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
在「紅星福利院」門口,站著個左顧右盼的憨厚青年,李解下車就喊了一聲,他頓時咧嘴一笑,一路小跑過來,湊到李解跟前,「吃橘子!發工資買的!」
手裡著倆橘子,憨笑的青年身上羽絨服乾乾淨淨,鞋子也是新的,還理了個發,清清爽爽。
「阿寶,我現在有兩個老婆了。」
「那我喊啥?」
「喊阿嫂就行。」
「嘿嘿———·—·
阿寶撓撓頭,憨笑了一聲,然後瞄了一眼剛下車的蘇夢瑤和甘星,有點不好意思地躲到李解身後,「大寶,我有點怕。」
「她們不打人的。」
「吃橘子嗎?」
「你買了多少?」
「十斤,小推車裝回來的。在小店買的,小店老闆回家過年了。買擦炮要去青龍橋,有點遠,還沒有泡泡糖賣,我不喜歡棒棒糖,還是泡泡糖吃起來有勁·.」
跟李解有說不完的話,阿寶一路跟著李解,李解去哪兒他去哪兒。
雖然有些低智,但正常活動倒是問題不大,福利用品廠上班也沒問題,吃住都在「小紅星」的宿舍,不上班就在福利院幫忙。
現在因為李解賣周邊賣得很火,他就回來帶著福利院的小孩子一起做手工還有封裝打包的活兒。
目前是「小紅星包裝車間主任」。
他還有個工牌,是虎媽給他做的,上面就是「車間主任」四個字。
「大寶,小、小青菜上個月死掉了。」
「我知道。」
小青菜不是青菜,是個人,心臟有問題,續命沒續上,上月去世。
不過這種事情,在「小紅星」時有發生,李解早就習慣了。
當然只是習慣。
拍了拍阿寶的肩膀,李解問道:「怎麼沒長高啊?」
「長了的,一點五厘米。」
阿寶比劃了一下,「我有一米七八點五,跟虎媽差不多。」
「不要臉,虎媽一米八二,你居然說差不多。」
「牛媽說的,說差不多。」
「那就差不多吧。」
領著阿寶進去,一群孩子都是望了過來,這兩年低智的很少了,殘疾的更多是先天性失明失聰以及其它一些諸如心臟等臟器問題,智力正常手腳齊全的基本都是棄嬰,然後因為平江市六家福利院跟市議會槓了十年,這十年領養手續時有不順,產生了很多額外負擔。
不過因為十年前李解確實牛逼,這麼些年,正常讀完書上班的並不少。
每到過年,大多數都會回來。
畢竟是家麼。
跟李解差不多年齡的,很多還是都有一些殘疾或者先天疾病,輕重問題,但多少都有。
比如六指、無指、兔唇這種,賺了錢之後,才算找了醫美。
有些也不會回來,多少還是怕被人知道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也算是人之常情。
不過電話會打一個回來,報個平安。
福利院是為數不多過年吃餃子的地方,畢竟不是北方,沒有過年吃餃子的習俗,但因為人多,包餃子吃餃子,反倒是成了一個互相增進感情的活動。
就是吃餃子蘸番茄醬的占了一半,倘使北方人見了,拳頭直接硬如鐵。
剩下一半蘸醬油,也就大人才加點兒醋。
李同學還年輕,就不吃醋了,也不吃蒜,沾點辣醬得了。
「吃橘子,吃橘子———」
混熟了之後,阿寶也就不再怕蘇夢瑤和甘星,樂呵呵地拿著水果來招待,
還專門端了果盤擺過來,都是堅果之類的。
每年的年夜飯十二個媽來一半,就有個兩三年是大團圓,今年也一樣,各家多少都有點事兒,所以還是六個媽。
「謝謝阿寶。」
「不用謝不用謝,甜的甜的———·
