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時間漫長又枯燥。
王志軍不停地轉頭,朝著陳馳家門前那座遠山反覆地看。
可看了幾十次,也依然沒瞧見陳馳回來。
眼看著太陽越來越大,王志軍又瞧了瞧時間,這都從早上八點不到硬是快等到十點鐘了,不由得越發焦躁,咬牙切齒地道:「還不回來,早知道乾脆我們自己上去找他!」
「你又不知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怎麼找啊?」
張建華拿著一本《中國法球雜誌》,當成扇子給自己扇風。
話音剛落,遠處曬場邊上,一個矮小卻壯碩的身影就挑著個扁擔,從田埂間走了出來。
王志軍遠遠瞧見,頓時面露喜色,高聲呼喊:「陳馳!陳馳!」
陳馳聽到聲音,抬頭看見王志軍的車子,便馬上加快腳步,從田埂上一路小跑到車前,滿眼欣喜地高興問道:「老王,你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回家了嗎?」
「什麼回家?我昨晚上去鄉里了,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都快長虱子了。」王志軍飛快解釋,又說,「我和張指導,今天要帶你回市里了,你有什麼東西要帶的,趕緊回家收拾一下。」
「啊?」陳馳很茫然道,「我爺爺沒跟我說啊,他答應你了嗎?」
「用不著他答應!」王志軍急躁道。
張建華卻打斷道:「老王,話先不要說這麼早,先把那個……陳飛叫出來吧,抓緊先打個比賽。」然後隔著王志軍,又對陳馳道:「孩子,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陳馳抬手一擦額頭上的汗,笑道:「還行,再上一次山都沒問題。」
王志軍忽然皺眉問道:「你怎麼這麼磨蹭,我們從八點不到等你到現在,你在山上幹嘛啊?」
「割豬草啊。」
陳馳晃了下自己的扁擔,扁擔兩頭掛著兩個巨大無比的空蕩蕩的竹簍。
王志軍道:「怎麼割這麼久?」
「遠啊。」陳馳轉身一直農田遠處綿延的青山,「我跑到山腳下,都要半個多小時呢,還要上去割草,割完了還要跑回來,還得餵牛。」
「割豬草不是餵豬的嗎?」王志軍問道。
「牛也吃啊。」陳馳回道。
「那不是應該叫牛草才對?」
「鬼知道呢,反正都這麼叫嘛!」
陳馳被王志軍問得煩了,語氣也不尊敬了,純純拿王志軍當一起割過麥的農民同事。
張建華也忍不住再次打斷:「老王,先說正事。」
「哦……對對!」王志軍連忙道,「陳馳,你先回家,稍微休息幾分鐘,我馬上去叫陳飛,你倆先打一場看看,張指導要看看我們的訓練成果。」
「哦。」陳馳朝車內看了眼。
他終於明白了,王志軍就是小嘍囉,張建華才是大哥。
心裡還是很渴望離開英雄村的陳馳,於是轉身就往家跑。
王志軍和張建華也跟著下了車,不一會兒匆匆走到陳飛家門前,張建華走上台階,按響了門鈴。門鈴響了三下,張建華和王志軍兩個人,還有站在台階下的陳馳,仰著頭看著陳飛家緊閉的房門,等了足有半分鐘,洪燕芬才從裡面開了門。
「咦?」見到張建華,洪燕芬面露疑惑,問道,「張教練,你怎麼來了?」
張建華一笑,說道:「我想看陳飛和陳馳打一場比賽,陳飛起床了嗎?」
「起來了!」不等洪燕芬說話,陳飛就從屋裡頭跑出來,看著站在家門口台階下的陳馳,十分亢奮地大喊,「要打比賽是吧?抓緊的!抓緊的!我都等了一個星期了!」
張建華微微一笑,說道:「很有精神嘛。」
「那當然,昨天晚上剛學了絕招的!」
陳飛得意洋洋,又對王志軍說,「王教練,我昨晚上練得好吧?我跟你說,等開學了我去縣裡打比賽,至少也能進個四強,說不定冠軍都沒問題!我現在已經完完全全知道,旋轉球該怎麼接、怎麼發了!我昨天晚上做夢都在練球!」
