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七娘說得沒錯,其他人還真不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以她的家世出身和能力資質,若是安心在道門內部發展,少說也是個參知真人,就算她沒有選擇在道門發展,混跡於各路隱秘結社之中,她也是十分特殊的那個。
就拿「天廷」大道首吳光璧來說,的確很了不起,與七娘不分勝負,可他的影響力也只是局限於「天廷」,出了「天廷」之後,其他隱秘結社的成員可不會認他。
七娘就不一樣了,她竟然能身兼兩職,同時成為兩個隱秘結社的首腦人物,而且這兩個隱秘結社並非盟友關係,那就很不同尋常了。
所以樞密會的其他成員不能與七娘相提並論,也在情理之中。就算這些樞密會成員有其他身份,也才是兩重身份而已,七娘算上姚家的身份可是足有三重身份。
齊玄素一直有一種感覺,七娘除了目前已知的身份之外,還有第四重不為人知的身份——七娘很有幕後黑手的潛質。
齊玄素最近已經很少夢回靈山洞天,前不久他還做了一個其他的夢,光怪陸離談不上,不過荒誕十足。
在夢裡,七娘突然告訴他,她其實是太平道布在姚家的暗子,她本名不是姚七娘,而是李長奇,「奇」字諧音「七」,她是國師李長庚的妹妹、小國師李長歌的姐姐,而齊玄素不應該叫齊玄素,作為李長奇的義子,他是「有」字輩,應該叫李有道,表字生財。
齊玄素發現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並不怎麼震驚,因為七娘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當然,除了名字,「生財有道」這種名字,雖然很符合七娘的風格,但齊玄素萬萬不能接受。
齊玄素驅散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明白了,一位無量階段的天人,只要不對上『客棧』的東主、掌柜、廚子,就沒有太大問題。在情報這方面,清平會還是能信得過的。」
七娘又強調道:「『夢行雲』雖然是無量階段,但距離造化階段只剩下一步之遙,堪稱是……」
她想了想:「半步造化。」
齊玄素忍不住笑道:「我的親娘,你這是從哪裡學的新詞?最近是不是看話本了?還半步造化,是不是還有無量小圓滿和無量大圓滿?你乾脆把無量階段也分成九重樓算了。」
不掩嘲諷。
反正七娘不在跟前,奈何不得他,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七娘惱羞成怒道:「我說半步就半步,你懂還是我懂?你個小小的逍遙階段天人,也敢質疑我這個堂堂偽仙?」
齊玄素變本加厲道:「我聽說原本根本沒有偽仙的說法,造化階段之後就是仙人,就是因為你們這樣的人多了,才生生又造出一個偽仙的階段。」
七娘忽然不說話了,然後緩緩退後幾步,一隻手仍舊舉著維持光幕的魚符,另一隻手朝著兩人之間光幕比比劃劃,似乎在找角度。
齊玄素有些疑惑。
然後七娘猛地向前伸手,就見一隻手掌探出繡有銅錢花紋的大袖,穿過光幕,隔空給了齊玄素一巴掌。
齊玄素有點發懵。
疼倒是不疼,當娘的教訓兒子是什麼力度,這一巴掌就是什麼力度,別說齊玄素這個天人,就是半大孩子也不當回事。
關鍵齊玄素從未見識過這麼玄妙的手段。
七娘見齊玄素愣住,氣消了許多,冷哼一聲:「越來越沒規矩了,看來我平日裡對你太過放縱,我聽說儒門有個酸子最近寫了本什麼《弟子規》,真該讓你好好讀一讀。」
齊玄素回過神來,面露凝重,沉聲道:「難道這就是半步長生?」
七娘被這個「半步」的說法弄得有點破功,因為道門的確沒有這個說法,被齊玄素點破之後,七娘有點大人偷看小孩連環畫被人抓了現行的羞恥,不由罵道:「滾滾滾,趕緊給老娘滾去天橋,限你半個時辰之內趕到,逾期不至,老娘扣你一千功勳。」
說罷,七娘結束了這次對話。
齊玄素立即破功,不再面露凝重,忍不住放肆笑道:「半步造化,半步長生。嗯,李長歌就是半步無量了,我在萬象道宮的時候就是半步逍遙,皆可半步。」
過了好一會兒,齊玄素才收拾心情。
在高明隱、柯青青等人面前,他是冷麵無情的齊主事。在張月鹿面前,他是沉穩可靠又偶爾輕佻放肆的齊天淵。在七娘面前,他就是嬉笑怒罵皆自由的孩子了。
三種面孔,並不衝突。
人本就是多面的,一個滿手血腥的猙獰惡人也可以是兒女面前的慈愛父親,一個在屬下面前陰沉威嚴的上司也可以是皇帝面前憨厚諂媚的奴才。
