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八章

  「你們確定要上麼?」宴心抬起眼皮看了眼前幾個人,緩緩開口問道。記住本站域名

  站在最前的一個修士愣住了,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麼愚蠢。

  他們確定就在這裡向宴心出手麼?難道不是飛蛾撲火嗎。

  前世記憶之中的宴心,可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一世的她想必也並不遜色於上一世吧?

  於是,方才因為衝動而出手砸爛了宴心桌子的修士們往後退了幾步,飛快地說了一句:「打擾了。」

  然後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簡直令人望塵莫及。

  宴心見他們離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堂之中,直到那茶樓的老闆從櫃檯之後探出頭來問道:「這位仙子,還喝茶嗎?」

  忽然,茶樓老闆看到了宴心眉心的那點硃砂痣,愣住了。

  方才他沒有發現,現在乍一眼,眼前之人竟然是他收到的前世記憶之中的遺族魔頭。

  叮鈴哐啷的聲音傳來,茶樓老闆慌慌張張地摔倒在地,又重新躲回了櫃檯之下。

  宴心輕哼一聲,從茶樓之中飛身而出,從熱鬧的街道之上掠過,激起一片驚叫。

  所有人都知道了,在未來她將做出怎樣的事情。

  她所身處的小小城鎮,正是西南諸派的無名派山腳下的一個普通的城鎮。

  修士與普通人在這裡混居,所以當宴心在小鎮上出現的時候,引起了巨大的騷動。

  其實在直到將會發生這樣事情的時候,宴心完全可以選擇做一些偽裝,至少不會在這裡被認出來。

  但是,她便是她,為何要做偽裝?

  這前世記憶代表的是前世的她,現在的她並不覺得自己未來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但是現在的自己是當下的自己,他們憑什麼要將另一個時空之中流著和她相同血液的軀體當作是她?

  作為遺族之中剩下的最後一個人,她想要做的,僅僅是將自己的父親從極域深淵之中救出來。

  但是現在他卻已經死了,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宴安。

  眼底忽然染上了些許莫名的色彩,宴心顫抖著雙唇看向那掩映在群山之中的無名派。

  她便是來自這個門派,小門小戶,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門中弟子的修為也十分低下,以她現在的修為,對付這樣的一個門派完全不在話下。

  那深淵之下,僅留下慕凰的一簇火焰,若不是她,還能有誰?

  誰不知道鳳凰一族純正浩大的火屬性法術,對遺族之人天生有克製作用。

  若不是她的母親祁寒擁有一把舉世無雙的「裂天」之劍,將鳳凰一族屠殺殆盡,那麼遺族覆滅的速度只會更快。

  宴心飛身往無名派而去,她現在只是想要找到一個答案而已,她想知道遺族之中那來到修真界之中的九十九人到底因何而死,而又是誰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宴安。

  她不是宴安,篤信遺族之中那九十九人是被修真界中人所害,遺族人數本就稀少,上古之戰中,遺族死了多少人,修真界便付出了成倍的代價。

  這是一場沒有對錯的戰爭,若遺族那九十九人並不是被修真界中人所害,那麼時至今日,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咎由自取。

  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因為前世記憶中的她,確確實實做了這些事。

  宴心閉上眼,在腦海之中看到前世自己身後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虛幻但熟悉。

  前世的自己多好,還有親人相伴。

  但現在的自己,孑然一身,曾經在極域之上生活了上百年的遺族,僅剩下她自己一人。

  再睜開眼的時候,宴心的目光已經恢復了堅定。

  不論如何,她還是要找到殺死自己父親的人,那個讓他這樣在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屈辱地死去的人。

  眼前已經出現了無名派並不非常有氣勢的山門,那簡陋的布滿青苔和落葉的九十九層台階因她的到來而吹起了乾枯的落葉。

  正在山門口打瞌睡的小修士被驚醒,看到了眼前站著的微笑著的宴心。

  「你……」他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宴心皺起眉頭,心想這個小修士必定是因她強大的修為而震驚。

  「你身後,有人。」小修士指著宴心身後,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

  宴心猛然回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翠姿站定在九十九層台階之下,正仰頭看著自己。

  「宴心,你為何出逃?」她一步一步走上來,逼近宴心,聲音有些鋒利,全然沒有平日對待宴心的柔和。

  作為一派掌門,看到自己門下弟子,包括自己,因為此人而死,她怎麼可能還能夠用以前的態度對宴心。

  就算到了現在,翠姿還是以一個對待徒弟的態度跟宴心說話。

  「我父親快死了,我要去救他。」宴心看到翠姿,眼眸之中罕見地出現了些許猶豫。

  翠姿將她從妖獸口下救出,教導她數百年。

  她是真的敬她為師長。

  「你父親宴安根本就是導致整個上古之戰的罪魁禍首,你為何想要救他?」翠姿緊緊盯著宴心,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

