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將軍

  迪斯溫踉蹌後退,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開始潰爛,流淌出黑色的鮮血,而且沒有絲毫癒合的趨勢。

  轉眼之間,他已經從一個英俊的西大陸貴族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怪物。

  「高等黑血」號稱可以讓一位侯爵永遠沉睡,此時的迪斯溫只有伯爵的實力,不過他畢竟只是間接服用了「高等黑血」,而且還保留了部分公爵的特質,所以只是遭受重創,並未直接死去。

  可不管怎麼說,迪斯溫的力量已經處於最低谷,正是殺死他的最好的機會。

  張月鹿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一揮手中紙劍,從劍身飄灑出無數紙屑,迎風就漲,化作一隻只紙蓮花旋繞灑落,猶如漫天飄雪。

  這些紙蓮花都是從「無相紙」上分出,花瓣鋒利如刀,此時旋轉起來,堪比許多奇門兵刃,紙蓮花所到之處,切割磚石就如豆腐一般,那些圍攻張月鹿的血影立時被這些紙蓮花切割成一團團血霧。

  張月鹿身形一掠,已然近身到迪斯溫的面前,手中紙劍散出一片白茫茫的殘影,將迪斯溫周身上下悉數籠罩,殺機森嚴,招招直指要害。

  迪斯溫此時已經不敢與張月鹿近戰,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放出召喚物和僕從來拖住張月鹿,可在安息議會的追殺下,他所有的僕從都已經被毀去,此時一窮二白,只能在背後展開雙翼,以極快的速度不斷躲閃,帶出一連串的重疊殘影,讓人眼花繚亂。

  靈泉子解決掉圍攻自己的血影之後,立時操縱著「黃巾力士」配合張月鹿封堵迪斯溫的去路。只是「黃巾力士」防禦極高,卻不甚靈活,速度更是無法與迪斯溫媲美,收效甚微。

  便在這時,一直「畏畏縮縮」的齊玄素終於來到了不遠處,他將背上的「執刑」、「子午」和腰間的「青鳥手銃」取下,只保留了短劍和「神龍手銃」。

  迪斯溫和張月鹿都注意到了齊玄素,不過兩人此時也都顧不得齊玄素了。

  齊玄素的表情和心態都十分平靜,沒有緊張,也沒有忐忑,他平時看起來像個「花圃道士」,可不意味著他就真就是個「花圃道士」,在山下江湖多年的磨礪,讓他已經可以做到越是在生死一刻,越是能夠保持冷靜。

  齊玄素貼著牆邊走向重傷不起的亞瑟,做了一個舉杯喝水的動作,問道:「還有嗎?」

  亞瑟竟是看懂了,艱難地從自己的挎包中取出一個瓶子,說道:「黑血……沒有了。還有,聖水。」

  齊玄素從亞瑟的手中接過這個瓶子,毫不猶豫地巴開瓶塞,將瓶中的半數聖水灌入自己的口中。

  一瞬間,齊玄素只覺得喉管一線之間仿佛要燃燒起來,這種感覺比他喝燒刀子的灼燒感還要強烈十倍,所不同的是,燒刀子會讓齊玄素頭腦發沉,而聖水卻讓齊玄素的精神得到安寧,消除一切負面情緒。

  在外人看來,此時的齊玄素也如亞瑟一般,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仿佛一個人形的螢火蟲。

  接著齊玄素又拔出自己的短劍。

  這是師父的遺物,被七娘從「客棧」之人的手中奪了回來,交到了齊玄素的手中。

  齊玄素雖然一直攜帶這把短劍,甚至是片刻不離身,但他很少用這把斷劍,哪怕是遇到李三辛的飛劍和諸葛永明的拳頭時,他也沒有拔劍。

  不過現在卻是不得不拔劍了。

  短劍乍看之下,似乎並沒有什麼玄妙之處,只是劍身清亮如水,可以映現人影,甚至已經到了與玻璃鏡媲美的程度。

  齊玄素看了眼劍身上倒映出的面容,將另外半瓶聖水全部傾倒在了劍身上。

  一瞬間,短劍上也亮起了白色的光芒。

  齊玄素先是走向失去了心臟漢崔克,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又將他的胸膛攪爛,確保他死得不能再死。

  與此同時,迪斯溫不斷遭受體內「高等黑血」的侵蝕,久守必失,被張月鹿抓住機會,逼到了死角,張月鹿毫不客氣地一劍刺向迪斯溫的胸膛。

  迪斯溫避無可避,舉起手中的血劍,也朝著張月鹿當頭刺下。

  對於迪斯溫而言,這個東方女人刺向自己胸膛的一劍雖然凌厲,但還不能將自己置於死地,可如果那個東方女人被自己刺上一劍,只怕難逃死亡的命運。

  就在這關鍵時刻,張月鹿的身形一頓,終究沒有選擇與迪斯溫一劍換一劍。可不等迪斯溫高興,就見張月鹿手中紙劍化作一桿白紙長槍,憑空長出一截,直接捅穿了迪斯溫的胸口,並且將他釘在了牆壁之上。