就像七娘,在齊玄素麵前,是那個不拘小節、貪財吝嗇、粗鄙市儈的老乾娘。可在外人面前,卻是與「天廷」大道首吳光璧不分伯仲、高深莫測、仿佛仙子下凡塵的姚坊主。
還有張月鹿,平日裡不怒而威,神光照人,可與齊玄素獨處的時候,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就連仿佛木頭的姚裴都有兩張面孔,一個如木偶一般,無喜無悲,偶有情緒波動,也轉瞬即逝,一個則凌厲如出鞘利刃,深居簡出,偶爾露面,殺伐果斷,頗有東華真人的神韻。
齊玄素又重新變回平日裡的齊玄素,談不上不怒而威,只是隨著修為和地位漸高,也養出幾分虛無縹緲的「氣」,正經起來的時候,很是嚇人,比如他去捉拿高明隱的時候,一幫人就被他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在七娘面前,很難正經起來,容易被七娘一巴掌給打回原形。
七娘就是五代大掌教最厭惡的那種人,吊兒郎當,沒個正經,給道門形象抹黑。
齊玄素如此想著,換上新買的衣裳,戴上「白狐臉」面具,選年輕人面孔,再次用回了魏無鬼的身份。
「金錯刀」魏無鬼。
他戴上一頂遮擋面容的斗笠,又取出佩刀,猶豫必要時候是否用「飛英白」,思慮再三,還是覺得可以用。
因為道門造物工程的緣故,各種靈物和寶物都擺脫了過去的手工作坊模式,開始如「神龍手銃」一般批量生產,比如刺殺張月鹿的常三爺所用的「紫青雙燕」,就是太平道在久視元年為慶祝新皇登基設計,共鑄造三百六十五套,合周天之數。「飛英」和「飛英白」這對雙刀也是如此,並非是只有一套的孤品,他就算用了,也不能憑藉此刀就斷定齊玄素和魏無鬼是同一個人。
齊玄素悄然離開了人流眾多的帝京總號,往南城的天橋行去。
大魏朝廷想要修建四座外城,最終只建造了一座南城,後來的三座外城都是由大玄朝廷修建的。之所以沒修建另外三座外城,是因為大魏朝廷缺錢,之所以先修建南城,是因為當時還是城郊的南城最為繁華,山川壇和天地壇都在城南。
換而言之,大魏世宗以前,天子祭天地要出城。如今這兩處地方卻在城內,就在南城。
所謂「天橋」,位於天地壇的西北方向,是一座南北向白玉單孔高拱橋。此橋是皇帝去天地壇祭天地的必經之橋,意為通天之橋,或是天子之橋,故稱「天橋」。
因為只有天子才能走,所以平時是封閉的。
狹義上的天橋,自然就是這座天子之橋,可廣義上的天橋,則是指天橋周圍的廣袤區域。早些年間,還未擴展南城時,這裡是一片水鄉、沼澤,如今比以前要好得多,修了石板路,有些賣藝人會聚集此地,不過入夜之後,卻是十分冷清。
帝京很大,足夠容得下兩個隱秘結社分出勝負。
齊玄素離開帝京總號後,靠著天人修為悄無聲息地從內城進入南城,然後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往南,然後又轉入小路。
這會兒工夫,齊玄素也想明白了,清平會是有意臨時改變計劃,如此一來,就算「客棧」提前得到消息也是無用,若是「客棧」根據提前得到的消息有所動作,反而被調虎離山,清平會則能出其不意,聲東擊西。
這些情況,就連齊玄素這些乙等成員都不知情,只有甲等成員們才能知曉。
原因也很簡單,天地很大,一個人很渺小,「客棧」的「廚子」能帶人在「青衫濕」的必經之路上精準埋伏,說明清平會內部有內鬼,泄露了「青衫濕」的行蹤,剩下的甲等成員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抓內鬼之前先防內鬼,或者是雙管齊下,於是有了這次臨時改變計劃。
如果這次還出紕漏,那麼懷疑的範圍就要縮小很多,總共甲等成員就這麼些人,也不是所有甲等成員都參與此事並知情,謀劃此事的幾名甲等成員自然嫌疑最大。
正想著,天橋已經遙遙在望。
一個人憑空出現在齊玄素麵前,一身樸素道袍,臉上戴著一個頗有上古巫教風格的青銅面具,並無敵意。
齊玄素立時明白,此人就是清平會的「同黨」。
見他臉上的面具,也大約明白,清平會與那位傳說中的大巫師果真存在某種傳承關係。
來人抱拳道:「夢行雲。」
齊玄素還禮道:「金錯刀。」
看過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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