「那好啊。」王志軍很淡定。
像陳飛這樣搞不清楚自身定位的小孩,他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剛學了兩手新招就到處叭叭亂叫的,大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沒前途。
說著話,王志軍和張建華一起進了陳飛家。
陳馳也從後面跟進來,洪燕芬看著他滿身水汪汪、汗津津的樣子,有點嫌棄地說道:「我怎麼每天看到你都跟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你沒事的時候,就把汗擦一擦嘛。」
「擦了馬上就又出汗了啊。」陳馳說歸說,又抬頭擦了擦額頭。
這時陳學東也從樓上走下來,一看到屋裡這麼多人,不由得面露驚訝和疑惑,問道:「誒,怎麼了?張教練,怎麼又來了?」
洪燕芬道:「說要看我們阿飛和陳馳打比賽。」
「還要打啊?沒必要吧?」陳學東笑著走下樓,「再說現在都十點多了,這要打到什麼時候啊?孩子早上都還沒吃呢!」
「沒事的,就打一局,一局定輸贏。」王志軍道。
「本來他們這個年齡,就是打一局嘛,多了他們也打不動啊。」
陳學東走下來,明顯有點推脫、阻止這場比賽的意思,笑嘻嘻道,「再說了,昨晚上練那麼久,這兩個孩子,法力估計都還沒恢復呢,我看一局都不一定能打下來。
陳馳昨天都打把法力空了。要不再等過幾天吧,等陳飛先從市里回來再說。我明天就帶他去少體校試訓了。今天打了比賽,明天就不好弄了啊。」
「不會的,陳飛爸爸。」
張建華淡淡道,「小孩子恢復速度要比大人快得多。」
他拿出法杖,遞給陳馳。
陳馳會意地伸手一握。
法杖嗡嗡一抖,跳出一個數字,百分比刻度竟是全滿。
張建華拿起一瞧,頓時眼睛明顯一亮。
「18點!」一旁的王志軍,驚喜萬分地叫了出來。這昨晚上都把法力消耗光了,結果一晚上過去,不但法力值完全恢復,而且總量還多出了2點?!
這什麼先天耐操牛馬體質?
「你看,沒錯吧?」張建華對陳學東露出笑臉。
然後又把法杖遞給陳飛,「陳飛,你也看看。」
陳飛趕緊也把手伸過去,緊緊一抓。
下一秒,法杖跳出了數值。
陳飛的法力值依然是12點,百分比刻度,只有82%。
陳學東見狀,立馬說道:「看吧,這怎麼打?都沒恢復好呢。」
「可以的,我們打11分!」王志軍顧不得那麼多,立馬修改規則。
反正今天無論如何,這場比賽死活都一定要上。
「嘖!11分這……」
陳學東很不樂意,「這太業餘了,打了也看不出水平啊。」
「可以的。」張建華依然不緊不慢,「主要就是通過比賽,觀察一下孩子的基本場上素質和訓練潛力。今天不算正式比賽,二11個球和11個球都一樣。」
王志軍也補充道:「陳馳可以先讓五分!」
「啊?」
幾個意思啊?
這輩子都沒正經打過一次比賽的陳馳,不由得朝王志軍露出很詫異的表情。
但卻陳飛的反應卻比他還大。
「放屁!我需要他讓球?我等下打得他找不到北!」陳飛衝著還一臉茫然的陳馳大喊,徑直就朝後院跑去,「打陳馳還用費什麼力氣?11個球是吧,十分鐘內解決!」
王志軍見狀,趕緊推著陳馳往前走。
然後跟著走了幾步,忽然又道:「對了,我先去把陳馳他爺爺叫過來。」
「誒,誒,你叫我家老頭幹嘛……」陳學東想攔。
王志軍卻更快一步,說道:「跟老爺子說好的嘛,讓他親眼看來看看。」
洪燕芬看著王志軍勝券在握似的跑出門,不由得拉下了臉,沒好氣道:「幹嘛呢,好像陳馳贏定了一樣,這麼看不起我家陳飛,上個星期過來找我家陳飛幹嘛?」
「陳飛是全鄉第一嘛。」張建華開口打了個圓場。
洪燕芬拉著臉冷哼一聲,「我看你們眼光這麼高,全鄉第一,也沒怎麼放在眼裡嘛。」
張建華嘿嘿笑了笑,很理智地沒有接話。
他邁步走向後院。
