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個明階神官,孤木難支。
直到此時,站在祭壇上的淨階神官才察覺到不對——兩個明階神官敗得太快了。
按照道理來說,四人同是無量階段,又是二對二,自己這邊還有十二名神宮武士助陣,外面更有數百神官馳援,就算進攻不敢言勝,防守應該萬無一失才對。
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守不住,拖延一二總不成問題。
可結果卻是一觸即潰,轉眼之間,十二名神宮武士加上一名明階神官身死,已經是守不住了。
如果再加上先前的吉祥宮和比叡山宗千,這對年輕男女竟是力敵兩倍於己之敵,且戰而勝之。
若是能將這對男女留在此地,也許比消滅一萬道門大軍還要划算。
轉瞬之間,淨階神官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操縱祭壇,轉而對兩人出手。
不過再次出乎淨階神官的意料之外,未等他主動出手,一道狀若瘋狂的身影已經朝他掠來。
只見齊玄素「魔刀」狀態全開,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雙眸之中只剩下血紅之色,周身上下都瀰漫著暴戾嗜殺的氣息,不過每個動作又精準冷酷,兩者形成強烈的反差。
沒了明階神官的阻擋,百丈距離一掠而過,轉眼之間,齊玄素已經來到了淨階神官的面前,雙手化作龍爪,朝著淨階神官當頭抓下。
在「魔刀」的狀態下,齊玄素拋卻雜念,忘卻生死,完全憑藉本能出招,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了類似於「天算」的效果,「魔刀」和「天刀」也算是殊途同歸。
不過兩者只是外在表現相同,其本質還是大為迥異。如果說「天算」能夠推算未來的各種可能,那麼「魔刀」則是能夠「看」到對手體內氣機流轉的方向、節點,以及各種「罩門」破綻所在。有些破綻甚至在體外,而「魔刀」狀態下的齊玄素不管這個,只會憑藉本能攻擊看到的破綻,於是就會出現未卜先知的效果,好似對手主動湊到刀下。
此時齊玄素手中無刀,雙手就是雙刀。
淨階神官在猝不及防之下,不僅沒能在第一時間擊退齊玄素,反而是落入了被動之中。
這也在情理之中,鳳麟洲的世家門閥化遠勝過中原,畢竟中原每二百年就要有一場大亂,來一次更新換代,所以上清張和聖人後裔才會成為唯二的千年世家。這些神官們都是世世代代的神官,從出生起就高高在上、養尊處優,輕易不會出手,若是遇到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很難發揮出十成實力。
反觀齊玄素,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哪怕如今已經身居高位,因為時間過於短暫,所以還沒有磨滅掉他身上的那份「野性」,每到關鍵時刻,齊玄素總是敢於捨命一搏、向死而生,越是到了險境,越是能發揮出十二成的本事。
淨階神官終於不能再臉色平靜如止水,有了幾分惱羞成怒,他腳下是代表了卑彌呼尊的祭壇,其中蘊含著澎湃磅礴的浩大神力,藉助祭壇之力,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尊女子法相,正是卑彌呼。
法相伸出一隻手,與齊玄素的龍爪對撞在一起。
結果是齊玄素的龍爪破碎。
齊玄素怒吼一聲,破碎的手掌迅速重生癒合,以「螣變」延展手臂,分別從左右兩個方向絞殺神官。
神官將法相融合自身,化作法身,周身燃燒起熊熊烈火,將齊玄素的雙臂燒得皮開肉綻,焦黑如木炭。
便在此時,張月鹿已經用手中「紫霞」斬下了另外一名明階神官的頭顱,然後用手中「紫霞」朝著神官遙遙一指。
一道雷電從天而落,牢牢鎖定神官,使其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神官只能先去化解這道雷電。
在神火的灼燒之下,齊玄素逐漸恢復清醒,收回手臂,不再一味以人仙的千變萬化境對敵,取出自己的「青雲」,結束「魔刀」狀態,切換至謫仙人傳承,改為運用「龍虎劍訣」。
無論是齊玄素,還是張月鹿,以如今的境界修為,都不足以駕馭「天師雌雄劍」,更不足以完全掌握一度失傳的「龍虎劍訣」,於是天師用了個取巧的辦法。
「青雲」和「紫霞」本就是一對,齊玄素和張月鹿也是一對,乾脆兩人各用一劍,一起使用「龍虎劍訣」,張月鹿使用「龍劍」,齊玄素使用「虎劍」,兩人合用雙劍,即是龍共虎。
合兩人之力,終於是能駕馭「天師雌雄劍」和「龍虎劍訣」。