蘇夢瑤笑的時候很好看,一桌子人都在稱讚,紅包那肯定是少不了的,但都不多,一百塊錢而已,意思意思的。
吃飯的時候,牛媽牛爾雅拎著個大勺招呼李解過去幫忙端菜:「趕緊過來把海鮮起鍋,我一個人不好拿。」
「好嘞!」
一旁虎文靜正著琵琶蝦給邊上幾個孩子呢,要過去幫忙,卻被餘慶春一把拽住胳膊,「笨得嘞,爾雅尋寶寶說家常啊。」
虎文靜聞言瞪了她一眼:「就你聰明!」
「哦喲,不要生氣啦。吶,給你一隻帝王蟹大鉗子。」
說著奈慶春眼珠子一轉,悄悄地想要摸過去聽聽牛爾雅跟李解說什麼,剛轉身就被虎文靜拽著脖子扭過來,摁在旁邊椅子上:「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文靜你真是討厭!」
兩個老阿姨於是認認真真吃起了一堆菜,今年是個肥年,肯定是要好好吃的,各自家裡人也都挨著坐,吃得相當高興。
尤其是每年都有助興的小節目,氣氛比一般家庭還要熱鬧得多。
參加工作的孩子被長輩們問著工作情況,然後叮囑有事兒就回來找「小紅星」,萬能的「大寶」能夠實現所有願望。
而「李大寶」本人跑廚房幫忙的時候,牛爾雅拍了一下他的背:「哎,咋回事兒?真找十二個啊?」
「那不然呢?」
牛爾雅一臉無語,「我也不好說你什麼,你自己注意點兒。不過哪個好人家會允許女婿找十二個老婆啊?」
「那我也沒找好人家啊。」
有道理.——個屁啊!
李解嘿嘿一笑,對牛爾雅道:「媽,你不知道情況。我跟你說啊——.」
他湊到牛爾雅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
「什麼?!荒唐!她是她阿姨呀?你個孫真是———」
「別急別急別急,還有別的隱情,我跟你說,她一個呢,有心理疾病,叫什麼『維氏阿爾法型依賴型人格障礙』;另外一個呢,也是。」
牛爾雅著大勺的手直接青筋暴出,抄起來就在他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就是不讓人省心。」
「到時候第一個孫子跟你姓牛,怎麼樣?」
聽到這話,牛爾雅深吸一口氣,瞪了李解一眼,「趕緊端菜!」
「好嘞!」
牛媽其實並不姓牛,她本姓裴,丈夫是「烈士」,她是遺。
整個「小紅星」,其實就數她出身最好,三十年前就是富二代,娘家也算是富甲一方吧,有個叫「澄安公司」的企業,創始人就是牛爾雅的父親,也算是李解的便宜外公。
只不過因為婚事鬧了,算是「也曾經年輕過」的那種故事。
就是故事悲情了一些,沒迎來美好結局,丈夫牛秀犧牲之後,裴爾雅就改名叫牛爾雅,因此「小紅星」很多讀上書考出去的孩子,其實這三十年間一直有沾牛爾雅的光。
多少也算「烈士之後」。
牛爾雅絕對是個正派人,沒有餘慶春的機靈,也沒有舒秀琴的精明,就是普普通通的正派行事,讓人挑不出理兒的那種。
對李解這種「找十二個老婆」荒唐行為,她原本都是當玩笑話聽的,但沒想到這好大兒給的驚喜和驚嚇一樣多。
再有就是好大兒很聰明,拿捏住了她內心的想法,她自然不想丈夫牛秀絕嗣,只不過以她現在的能力,只能說無能為力。
而李解突然說第一個孫子跟她姓牛,其實就是過繼到牛秀名下繼承香火,也不至於說絕嗣。
很多擔心都是多餘的,蘇夢瑤也好,甘星也罷,她們對自己生什麼不關心,哪怕生的是肉球是恐龍蛋,都一樣。