推門出來,後院半個球場,正完全被太陽暴曬。
陳學東跟出來,一看就說:「你看,這場地也不合適……」
「沒關係。」
張建華故意抬高了聲音,「陳馳今天法力狀態比賽好,就在面光的那個半場打,陳飛站陰涼的這邊,這樣就公平了。」
場下的陳飛一聽,立馬就得了便宜賣乖,先走到陰涼的地方,然後大聲說道:「其實都一樣!反正11個球,很快的!」
他走到裝備架前,拿出法杖,姿勢瀟灑地揮了揮。
陳馳則不聲不響,拿著王志軍送他的法杖,走到大太陽底下。
微微抬頭一瞧,這點陽光的熱度,倒是無所謂。
但主要問題是……
光線刺眼啊。
陳馳心裡嘆了口氣,但小孩子還是愛面子,知道自己吃了虧,也忍著不說。
就那麼老老實實,默然接受了這個方案。
不一會兒,王志軍拉著陳大虎和王翠花,三個人就從隔壁過來了。
陳大虎哆哆嗦嗦,連站都站不穩,還得王翠花扶著。看著台階下法球場上的兩個親孫子,老頭還很不樂意的樣子,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嘛!叫我過來幹什麼?」
張建華看著陳大虎這不認帳的樣子,笑著說道:「阿公,你就當在這裡當個裁判嘛,這個一局比賽,也打不了幾分鐘。」
陳大虎沒好氣道:「我看都不想看……」
「阿公,來都來了,很快的。」王志軍也哄著陳大虎,不管怎麼樣,今天這場球的結果,都必須讓他親眼看到,不然這老貨鐵定更加耍賴。
然後他又往場下一看,見陳馳站的位置逆光,不由問張建華:「陳馳自己選的邊嗎?」
張建華解釋道:「我選的,這樣公平,陳馳法力值更高嘛,擊球的強度本來就大。」
「那陳飛還有屬性加成呢。」王志軍道,「要不五個球換回來?」
「不用。」張建華堅持道,「這樣才能看出效果來。」
王志軍微微皺眉,對張建華這個說法不太同意。
讓五個球他覺得沒問題,本來就是考察陳馳的技術水平和心理素質。但場地逆光這種事,純粹就是物理拖後腿,這還何談發揮?根本沒辦法正常發揮好吧!
但是心裡不滿歸不滿,可這個時候,王志軍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不然把比賽攪黃了,那就更得不償失。
而且他不滿歸不滿,卻也理解張建華的心思。運動員在場上遇到的情況千千萬,被迫打這種球,也是職業球員必須要學會的能力。
只是對一個從來沒打過比賽的孩子來說……
確實有點殘酷了。
「好了沒!可以開始了嗎?」
台階下的陳飛,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王志軍聞言,連忙快步走下台階,走到記分牌前,大聲道:「兩位球員請就位,陳馳對陳飛,一局11分定輸贏,我宣布比賽開始。根據比賽場地對陳飛有利,先由陳馳發球!」
「行行行!讓他發,讓他發!就當我讓他的!」
陳飛無理攪三分,把球從球網上拋了過去。
陳馳一抬頭,就被陽光晃了一下。
他本能地扭過頭,法杖往前一伸。
感應到球的瞬間,立刻輕輕將球往上一挑,盲接住了球。
王志軍從口袋裡,拿出比賽的哨子,塞進嘴裡。
他轉頭看向陳馳,點了下頭。
陳馳會意,將球輕輕往上一扔,左手在法球下一點,法球隨即越過球網,直落陳飛對面的前得分區。陳飛卻顯得有點分心,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接球習慣很差地直接下意識地想搓回去,可一觸球,立馬就感覺球的旋轉方向不對,還沒來得及卸掉球的轉向。陳馳發出的球就倒轉著沖向球網,貼著球網迅速滑落下去,咚一聲輕響,落在了得分區的地上。
這一球,赫然是個下選迴轉的短球!王志軍頓時看得眼睛發亮,昨晚上他分明只是演示了幾次,口頭上講解了一番,而且全程還是跟陳飛對練的。
可陳馳這小子,居然光靠聽講和旁觀,站著就學會了?!
