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以生命帶給蘇梧的記憶之中,到底有些什麼?
這記憶並非慕凰所看書中被修飾過的劇情,它來自那個時空之中蘇梧能夠看破世間萬物的的真實之眼,蘇梧的記憶,才是真相。Google搜索
蘇梧金色的眼眸深處,出現了熟悉的畫面,那是北海冥獄。
「噠。」
「噠噠。」
「噠噠噠。」
有節奏的腳步聲迴蕩在這個幽冷孤寂的迴廊之中,清晰有力,節奏明快。
光憑腳步聲就能夠分辨來者何人,因為此人的性格實在是太過出類拔萃,讓人不想記住都很難。
曼靈半靠黑暗空洞的迴廊盡頭的鎖鏈之上,臉色蒼白,紅唇上挑出一個高傲的弧度。
即使她馬上就要死了,她還是不願意低頭。
這是她的性格使然,被「裂天」一劍穿心而過,也多虧那把劍的現任主人修為還不到家,她才沒有馬上死去。
現在是時候了,鳳凰血脈之中獨有的澎湃生命力在她的血管之中奔涌流淌,一次次地試圖修復胸口的那處傷口。
但是無濟於事。
曼靈低頭看著自己敞開的衣領之下那個空洞的傷口,體內的的法力如決堤之水從傷口處迅速流失。
她的生命,在「裂天」送入胸膛的時候,就已經宣告結束,死亡,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曼靈將衣領合上,伸出手在唇間輕點,略微有些顫抖。
終於,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龍紋在黑暗之中流淌,帶著些隱秘的尊貴,蘇梧的臉出現在了黑暗中。
他金色妖異的龍瞳此刻無比冰冷,不帶絲毫的情感,漠然又悠遠。
但他依舊是這座至深至冷的北海冥獄之下,唯一一個帶著點兒暖色的人。
曼靈挑起纖長的眉毛,輕哼一聲,姿態傲慢。
蘇梧的手中執著一盞燈,幽幽燃著千萬年也不會熄滅的火光。
他的面容深邃,在火光的映照下,五官輪廓更為明顯,紅的光,黑的影,在他的唇際交鋒。
「你要死了。」他低沉的聲音迴蕩在這座北海冥獄之中,冰冷,客觀,仿佛審判。
「本就要死了。」曼靈的聲音還是像往常一般妖嬈,但支撐著她的一股氣脈已經即將消失殆盡。
「然而那股力量並未衰弱。」蘇梧站得筆挺,脊背沒有一絲一毫的彎折,垂下眼睫看著半靠在漆黑鎖鏈之中的曼靈。
如冰似雪的黑色鎖鏈之下紅衣張揚,蒼白色手腕垂落在華麗的紗緞之中,這幅畫面很美,但是他仿佛沒有看到一般。
「所以你並不是將來會毀了修真界的那個人。」蘇梧這句話並不是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
他確確實實被什麼東西蒙蔽了,不論是演算或是他的直覺,都在告訴他,曼靈會是那個壞人。
但是現在她要死了,他感應到的那股威脅著修真界的力量並未衰弱或是消失,反而愈加強大。
「怎麼可能是我?」曼靈閉上眼,在眼皮之下翻了一個白眼。
「你還對她有幾分信任,所以我沒辦法對你說出那人的名字。」曼靈自看到宴心的利劍之上的沈灼之後,受此界規則困擾,無法說出真相,久而久之,倒也摸出了一點規律。
只有傾聽者對宴心完完全全沒有任何信任的時候,她才能對宴心之事暢所欲言。
終其一生,僅有鶴白一人能夠聽到她真正的心聲,然而他卻先她一步死於宴心劍下。
「既然曼靈道友無法說出此人名諱,我自會尋找。」蘇梧沒有從曼靈口中找到有用的信息,便馬上結束了話題,不帶絲毫情緒。
「此事確實是我的過錯。」他掌心之上依舊躺著那盞油燈,無盡的法力在火光躍動間傾瀉而出。
「你就算不把我關到這裡,我也活不了。」曼靈輕嗤一聲,歪過頭看了蘇梧手中的油燈一眼,「既然蘇梧大人親自來賠罪,我豈有不接受的道理。」
「此燈名曰『結魂』,自它掌握於我龍族之手,從未有人啟用過它。」蘇梧將那盞油燈放到曼靈的身前,微微的紅白色火光跳躍著。
「你想用它做什麼?」曼靈挑眉看了蘇梧一眼,「就算是『結魂』也沒辦法救我的命。」
「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希望,一個念想而已。」蘇梧終於俯身,低下頭看著曼靈如火焰將熄的瞳孔,「你這一生,想必有諸多遺憾。」
曼靈閉上眼睛,冰藍色劍鋒之上沈灼沒有頭顱的身影在眼前掠過,一朵帶著鮮血的潔白羽毛靜靜飄落,蕩漾一片心波。
是,蘇梧說得沒有錯,她確實有諸多遺憾。
有些事,她確實做錯了,但她不會承認,她也不會改變。
看著眼前古樸油燈之上噼啪跳動的火焰,曼靈點了點頭:「雖然並不願意承認,但是你說得對。」
「綿延千萬年的鳳凰血脈,怎能斷在我的手上?」
這是她生命最後時刻,不然她根本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或許她根本沒有錯,只是這整個修真界錯了。
三滴鮮紅妖冶的鮮血滴落在油燈之上,那一簇豆粒般大的火光更盛。
「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樣。」曼靈將手指撐在下頜處,慵懶地說。
蘇梧點了點頭,金色的光芒交織成線,匯入那團躍動的生命之火中。
「不用太聰明,畢竟越是七竅玲瓏心。越是招人嫉恨。」曼靈繼續說著,紅唇在黑暗之中翕動。
「……」蘇梧想說你本來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但還是抿嘴不言,只是火焰之中某一點黯淡了幾分。
「還想要什麼?」蘇梧見曼靈許久不說話,開口問道。
「也許……再加三分懦弱。」曼靈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
「你也有這東西?」蘇梧的聲音沒有絲毫調笑的意味,只是認真詢問。
「這也不失為一種美德。」曼靈輕笑一聲,「風過山岡,過剛易折,反而是柔韌枝蔓不易折斷。」
「若是我能再退三分,鶴白也不至於死。」曼靈輕點自己的臉頰。
「好。」蘇梧淡淡應著,油燈之上的燈火里金色的光芒閃爍,匯聚又散開。
「她也許只是個很普通的姑娘。」蘇梧手指在火焰之上繞過。
鳳凰的血脈,託付於這個並不完美的靈魂之上,真的可以嗎?