  「他是我的親人,我有什麼理由不去救他?」宴心往後退了兩步,「就算他有罪,他怎麼也不能,也不該屈辱地死在那個深淵之中,無人問津。」

  「我們修真界之中多少人因你遺族而死,為何你還要認為你們是受害者。」翠姿搖了搖頭。

  「但我們遺族就剩我一人,早已滅族。」宴心第一次反駁了翠姿的話。

  與此同時,師徒兩人都同時說出了一句話:「終究是,立場不同罷了。」

  「你有這樣的覺悟便好。」翠姿說完這句話,一柄閃著寒光的長劍從手上出現,「你我師徒情誼,便到這裡吧。」

  她身後的樹林之中,又出現了好幾個身影。

  是璇璣與浮生老人,還有薄光與宿裴。

  在宴心出現在小鎮之上的時候,消息早已傳到他們耳中,所以他們馬上趕來了無名派,在此等候。

  法術的光芒從他們手中飛出,直直朝著宴心而來。

  他們與遺族的關係,向來是不死不休,怎麼會有放過她的道理。

  那法術與劍光的攻擊迅猛無比,避無可避,然而宴心的身形仿佛穿透了虛空,一瞬間便躲開了。

  她仿佛一隻輕靈的飛鳥騰空而上,柔和的嗓音傳在每一個人的耳際:「你以為,你們殺得了我麼?」

  宴安曾對她說,她此後必將戰無不勝。

  她向來對此條深信不疑,在前世記憶之中,她也看到了那時的自己,確實戰無不勝,就連蘇梧都對她無可奈何。

  「能被翠姿困於高峰鎖鏈之中,只是因為我敬她是我師長。」宴心身後一口星光熠熠的長劍應聲而斷,「現在我與與她師徒情誼到此為止,你我兩族本就對立,你們以為我還會手下留情嗎?」

  這句話說到這裡,宴心的聲音已然有些顫抖。

  在極域深淵之中,宴心並非一無所獲。

  她枕著自己父親的白骨睡過一宿,醒來時身上的傷已經完全恢復,並且自己有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

  這力量很強大,甚至能夠讓她的修為突飛猛進。

  宴心想,這是應當是宴安給她留下的禮物。

  之前薄光能夠在百里之外一劍擊中她,讓她滿身的血液都要流淌而盡。

  但是現在不行,修為已然到了渡劫期的薄光,碰都不配碰到她。

  斷裂的星光劍絲毫沒有因為劍身受損而法力消退,反而更加強大。

  宴心星光劍的尖端直指薄光,這個人,她並無多少好感,在門派之中對他也沒有太多的印象。

  在上古之戰中,他殺了多少遺族之人?

  現在或許便是清算的時候了。

  飛劍帶著星光與不容置喙的殺氣朝著薄光而去,似要馬上置他於死地。

  薄光靈活地側身一閃,那星光劍的劍氣劃破他的右臂。

  與此同時,無名派的九十九級台階之上的天空,已經被無盡黑夜和漫天星辰所籠罩。

  這是宴心星光劍發揮至極致而產生的領域,突破規則的星辰之力朝薄光纏繞而去,阻礙著他的行動。

  原本動作非常迅疾如閃電的薄光此時的身形晦澀無比,鮮血從傷口之中滿溢而出,在半空之中綻開血花。

  這一劍未中,那麼下一劍必定能夠刺中他的心口。

  宴心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強大的力量在胸腔之中橫衝直撞,似乎想要找到一個發泄口。

  那在極域深淵之中得到的力量仿若罌粟花種,一旦掌握這種力量便欲罷不能。

  她哪裡需要講什麼道理,什麼原則,什麼道心。

  像前世記憶一般肆意灑脫,不好麼?

  她的雙眸有些空洞失神,斷裂的星光劍已然瞄準薄光的胸口,只待那如審判的一劍。

  滿天星辰纏繞著薄光,他斜睨了一眼宴心,嘴角扯出了一抹輕蔑的微笑。

  遺族之人果然便是遺族之人,他若能死在這裡,便也好了。

  星光帶著血腥氣在一瞬間飛去,薄光的動作被星辰拖拽著,根本無法避開。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劍刃的尖端即將觸碰到宴安的胸膛之時,一抹紅色的光芒忽然破開這黑夜而來。

  灼灼的火焰將那擾人的星辰燃燒殆盡,豐沛的生靈之力漫上薄光的右臂,將他的傷口修復如初。

  慕凰伸手,將宴心的那一劍攔開,極高的溫度將空氣都扭曲,劍刃的尖端微微顫抖,敗下陣來。

  她的身影在這一隅黑夜之中,顯得明艷且熱烈。

  慕凰朝前走了兩步,站在恍然間陷入沉思的宴心面前,鳳眼微眯,眼角的緋色畫出一條好看的弧線。

  「宴心,你被宴安騙了。」她緩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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