嗶!王志軍立刻吹哨,伸手去翻比分牌。
陳飛卻忽然大喊:「誒!等等等等!剛剛那個球,我都還沒準備好!這球不算的!」
王志軍微微皺眉,但還是把手放了回去。
比分牌依然是0:0。
場地上,陳飛雙手拿著法杖,彎下腰來,對陳馳道:「行了,現在可以了!我知道你的發球了!下旋球嘛,我也會!來吧!」
啪~
話音剛落,對面的陳馳就把球一挑,從陳飛的左手邊穿越過去。
陳飛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陳馳發出的球,就已經落在發球區,輕輕一彈,跳出了界。
上旋球,球速快,爆發強。
嗶!
王志軍滿臉笑意,吹哨翻拍。
陳飛的臉都腫了。
這回真是無話可說。
而台階上的觀眾席,陳學東和洪燕芬的臉色就更加難看。
花了那麼多錢,甚至專門給陳飛修了個球場。
結果練了兩年,居然連陳馳的發球都接不住?!
人家陳馳才學打球兩天啊!!
「有什麼意思?」陳大虎這時也覺得不對了,他擺明了就是不想讓陳馳走,一瞧大孫子打不過二孫子,立馬就吐槽道,「這個小孩子這麼大,場地這麼大,沒法打的嘛!」
「阿公,你不要急,陳飛怎麼說也是全鄉第一呢,怎麼會沒法打呢?」張建華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著的那麼老實,拿話堵著陳大虎全家,「陳飛家長,你們說是吧?」
陳學東和洪燕芬能說什麼?
只能說這個全鄉第一,拿得真是晦氣!
要不是拿了全鄉第一,這兩個市體校的教練,怎麼會跑來鄉下。他們要是不過來,又怎麼會遇到陳馳?這下好了,自家兒子的風頭,全都隔壁搶了。
搞不好,陳馳還真要被帶到市里去。
那萬一以後陳馳要是真打出點名堂……
陳學東心裡並不想看到這一幕。
洪燕芬也不想。
他們都覺得,陳馳就這樣待在鄉下,一邊照顧他爸,一邊讀完初中,然後好好種田就行。「無憂無慮」過一輩子,如果真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他們也可以搭把手。
幾千萬把塊的,他們家還是拿得出來的。
將來如果再在他們的主持下,娶個和他一樣讀完初中就輟學的同村的女孩子,他們兩個作為陳馳的叔叔和嬸嬸,也就盡到了所有的本分,算是仁至義盡,功德圓滿了。
所以說……
你陳馳怎麼能離開村子呢?!
這是要置我們家於何地啊?
兩個人眯著眼睛,拉著臉正想著,賽場上,又是嗶的一聲。
陳馳又一個發球,居然是個高吊球,直落陳飛身後的後發球區。
這一球發得別說陳飛,就連王志軍和張建華都沒想到。
「咦?!」
張建華這下子也興奮了。
這想像力,這膽量……
這一瞬間,張建華打定了主意,陳馳是必須帶回去了。
這孩子確實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優秀。
說不定真能像王志軍說得那樣,以後能打國際比賽!
「他……他出界了吧!」
陳飛轉頭看向王志軍,滿眼都是被陳馳戲耍的惱怒。
王志軍搖搖頭,直接把比分牌翻到了2:0。
然後又吹了下哨子,手臂朝場地兩側各一擺,示意比賽繼續。
「媽的,這球都沒出界……」陳飛嘴裡不乾不淨地碎碎念著,然後去挑起地上的球,走回到網前,剛把腰一沉,對面陳馳還沒就位,陳飛忽然冷不丁就把球往對面一打。
陳馳沒想到陳飛這麼能耍賴,趕緊伸手接球。
幸好反應快,險險將球救起,接著挑到合適的位置,一個轉球擺了回去。
這一回,陳飛總算控住了球。
然後顛了一下,趕忙回網。
陳馳眯著眼,努力不讓陽光影響到自己的發揮,但問題是他看不清陳飛的手部動作,無法判斷對方的旋轉。不過好在陳飛的回球質量,比王志軍給他餵球的質量差遠了。陳馳每次回球,只是感覺自己的「回球力道」莫名其妙會被削弱幾分,不過總體來講,依然問題不大。
而反觀陳飛那邊,因為早就訓練出了「法力屬性」,所以陳馳的回球對他來說,法力強度雖略高,入手球感顯得稍重,可法力屬性上的空白,卻給了陳飛反過來壓制陳馳的本錢。
