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屋裡, 只有周成善率先反應過來，他立即放下包到一半的餃子, 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 隨後轉動著輪椅，說：「蕭先生吧？
進來坐....」
「穆原，泡茶。閱讀」
穆原這才反應過來, 哎了一聲, 然後把亂七八糟的桌面上收拾好。
周成善輪椅來到了門口，眉目溫和地招呼門口的三個人。
蕭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周成善, 目光在他的斷腿上掃一眼便挪開。
他說：「還算有個明白人。」
說完。
他大馬金刀地走進屋子, 那架勢絲毫沒有進別人家的感覺, 仿佛是在巡視的領導。
管家緊跟他身後, 朝周成善微微一笑, 並把提著的禮物放在了茶几上。
秦特助則轉身下樓, 去樓下車裡等待。
畢竟這是兩家人的事情，他一個外人在不太好。
周慕反射性地將手上的蘋果扔到垃圾桶里。
穆英跟黃麗婷也停下手中的活，有些唯唯諾諾地看著蕭老爺子。
她們二人完全沒有底氣堂堂正正地面對蕭老爺子。
穆原提著熱水出來, 因為太過緊張, 還差點摔倒。
好在立馬穩住, 接著拉過一旁的小椅子, 挪過還算乾淨的茶盤。
低眉順眼地泡茶。
周成善輪椅也來到這邊, 笑道：「蕭先生什麼時候來的連城？」
蕭老爺子眼眸打量完這一眼看到頭的三室一廳的房子，一眼可以看出這個家庭的家底, 就這樣的家底。
彎彎繞繞還那麼多？
還重妹輕姐？
也是夠可以的。
他收回視線, 看向一旁的周成善, 說：「剛下飛機沒多久。」
「哦哦，好的, 對了，您剛才說.....」周成善伸手端了一杯茶放在蕭老爺子的面前，輕聲地反問。
蕭老爺子在桌面上點了點，表示感謝。
然後說：「沒錯，我打算為兩個孩子舉辦婚禮。」
「這麼快？」
周成善臉色微變，心想難道是周喬懷孕了？
而站在餐桌旁的穆英明顯也是想到這點。
她眼裡立即帶出了一絲果然。
年紀輕輕....
穆英臉色也變得難看。
蕭老爺子看不出他們什麼意思，但是他們臉色變換他是清楚的，他一雙鷹眼跟帶了刀一樣，「不快，我結婚的時候也不過二十出頭。」
「這個.....時代不一樣了，周喬也才十九....她還在上大學，這太快了。」
周成善不好直接問，於是有些迂迴地點出周喬的年齡。
「所以我們打算先給兩個孩子舉辦婚禮，後續年紀一到再讓他們結婚。」
這更急！
周成善心裡一慌，難道真的懷孕了？
穆英這時沒忍住，她上前一步，說：「不是很努力考上京都嗎，她就這麼急匆匆地懷孕了？」
蕭老爺子聽罷。
下一秒。
他一巴掌拍向桌子。
砰。
全屋安靜。
穆英臉色煞白，後退兩步。
蕭老爺子指著穆英，「你什麼意思？
我孫子會在沒有任何準備之下讓喬喬懷孕嗎？
你當我們蕭家是什麼人？
都是沒教養的嗎？」
穆英被劈頭蓋臉地懟了一頓，更是有些站不穩。
黃麗婷輕扶了她一下，又礙於蕭老爺子的威嚴，不敢扶得太明顯。
蕭老爺子這一發火，連周成善都嚇了一跳。
雖然蕭老爺子做夢都想要孫子。
但他自己想可以，別人貶低兩個孩子就不行。
他懶得跟這些人說話了。
管家也看出他脾氣正不好，立即笑著接話說：「我們蕭董的意思是希望喬喬早點嫁入蕭家，家裡人都很喜歡喬喬，恨不得讓她成為自己人，再說，我們少爺是非喬喬不可了，所以希望他們先辦婚禮，以後再領證。」
「當然，為了喬喬，我們是打算在連城舉辦，畢竟這裡是她的根，你們作為娘家人，肯定得參加對吧，我們今天就是來商量這事情的。」
管家的話一出。
其他人瞬間都明白了。
黃麗婷不敢置信地推了穆英幾下，讓她說話。
穆英消化著這些話，神色複雜。
周慕更是滿眼震驚。
唯獨穆原有些期待。
畢竟。
舉辦婚禮了，以後這兩個人就綁在一起了。
周喬也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屬，周成善雖然也這麼想，但是他想起昨天還跟周喬視頻，但是周喬卻沒有跟他提起這個事情。
周成善遲疑了下，說：「兩位孩子怎麼說呢？」
蕭老爺子鷹眼一掃，「你這是不同意？」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孩子們喜歡就好。」