一個需要的是能保護自己的「解哥哥」;一個則是需要能「投食play」的「狗修金薩瑪」。
沒一個心理正常的。
正常女人琢磨的「母憑子貴」概念,在兩個女變態這裡根本行不通。
所以李解先跟牛爾雅扯清楚兩個「老婆」到底是個什麼狀態,省得牛媽心裡有障礙,然後自己為難自己。
現在不用為難,也不用糾結,更不用有心理負擔。
包括李解本人,他自個兒都不能保證能不能苟活一年半載呢,自從跟楊二公子槓上之後,人生真勾八精彩,哪天蘇夢瑤和甘星被亂槍打死,那也只能說她們命不好。
一大鍋「生猛海鮮」,就是各種小海鮮清蒸,毛蛤、東風螺、蟶子、琵琶蝦、皮皮蝦、大蝦.—.—-應有盡有。
往桌上就是倒,年年都這樣吃的,被舒媽吐槽了十年「過年餵豬呢」。
「你這是餵豬呢?」
舒秀琴適時張嘴吐槽,她其實想忍住不說的,但就像本能一樣脫口而出。
一群人大笑,但趕緊忙活起來。
「趁熱吃趁熱吃,這蟶子真大啊,大蛭王!」
「哇,還有琵琶蝦的嗎?」
「不一樣,這個是東海的,之前的是南海的。這個更甜。」
「我已經快吃不下了。」
「李哥,來一首歌助助興唄。」
「別!!!!」
「住口!!!
有上班年底回來的孩子,突然想要玩個刺激的,頓時被眾人阻攔。
大年夜的,活著就好。
最後硬菜就是一條魚,那是不吃的,留著過年到正月吃,能吃的硬菜早就擺上了桌子,大肘子、紅燒肉、瓦罐燒雞、八寶鴨、紅燜羊肉、羊肉糕、羊羹、水晶蹄、醬牛肉——····
每年都是一大堆,廚房沒有二十幾個幫工根本忙不過來。
但都不用擔心吃不完,正月初三差不多就能吃乾淨,跟別家一個正月吃不完那是完全不同的。
「爾雅,趕緊坐下來吃吧。」
舒秀琴招呼了一聲,然後拿起酒杯,笑著說道,「今天過年,又坐到了一起。祝大家事業學業都有成,以後都是團團圓圓,健健康康。好,來,乾杯。」
「乾杯~~」
最喜歡乾杯環節的,都是小孩子,塑料杯中的果汁什麼顏色都有,好不好喝無所謂,重點是要「乾杯00
可有意思了。
「大寶大寶!」
忽然,阿寶湊到李解身旁,很是興奮地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下雪了。」
「噢?真的嗎?」
李解一愣,旋即扭頭看了看窗外,好像真有閃閃爍爍、星星點點。
手持酒杯往外走去,一開門就是冷颶颶的,廊下燈火通明,福利院的院子裡清清爽爽,而黑夜倒懸,撒著不知道多少粉屑,一片一片的,一朵一朵的,都是雪花。
「還真下雪了。」
一伸手,雪花落入掌心,不等李解細細端倪,便化作一點水漬。
「瑞雪兆豐年吶。」
李解說著,問一旁終年守著福利院的阿寶,「明天一起堆雪人怎麼樣?」
「沒有胡蘿蔔做鼻子啊。」
「去買啊,我有錢。」
「我也有。」
李解往回走的時候,阿寶跟著,然後絮絮叨叨地說道,「我有好多錢,一個月兩千多,兩千八百五十九塊八角六分。」
「還有八角六分的?」
「存摺上寫的,取錢就去青龍橋旁邊的銀行,不要手續費的,去另外一個銀行,要兩塊錢手續費。」
「那今年摔炮你買。」
「沒有問題!但是胡蘿蔔我不知道去哪裡買,老闆回老家過年了。」
「胡蘿蔔我來買。」」
「好。」
阿寶點點頭,覺得這樣安排非常好,不愧是大寶,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