一時之間,陳馳和陳飛互相都奈何不了對方。
陳飛覺得陳馳的球重,回得卻很輕鬆。
陳馳不敢胡亂判斷陳飛的回球旋轉,自己又每一球都有點打在棉花上的輕飄感,很是影響他對球的落點的把握,只能靠良好的球感和法力強度硬上,這才落入下風。
兩個人隔著球網,開始不停地接化發。
這良好的基本功展示,看得看台上陳學東,總算微微鬆開了眉頭。
但這一幕落在王志軍眼裡,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明顯看出來,陳馳回球的感覺,越發地從容了。而且這小子居然很聰明地低著頭打球,還能通過來球墜落的軌跡,靠提前預判回球,來抵消場地的劣勢。
「天才啊……!」王志軍看得眼熱。
而就在這時,場上僵持的兩人,又出現了新的情況。
陳馳在回球中,逐漸左右調動陳飛。
陳飛在接了足足二十多拍後,終於出現失誤,將球打出了邊線。
「操!這踏馬也能打飛!」
陳飛罵著髒話,在場上跳了跳,好像錯的是球,而不是他。
陳學東忍不住喊道:「耐心點!他左右調動你,你也調動他啊!步法怎麼學的?擺短吊長不會嗎?你不是說自己會下旋球了嗎?」
「你別吵好吧!我先習慣一下他的球路!我以前又沒跟他打過!不得熟悉一下啊?」陳飛衝著陳學東嚷嚷,0:3落後,依然理直氣壯。
陳學東鼻子都氣歪了,這小子哪來的臉?
而洪燕芬還在一旁搗亂,大聲道:「阿飛,你直管打,別聽你爸的,他就嘴上厲害!」
「就是!」陳飛撿回球,走到網前。
這一回陳馳學聰明了,趕緊集中注意力。
陳飛沒撈到投機發球的機會,只能規規矩矩,拋起球,在球底下重重一搓。
法杖將發球狠狠轉起。
然後球剛飛到網前,正要過網,卻力道不足,徑直回落了下去。
陳飛見狀,下意識伸手去接。
可還沒接起球,王志軍的哨子就響了起來。
「二次發球犯規!」
說完淡淡然把比分牌一翻。
陳飛發球失誤。
陳馳4:0領先。
「我草啊!這也能發丟!」陳飛破口大罵。
陳馳也不搭理他,感覺堂哥今天好像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從上場開始,就一直自言自語的。
他面無表情,拿著法杖從網下穿過,遠遠地吸住法球,拽過來。
然後退到網前線後,同樣一個下旋球,卻是輕描淡寫就發了過去。
陳飛舉杖去接,再一次剛一觸球,心裡就咯噔一聲。
同一個坑,同樣再跌倒一次。
他眼看著法球回滾到網上,直接落地得分。
王志軍那煩人的哨聲再度響起。
陳飛扭頭一看比分,自己0:5落後了。
「我草啊……!這踏馬不合理!明明我都判斷對了!」
陳飛不停地找藉口,又抬起頭,沖陳馳怒吼,「你再來!我就不信接不住!」
陳馳也不跟他多話,真的就一個下旋球發過去。
這回陳飛總算接到了,然而用力過猛,直接挑到了半空,他趕緊抬起頭去追,卻不料陽光刺眼。陳飛一閉眼,隨手對著落下的球揮了一下,直接把球打到了院子的牆上。
0:6!
「操!操!操!!」陳飛氣炸了。
王志軍沉聲道:「場上選手請注意文明,警告一次,下一次就發黃牌了。」
「行,行!天要跟我做對,你也偏心他是吧?」
陳飛立馬把矛頭轉向王志軍。
王志軍不吭聲。
「剛才要不是被太陽晃了一下……」
陳飛不停地說。
陳學東聽不下,也看不下去了。
他臉色陰沉,心裡失望至極地扭頭就回了屋。
陳大虎也忍不住來了句:「這個……阿飛是不是打不過阿馳啊?」
王翠花道:「是吧,我看他一直在叫,好像一直都沒贏。」
「還沒打完呢,打到11分才算完!」洪燕芬不高興地回懟兩個老人,又朝下面的陳飛喊道,「阿飛,不要著急!慢慢來,一定能趕上去的!」
「我知道!這還用你講!他不說讓我5分嗎?我先讓他6分!」
陳飛大聲說著,再一次撿回球來,沖陳馳喊道:「阿馳!我現在要認真了!」
陳馳翻了個白眼,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堂哥原來是個純傻逼。
都輸成狗了,還叫喚。
現在開始認真,那你剛才幹嘛去了?