周成善立即慫了幾分，心想晚上再給周喬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很好。」
蕭老爺子點點頭，他看向其他人。
被他一掃，還有誰敢反駁的，這時，周慕張了張嘴，低聲道：「姐姐還那麼年輕....」
「有你什麼事嗎？」
蕭老爺子突然打斷。
他那語氣犀利，一身威嚴。
這一出聲。
周慕差點哭出來。
她瑟縮著後退。
蕭老爺子抬手，示意管家。
管家立即從文件袋裡拿出一份合同出來，蕭老爺子接過，直接扔在茶几上，說：「這是彩禮。」
周成善拿起來，還沒翻看。
穆英就速度比他還快，取走了，她翻著那份合同，越翻臉色變得越黑，她不敢置信地反問：「這是彩禮？」
蕭老爺子點點頭說：「這就是彩禮。」
「這是我們蕭家的律師根據你之前的記帳本算出來的，欠你的錢就當彩禮還給你們了。」
「你們這是耍流氓呢？
我養大一個女兒，你們這是空手套白狼啊！」
穆英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尖細，滿臉的青筋頓起。
周成善猛地拉住穆英，「穆英，你冷靜。」
蕭老爺子跟看戲一樣，看著穆英。
穆英在周成善跟黃麗婷的拉扯下，總算冷靜下來。
她說：「我不會收這份彩禮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要我收了這份彩禮，然後讓我們跟周喬一刀兩斷。」
她倒是聰明。
蕭老爺子想起孫子給他這份合同時說的話，那意思就是穆英一旦收了這份彩禮，那麼就讓她拿出戶口本，讓周喬脫離周家。
蕭老爺子偏頭跟管家說：「我孫子果然手段了得。」
老爺子神色帶了點兒嫌棄，「這么小心機就這麼深沉，真是也不知道學誰的。」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帶著驕傲。
管家一聽，微微一笑，說：「小少爺學您的。」
「我十九歲的時候沒他這麼壞！」
蕭老爺子哼了一聲。
於是。
全屋的人都聽明白了，今天這場提親，蕭然那個男生知道，而且他還參與了一部分策劃，穆英想起蕭然，就恨得牙咬咬的。
她在蕭然那兒，拿不到半點好處，反而處處被他壓制。
周慕在一旁，聽到這些話，那慕強的心態又上來了。
周喬憑什麼能找到這樣的男朋友。
周成善看了合同，心裡想著蕭然真是好手段。
他這樣一來，穆英只能拿到自己之前記帳的那丁點錢，以後親戚鄰居好友提起這個事情怕是要笑話穆英了。
但如果穆英不要這個彩禮。
那麼。
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周成善看著蕭老爺子，說：「我只希望我女兒好好的，別的我都不要求。」
蕭老爺子覺得只有周成善最順眼。
穆英卻因周成善這個話臉色變了，上前就想撕逼，黃麗婷拉住穆英，阻止她，然後黃麗婷走上前，硬著頭皮說：「話雖如此，但是我們連城這地方一直都有彩禮的習俗，雖然你們在連城舉辦婚禮，給周喬非常大的面子，也是對周喬的看重，但是外人並不知道啊，周喬也會成為別人飯後的閒話的。」
連城這幾年的彩禮一直很高，嫁一個女兒出去，沒有十萬八萬的彩禮，都要遭人笑話的。
黃麗婷不信蕭家人不知道。
那若是連這點彩禮都不肯出，那周喬在他們蕭家的地位可見一斑。
她這一說。
連周慕都來了精神。
蕭老爺子冷笑一聲。
他伸手，示意管家。
管家把文件袋遞給蕭老爺子，蕭老爺子從裡面拿出一份長長的摺疊的彩禮單，扔在桌面上，說：「看看，這是我們給周喬準備的，你們連城這邊是十萬彩禮封頂對吧，看看我們這裡夠不夠十萬。」
黃麗婷立即伸手接了那張彩禮單。
太長了，是卷單。
得兩個人拉開。
上面第一行就是彩禮一千八百八十八萬。
看到這第一行的時候，黃麗婷眼睛都要瞎了，她伸出手指，數了好幾下。
確認了。
是這個數沒錯。
「夠不夠？」
蕭老爺子冷冷地反問。
黃麗婷沒敢吭聲。
穆英跟周慕，還有穆原都圍了上來。
再往下，房產，車子，公司，首飾等等，都清清楚楚地列好。
這些錢這些東西對於周家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有了這些東西。
能幾輩子躺著都可以吧....