這也是天師頗感得意的地方,放眼整個道門,當然還能找出這樣一對年輕男女,那就是李長歌和姚裴,可這兩人萬萬不能效仿齊玄素和張月鹿,他們不刀劍相向就已經是萬幸。
這神官雖然不擅長與人爭鬥,但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這對年輕男女手中的仙劍絕非凡物,只怕是不遜於「天叢雲劍」,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伸手馭過那隻金屬日輪,只見輪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倭語符籙,以此當作兵刃,這隻日輪雖然不是神器,但在此地有地利優勢,在神力的加持之下,也不怕被道門仙劍劈成兩半。
神官舞動手中日輪,盪開雙劍。大踏步來去,日輪飛速旋轉,以急招向二人猛攻。齊玄素抬手一架,饒是武夫氣力,仍是險些被其中的可怖神力震飛手中長劍,淨階神官得勢不讓人,直接當頭猛砸下來,日輪未到,已是滾滾熱浪撲面而來,聲勢極是驚人。
齊玄素與張月鹿雙劍齊上,劍尖抵中日輪,合雙劍之力,才擋過了這一招。兩人同時奮力將日輪彈開,齊玄素手中「青雲」直刺,攻敵上盤,張月鹿手中「紫霞」橫掠,攻敵下盤。淨階神官一跺腳,生出層層火焰,阻擋張月鹿,日輪同樣燃燒起熊熊烈焰,又斜斬齊玄素項頸。
齊玄素背後生彩鳳雙飛翼,如虎添翼,身形似燕子盤旋,「青雲」直刺淨階神官後心,這一招也是一舉兩得,攻守兼備,既解自身危難,又攻敵之必所救。
與之同時,張月鹿見齊玄素遇險,纖腰微擺,「紫霞」急刺,這一招去勢凌厲,抑且與「慈航普度劍典」的風姿綽約大為不同,反而如神龍出海,氣魄浩大。
淨階神官無法齊擋雙劍擊刺,向後急退,仍是身上兩劍齊中。虧得他閃避得宜,一前一後的兩劍並未能傷及要害,但也讓他心中一驚。
齊玄素一招自上而下搏擊,如猛虎下山。張月鹿單劍顫動,眼花繚亂,如神龍能幽能隱,讓人不知她劍招將從何處攻來,淨階神官百忙中又急退兩步,以避鋒銳。
齊張兩人配合無缺,所有破綻全為旁邊一人補去,厲害殺招層出不窮。
更有兩股劍氣交替生出,若不能將兩股劍氣同時滅去,便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淨階神官氣勢一餒,更呈敗象。
相傳「天師雌雄劍」乃是太上道祖賜下,世間劍訣雖多,但都是單劍,少有雙劍,祖天師為了這對仙劍,特意創出了「龍虎劍訣」。創製之時只是為了將「天師雌雄劍」的威力發揮到最大,並未考慮其他,其本質是雙手雙劍,可世上只有一對「天師雌雄劍」,也沒那麼多雙劍,適用性實在不高,「龍虎劍訣」失傳也就在情理之中,哪知千百年後,竟有一對情侶各用一半劍訣,各用一劍,卻也非祖天師始料之所及了。
齊玄素與張月鹿初使時尚未盡會劍訣中的奧妙,到後來卻越使越是得心應手。
這雙劍合用之法,境界修為還在其次,關鍵要默契,所以讓一對小情侶來用是再合適不過。
兩人根本不需要言語交流,從始至終,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偶爾一個眼神交流,就已經配合無間。
使這劍法的男女二人倘若不是情侶,則許多精妙之處實在難以領會。
若是相互間心靈不能溝通,自然不能如左手和右手那般配合默契。
若是不能捨己為人,只顧自己安危,更是大失此劍的本意,畢竟本質是雙手用雙劍,自然是左手救右手,右手救左手,沒有讓左手或者右手自救的道理,更沒有坐視旁人斷去自己一手的道理。
齊玄素和張月鹿交替進攻,互相防守,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很快便把淨階神官逼入絕境之中。
這也在情理之中,當年祖天師橫掃上古巫教,盡敗四位大巫,又滅酆都鬼國的六大鬼王,以「龍虎劍訣」駕馭雙劍,橫行天下,未逢一敗,乃是那個時代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後來玄聖自鎮魔台「刑柱」之中領悟了「龍虎劍訣」,又憑此劍訣擊敗西道門首領澹臺雲。
此時齊玄素和張月鹿合用「龍虎劍訣」,縱然比不得祖天師、玄聖之萬一,可淨階神官也遠非大巫、鬼王、澹臺雲這等人物,已經是綽綽有餘。
若非這淨階神官乃是名副其實的造化階段境界修為,又占據了地利優勢,這才沒有立刻敗亡,換成是無量階段之人,不出三招就要被兩人拿下。
淨階神官自知難以取勝,周身上下開始燃燒起熊熊烈焰,妄圖進行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