陳飛說著話,這次直接換了個上旋球的發球。
陳馳這次清楚看到他的擺臂動作,加上有6:0的優勢兜底,二話不說,立馬直接一個翻腕擰拉,無師自通地用出一招王志軍壓根兒沒教過他的招,直接把陳飛打過來的球,瞬間擰了回去。這一球的迴轉速度極快,球落在陳飛右側身後,前沖彈起。
陳飛猝不及防,轉頭一撥。
法球頓時沖得更快,居然自己把球,打進了自己的後得分區。
這下子,陳飛終於呆住了。
他不可思議地,愣愣地看著陳馳。
過了幾秒,突然扭頭沖王志軍大喊:「不公平!你教他擰拉了!你暗地裡教他了!我都沒學過!操!全都合起伙來欺負我是吧!好!那老子不打了!」
陳飛雙手抓著法杖,狠狠一掰。
然而法杖質量極好,沒被掰斷,只是彎曲成了一個90度的角。
不過看樣子,鐵定也是沒法用了。
「你們自己玩去吧!這下滿意了吧!」
陳飛扔下法杖,轉頭就從後院的後門跑了出去。
陳馳看得一臉懵逼,扭頭瞧瞧王志軍。
王志軍一本正經拿起哨子一吹,沉聲說道:「選手陳飛棄賽退場,陳馳獲勝,比賽結束。」
「哈!垃圾!」
陳馳大喊一聲。
洪燕芬當場人都瘋了,立馬吼道:「阿馳!你再說一句試試!」
「呵。」陳馳露出一臉蔑笑,扭過頭去。
洪燕芬瞪他一眼,又沒好氣地對張建華道:「你們以後都不要來我家了,來了又沒事,說好帶我家阿飛去少體校的又反悔,說話都跟放屁一樣!陳馳你也是,你以後都不要來了!」
「不來就不來,誰稀罕……」陳馳還嘴道。
洪燕芬聽得火大,快步從台階上走下去,指著陳馳罵了句:「有媽生、沒媽養的東西,一點家教都沒有,以後少跟我家阿飛說話!」
說完也從後門跑出去,衝著遠處大喊:「阿飛!阿飛!回來吃飯啊!午飯總要吃的吧!」
陳馳聽著洪燕芬的聲音,站在原地,左手緊緊地捏住法杖。
王志軍從邊上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家人沒素質,你不用管她。當她放屁。」
陳馳也沒吭聲。
台階上,張建華對陳大虎說道:「阿公,你這下也看到了,陳馳這個天賦,是很高的啊。你就讓我們把他帶回去吧,他跟我們回去打球,總比以後在鄉下種田要好吧?」
陳大虎一言不發。
王翠花卻拉住張建華的手,滿眼都是無奈,含著淚花道:「領導啊,不是我們不想啊,你看我們家裡,阿馳他爸還躺在床上沒人照顧的。
我和我老頭這把年紀了,我們是真伺候不動他爸了。阿馳要是跟你走了,那家裡怎麼辦?你就行行好,要不還是帶阿飛去吧。都是兩兄弟,帶哪個走,不都一樣嗎?」
張建華聽得一臉震驚。
這兩個小孩的水平差距,陳馳都強到騎臉輸出的程度了,結果您老是一點都沒看明白?
真就拿孩子當牲口用啊?
「阿婆,孩子今年,才八歲啊……」
張建華還想說點什麼。
陳大虎卻突然開口:「要麼兩個都帶走,要麼就別說了。你們把阿馳帶走了,誰來給他爸摸屎摸尿?我家老太婆伺候阿馳他爸五六幾年了,早就沒力氣了。阿馳再去市里了,難道指望學東和他媳婦啊?想得倒美!」說著戰戰巍巍轉過身,就朝屋裡走去。
陳馳靜靜看著,又看了看王志軍。
王志軍眉頭緊鎖,深深地吸了口氣。
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