周慕忍不住扯了穆英好幾下，穆英猛地回神，她跟黃麗婷對視一眼，穆英看向蕭老爺子跟管家。
管家笑裡藏刀，說：「您看清楚了，這份禮單的收禮人是周喬，跟你們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結婚以後這些都是她自己可以支配的，結婚後她想不想跟你們分享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穆英的臉宛如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青青紫紫。
黃麗婷更是手被燙到似的，猛地縮了回去。
穆原則還在數著禮單，「所以周喬以後在連城有兩套房子嗎？
還在鹿馬湖那邊新建的期房，臥槽。」
蕭老爺子：「沒錯，就在鹿馬湖，我們給她安排的是別墅。」
穆原震驚：「蕭先生，那這房子都屬於周喬單獨所有嗎？」
蕭老爺子冷哼：「不然？
我們家缺這點房子嗎？」
穆原：「....我妹發了。」
蕭老爺子覺得穆原也順眼一些了，盡說些他喜歡的話。
周成善是最後一個說話的人，他收起那捲單，遞還給蕭老爺子，低聲說道：「多謝你們這麼看重她，感激不盡。」
蕭老爺子：「好說好說。」
這時。
蕭老爺子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來看一眼。
然後瞬間掛斷。
緊接著，管家的手機也響了，管家拿出來看一眼，接著他看向蕭老爺子，在蕭老爺子的暗示下，也默不作聲地掛斷了。
掛斷後。
兩個人都仿佛鬆一口氣。
他們對面的周家人見狀都有些好奇，誰給這位先生打電話，讓他不敢接的。
再然後，周成善的手機響了。
周成善看一眼，然後眉梢一揚，在蕭老爺子的注視下接了。
那邊。
周喬的聲音傳來，「爸，蕭爺爺是不是在你那裡。」
周成善一頓，立即道：「在。」
「把手機給他。」
周成善不明所以，哎了一聲，然後把手機遞給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豎著雙鷹眼，十分不情願地看著手機。
周成善笑道：「周喬找您呢。」
蕭老爺子咬死周成善的心情都有，他劈手拿了過來，剛把手機放在耳邊，就聽到周喬在裡面說：「爺爺！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
我沒打算那麼快辦婚禮啊，蕭爺爺，求你了好嗎.....」
那語氣。
一點都不畏畏縮縮，還非常理直氣壯。
偏偏。
這位凶神惡煞的蕭老爺子居然沒發火。
他遲疑了幾秒，說：「你說我幹嘛，你去說你老公啊。」
周喬：「他也逃不掉。」
蕭老爺子：「行了，掛了.....」
說完，跟被人追殺似的，趕緊掛了電話。
他掛完電話把手機遞給周成善，全屋子的周家人紛紛看著他。
蕭老爺子豎著鷹眼，「看什麼看，反正你們隨時做好我們蕭家在連城舉辦婚禮的準備！」
周家人：「.....」
或許，上一秒他們還在懷疑這份禮單的真實性，那麼這一秒他們毫不懷疑了。
這樣一個犀利，威嚴的蕭老爺子，竟然這麼怕周喬嗎？
周喬。
她到底有什麼資本啊，讓人家又喜歡她又尊重她。
京都。
周喬掛了電話，就往樓上的書房走去，一把推開門。
蕭然靠在沙發上摁筆記本，他掀起眼眸看了過來，對上周喬的眼眸後。
他撓撓眉峰，低下頭繼續敲筆記本，說：「怎麼了？
不是陪奶奶在樓下打牌嗎？」
周喬挪開他的筆記本，直接坐在他的懷裡。
蕭然趕緊摟著她的腰，「嗯？」
周喬摟著他脖子，說：「蕭然，你們夠了。」
蕭然挑眉。
又問：「怎麼了？」
「別裝啦，爺爺跑連城去我家提親了，你還裝，你敢說你沒有出謀劃策嗎？」
蕭然被吼得撓撓耳膜。
他眉梢微挑，「有啊，那又怎樣？」
周喬捏他下巴。
蕭然眼眸一眯。
周喬說：「我們來下個約定，明年京都的第一場雪在十二月二十五日的話，那我答應你，我們就提前舉辦婚禮。」
蕭然扯唇，「就這一天？」
周喬點頭：「沒錯。」
她知道這是非常小的概率，就看蕭然敢不敢跟她約定了，畢竟老天爺不可能幫他，呵呵。
