是如此歡快。仔細聆聽,卻是廣州一帶的樂曲《步步高》。這聲音同眼前的鐵血戰場是如此不合拍,可不知道怎麼的,卻聽得人心中突然發毛。
相比之下,孔有德軍倒是有些慌亂了。看著無視自己和戰友生死靠過來的寧鄉軍,他們裝填彈藥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任何一支部隊在受到這種暴雨似的射擊之下,早已經崩潰了。
可寧鄉軍還是不停地朝前開來。
孔有德感覺自己手心有些出汗,他難得地吐了一口唾沫:「見鬼了,這是什麼部隊,竟然能夠忍受到現在……瘋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