  一寸長,一寸強。

  迪斯溫驚怒交加,沒想到東方女人和她的武器都是這般陰險。

  張月鹿不等迪斯溫反擊,直接收槍後撤。

  就在兩人交手的短暫時間內,「黃巾力士」也終於追了上來。平心而論,「黃巾力士」的慢只是相對於迪斯溫的速度而言,其本身並不遜色一位崑崙階段的武夫或者鍊氣士。

  「黃巾力士」舉起雙錘,朝著迪斯溫當頭砸下。

  迪斯溫想要化作血霧,可是已經混入體內的「高等黑血」卻使得他無法使用此類變形手段,只能將自己手中的血劍凝聚成一個血球,然後奮力向前一推。

  血球直接在「黃巾力士」的胸口炸裂開來。

  轟隆一聲。

  「黃巾力士」的胸口位置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重新變回紙人,紙人的胸口位置同樣也有一個明顯的缺口。

  靈泉子顧不得心疼自己的「黃巾力士」,踏罡步斗,一身道袍無風自動,左手伸開向上,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彎曲,大指和小指伸開,置於左手掌根部,結成「降鬼扇印」,沉聲道:「縛。」

  兩道無形的氣機仿佛鎖鏈一般落在迪斯溫的身上,將其牢牢束縛。

  張月鹿手持白紙長槍,再度攻至,一槍刺入迪斯溫的小腹,奮力一攪,將迪斯溫的腸子全部攪爛。

  「你們都該死!」

  遭受重創的迪斯溫發出一聲堪比女妖的尖叫,繼而爆發出一股好似滾滾洪流的磅礴血能,使得整個地牢轟然震顫,不斷有碎石和灰塵從落下,齊玄素更是險些一頭栽倒。

  迪斯溫不但掙脫開靈泉子的束縛,也將張月鹿連同刺入自己小腹的白紙長槍一起擊飛了出去。不過張月鹿連續留下的兩個傷口並未有癒合的趨勢,反而還在不斷流出黑色的鮮血。

  爆發強大血能的後果就是迪斯溫再也無法壓制體內的黑血,以及來自於張月鹿的「六虛劫」,他臉上的血肉開始不斷脫落,這也讓迪斯溫愈發驚怒怨毒,以及在驚怒掩蓋之下,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畏懼。

  一再遭受重創的他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邊緣,稍有不慎便會徹底死在此地,到那時候,可沒有第二個僕人去祈求東方的古仙來復活他。

  張月鹿拄著白紙長槍緩緩起身,剛才的血能衝擊,徹底擊潰了她的「五氣煙羅」,也重創了她的體魄,在五仙傳承之中,只有武夫的體魄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媲美罪民,可張月鹿並非武夫,所以此時口鼻滲血,十分悽慘。

  只是張月鹿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將手中的白紙長變化為軟鞭,手腕一抖,無數鞭影交織成一座牢籠將迪斯溫籠罩其中,哪怕張月鹿沒有附著太多真氣,僅是依靠半仙物的鋒芒,也足以傷到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迪斯溫。

  迪斯溫竭力抵擋著,可看似脆弱的紙鞭卻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而且紙鞭本身似乎還蘊含著某種神聖氣息,使得他感覺自己好像正在被烈火焚燒。

  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的迪斯溫再也顧不得其他,不惜損耗,伸手朝著張月鹿一指。

  張月鹿只覺得自己體內的鮮血瞬間沸騰起來,五內俱焚。

  只是張月鹿仍舊不為所動,繼續以手中紙鞭瘋狂絞殺迪斯溫。

  「啊啊啊!」迪斯溫發出一聲慘叫。

  紙鞭生生絞斷了他的一條手臂,並且強行將其撕扯下來。

  迪斯溫不顧損耗地再次激發血能。

  首當其衝的張月鹿轟然倒飛出去,在牆壁上撞出一圈蛛網狀裂痕,紙鞭終於無以為繼。

  靈泉子以三道金盾全部碎裂的代價勉強擋下了這股血能,然後甩出了自己的最後一道符籙,正中迪斯溫的眉心位置。

  靈泉子一指符籙,用最後的法力催動符籙:「回夢……仙……游。」

  一瞬間,靈泉子被抽乾了所有的氣力,委頓在地。

  原本狂躁不安的迪斯溫瞬間安靜下來,陷入回憶之中,無法自拔。

  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死在獵魔人手中的妻子,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歡愉時光。

  他們居住在有著高高尖頂的古堡中,古堡外是碧綠的草地,茂密的樹林,以及清澈的河流……

  下一刻,一把短劍打斷了迪斯溫的回憶。

  迪斯溫緩緩低頭。

  一把充斥著聖水氣息的短劍從後心位置刺穿了他的心臟,劍鋒透出胸口。

  將軍。

  棋盤之上,其他棋子都損失殆盡之後,只剩下雙方主將時,過河的卒子就成了決定勝負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