小樣，是時候讓你們爺孫倆消停了。
蕭然定定地看著她這得意的表情，他指尖順著她衣擺，滑進去，在肌膚上跳舞，幾秒後，蕭然說：「好，就這麼約定。」
周喬跟看傻子一樣看著蕭然，洋洋得意。
蕭然摁著她的腰，咬她的嘴唇，說：「我信得過我自己，但是我信不過你，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立下書面約定，再讓律師過來一趟，見證一下。」
周喬豪氣萬分：「可以。」
大約半個小時後。
蕭家的齊律師把簽了名的書面協議放進公文包里，離開了蕭家，哦，還在門口被蕭奶奶請了一杯奶茶喝。
*
很快。
新春假期已過，蕭然周喬該上學的上學，該訓練的訓練，該比賽的比賽，時光飛逝，距離蕭老爺子帶著兩個人到周家挑釁也已經大半年過去了。
卻再也沒有聽說他們要來舉辦婚禮的意思。
周慕七月份保送進了連城大學，在這個她不喜歡的大學裡鬱鬱寡歡，性格愈發像穆英，又刻薄又愛炫耀。
母女倆也因為性格太過相似，一山不容二虎，恨得對方要死。
周慕再也沒法從穆英那裡拿到半分錢。
穆英的身體時好時壞，還做了幾次化療，但又奇蹟般地好了一些。
周成善依舊照顧他們母女倆，只是日子過得拮据，周喬給他錢，他除了買藥，其他都不會拿出來給穆英母女。
整個周家衰敗得厲害。
但即使如此。
穆英的嘴巴依舊刻薄，尤其是對面鄰居的詢問，因為之前蕭老爺子那大陣仗，對面鄰居早就聽到了。
「不是聽說你女兒要嫁了嗎？
還要在連城辦婚禮？
怎麼沒有消息？」
砰。
穆英直接把門關上。
差點夾了那鄰居的鼻子。
她返回屋裡。
天冷了。
周慕縮在沙發上，她看向穆英說，「姐姐也真厲害，說好的婚禮呢？
現在弄的我們都被笑話。」
穆英走過去倒了一杯熱水，說：「所以我說了，他們還年輕。」
那些錢還有那些房子。
正常人怎麼捨得送出去。
說不定是周喬那個男朋友故意要來給他們下馬威的。
但實際上呢，說不定蕭家對周喬這個人還在考核當中。
無論當初多麼震撼。
時間淡化以後，再想想當時的樣子，只覺得周喬很可笑。
最後還打那通電話來威脅人家蕭家。
母女倆或許都想到了這點，隱隱都帶著快意。
周喬一天不嫁去蕭家，她們就多一天安心，多一天開心。
這時。
電視裡天氣報導。
京都的第一場雪來了，在聖誕節這一天，商場外面的聖誕樹覆了一層銀絲，周慕看著電視裡京都的高樓大廈，滿眼都是嚮往，畢業後她一定要去京都。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穆英一眼，穆英神色冷漠。
茶几上的手機這時響起。
穆英看了一眼，是周成善落在這裡的。
周成善此時在洗手間裡。
穆英彎腰隨意拿起手機，按了接聽鍵。
那頭。
蕭家的管家穩重的聲音傳來，「周先生，兩個孩子的婚禮可以開始準備了，這幾天我會親自過去跟您商談，哎，周喬這孩子，非要跟少爺訂什麼約定，說今年的第一場雪如果是在十二月二十五日才肯結婚，少爺跟蕭董拗不過周喬，只能答應她了，今年這場雪來之不易啊，哈哈。
周先生最近還好嗎？」
看來，管家沒少跟周成善聯繫。
穆英跟周慕臉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腫痛腫痛的。
她飛快地按滅了通話。
周慕茫然地說：「她真的要嫁了？」
穆英恨恨地說：「是啊，你看看你，怎麼就比不上她！」
周慕臉色大變。
母女倆又吵了起來。
*
與此同時。
周喬裹著外套站在落地窗，看著外面的雪。
蕭然走上前，手插在褲袋裡，微微低頭，下巴抵在她頭頂，說：「巧了，聖誕節下雪，我們是這麼約定的吧？
第一場雪？」
周喬冷哼，「你最近很忙哦。」
蕭然輕笑沒應。
周喬看著外面下了車的蕭爺爺，上前，一把拉開落地窗，「蕭爺爺，京都下一場雪要花多少錢啊？」
蕭老爺子愣了下，豎著一雙鷹眼，「我怎麼知道，你問你老公啊。」
蕭然在身後低笑。
周喬：「......」
你們這爺孫倆——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