曼靈當真是這世間最任性傲慢的鳳凰,奪天地造化而生的至寶在她的要求下,創造了一個並不那麼盡如人意的靈魂。
蘇梧是天地間比她更加任性的一條龍,族中守護千萬年的一盞法寶,就這麼用來向曼靈賠罪,予鳳凰一族一個飄渺的希望。
「我也這麼覺得,我不喜歡她。」曼靈手指在胸口出的傷口划過。
她只喜歡自己和自己喜歡的,除此之外,皆是螻蟻。
蘇梧理解曼靈的弦外之音,靜靜看著「結魂」之上的潔白火焰,目光中罕見地出現了一絲名曰柔軟的情緒。
「風過山岡,我已折了,你待如何?」曼靈唇角揚起,看著蘇梧挺拔的身姿,語氣有些殘忍。
然而蘇梧並沒有回答她,因為曼靈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她死在了北海冥獄之中,身上最後的血脈,溶進了油燈中的靈魂之中。
蘇梧拿著「結魂」,轉身走出了北海冥獄的最深處。
在他隱貴威嚴的黑色衣袍之後,圍繞著曼靈的九百九十九道黑色冰冷鎖鏈在一瞬間化為繁盛茂密的鳳凰木。
如絲如火的花瓣在這個冰冷的海底之中飛舞,將整個冰冷的牢獄映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蘇梧的腳步一如來時那般堅定,「結魂」之上的火焰還在跳動著,本來屬於這整盞油燈的力量盡數納入這團火光之中。
他停了下來。
蘇梧的指尖在燈火上輕輕撫摸。
草木花葉,流水滾石,萬物之靈皆有所依託,知自己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然而她生於一盞枯燥無趣的油燈之中,憑空產生,對於修真界來說,她的存在突兀至極。
無源無父無母無親無朋,她是世間最孤獨的一個靈魂。
「結魂」之中的魂魄產生之後,還需三年時間固魂,以純正靈力滋養。
蘇梧正打算將油燈納入袖中空間之時,那簇火光卻仿佛有所回應一般。
燈火對於蘇梧而言並不炙熱,她跳動著的火焰輕輕點了點蘇梧的指尖。
這就是生命意識的美妙之處,她並不是一團無生命的死火,燈火里是一個……並不那麼完美的靈魂。
蘇梧沒有將她收入芥子空間,反而將油燈放在了北海龍宮,他每日修煉之處。
龍族性格孤僻,久不出世,惟有長卷青燈相伴。
夜晚的月色透入海水之中,璀璨又孤冷,蘇梧手中古樸的捲軸長長地拖到地上,天象明王陣的陣法之圖枯燥無味,其中靈力統籌調和之法複雜無比,就算是蘇梧也需每日研習。
月色藏入雲間,蘇梧收捲起身,桌上一盞油燈熱烈又溫暖。
舞動著尚且年幼的靈魂在燈上跳動,似乎在打招呼。
蘇梧的指尖點了一下燈火,輕聲開口:「休息了。」
他的聲音迴蕩在清冷的大殿之中,沒有一個人的回應。
唯一算得上是回應的,僅僅是燈火的跳動,火焰纏繞著蘇梧的指尖,表達了她現在的訴求:「這大殿好孤獨,我一個人好怕。」
而蘇梧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將油燈執起,一簇並不那麼明亮的燈火照亮通往寢殿的路。
對於「結魂」之中的這個魂魄,蘇梧總歸是帶著幾分憐憫。
她太孤獨,若無他相伴,又該如何度過三年固魂的混沌時光?
聞說北海蘇梧性格孤傲,近年甚少踏出北海,潛心修煉,惟有青燈相伴。
蘇梧看著油燈之上跳來跳去的火焰,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覺得這傳聞說得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一男一女在室內竟然發生這種事情,最後一個無辜的生命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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