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審問

  堂堂首席靈官親自出馬,果然沒有讓人失望,甲申靈官很快就被押解到京。

  不過到了這等地位之人,最起碼的體面還是有的,甲申靈官只是除去了靈官甲冑,並沒有上鐐銬,被暫時軟禁在天罡堂。

  相較於各地道府的獨立道宮,玉京寸土寸金,九堂的地盤便沒有那麼大,遠不如地方道府的道宮。不過九堂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背靠著崑崙洞天,各自在崑崙洞天中還有地盤,相當於「後院」。

  齊玄素不止一次去過紫微堂的「後院」,天罡堂自然也有。

  天罡堂的「後院」範圍內有一座小湖,湖上有島,只有一道二十四孔橋與外界相連,其他地方設置陣法,平時不對外開放,天罡堂在島上建造了許多園林建築,既可以用來待客,也可以用作其他用途,甲申靈官就被軟禁在此地。

  齊玄素趕到的天罡堂的時候,張月鹿已經在等他了,親自領他去了崑崙洞天。

  今天的陣仗就比較大了,除了齊玄素和張月鹿之外,慈航真人也親自出面。

  嚴格來說,今天以慈航真人為主,齊玄素和張月鹿為輔,畢竟天罡堂掌堂真人才是正經的靈官上司,名正言順,合情合理,所以甲申靈官被隔離審查的時候,喊的也是要見慈航真人。

  現在,他如願了。

  慈航真人不算年輕了,高冷、傲嬌、遺世獨立一類的風格已經不太適合她這個年紀的人,取而代之的是慈和、端莊、優雅。慈航真人作為三儲君中的唯一女子,相較於另外兩位男真人,她並不以威嚴著稱,看上去和顏悅色,很好說話。

  不過考慮到道門還從未有過女子大掌教,高層仍是男子占據了絕對多數,慈航真人能以女子之身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固然有平等因素,也是不容小覷的。

  甲申靈官也是道門的老人,他在道門服役超過四十年,從九品靈官到一品靈官,經歷過六任天罡堂掌堂真人,慈航真人是其中唯一的女子掌堂,當慈航真人坐到甲申靈官的對面時,雖然神態恬淡,但甲申靈官還是感到莫名的壓力。

  慈航真人緩緩開口道:「既然對你正式立案調查,那就說明道門已經掌握了相關情況,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對抗調查,坦白交代有關情況,道門會酌情寬宥。若是執迷不悟,對抗調查,拒不交代有關問題,那麼煌煌法典在上,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元兇巨惡。」

  甲申靈官沉默了片刻,問道:「不知諸位真人要我交代什麼?」

  慈航真人看了齊玄素一眼:「太微真人,是你一手操辦了這個案子,比較熟悉情況,由你來問。」

  「是。」齊玄素應了一聲,目光轉向甲申靈官,「甲申靈官,你現在還沒有被定罪,只是處於調查階段,自然也沒有被革職,那我還是以職務相稱。」

  當初在鳳麟洲戰場上,甲申靈官曾經得罪過還只是副堂主的齊玄素,兩人當時鬧得很不愉快,最終是李朱玉從中間打圓場,這一次他中箭落馬,本以為齊玄素會趁機對他雷霆斥辱,卻沒想到齊玄素並沒有這麼做,還是以禮相待。

  甲申靈官還能說什麼呢?甚至有些感動了,回答道:「多謝。」

  齊玄素切入正題:「甲申靈官,當初你與北庭大都護、西庭大都護聯合進攻金帳西庭,你是第一個攻入西庭的,具體經過是什麼?」

  甲申靈官回答道:「我在戰後寫了詳細戰報和總結,分別上報給了當時的掌軍真人東華真人和天罡堂,天罡堂應該有存檔才是。」

  齊玄素沒有提出異議,而是對張月鹿說道:「記錄在案。」

  因為這次問話的性質十分特殊,可能牽扯到域外天魔,所以普通道士和靈官便不好牽扯進來,乾脆由張月鹿這個首席副堂主親自執筆記錄。

  張月鹿已經擺好筆墨紙硯,開始飛快記錄。

  齊玄素接著說道:「天罡堂的確有存檔。」

  說話間,齊玄素已經打開隨身攜帶的文檔,從中取出一份卷宗:「這就是當時的存檔,我已經調出來了。」

  然後齊玄素起身繞過桌子走到甲申靈官的面前,將手中卷宗舉到甲申靈官的面前:「你看清楚了,確認是你的戰報嗎?」

  甲申靈官飛快掃過一眼:「是。」

  齊玄素把這份卷宗放了回去:「請記錄。」

  張月鹿立刻記錄。

  齊玄素又轉身取出一份卷宗:「不過除了這份存檔之外,還有西庭都護府、北庭都護府的有關戰報,你要不要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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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靈官沉默了。

  齊玄素舉著手中卷宗:「這份卷宗的內容與你的戰報有很多不符之處,你作何解釋?」

  甲申靈官說道:「當時是圍三缺一,西庭都護府負責進攻金帳西庭的南門,北庭都護府負責進攻西庭的北門,我部負責進攻西庭西門,留出了東門,三個不同的進攻方向,戰報有所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張月鹿再次記錄。

  齊玄素又把這份卷宗放了回去,取出第三份卷宗:「這是前二品靈官江別承的有關證言,他可是你的副手,同樣有不符之處,這又怎麼說?」

  甲申靈官道:「江別承曾在攻城途中離開大部隊,不知去向,殊為可疑,他的證言不足為信。」

  齊玄素抬高了嗓音:「江別承並沒有否認這一點,不過最後攻入『長生天』神殿的時候,你們兩人可是同時在場。據他所說,當時神殿下方還有一層,堆滿了所謂的『祭品』,你以『不宜讓大玄朝廷知曉』的理由下令封鎖神殿的地下一層,同時又說會在事後單獨上報,可無論是掌軍真人那邊,還是天罡堂這邊,關於這方面的匯報,都是一字無有,你又作何解釋?」

  甲申靈官慢慢地望向齊玄素:「太微真人這樣問,我自是無話可說。可這只是江別承的一面之詞,不知太微真人是否派人去過西庭遺址實地查看,看看是否有所謂的地下一層。」

  齊玄素把三份卷宗摞疊在一起,說道:「甲申靈官,你大概覺得西庭一場大亂,那處神殿早已經毀於戰火,也就是死無對證,是不是?」

  甲申靈官低下眼帘:「我沒有這樣說。」

  齊玄素笑了一聲:「可你這麼想了。倒也無妨,不必說這樣的大事,就算是普通的命案,毀屍滅跡都屢見不鮮,難道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嗎?」

  甲申靈官緊閉著嘴,無動於衷。

  齊玄素接著說道:「我不必去西庭遺址實地勘察,我只要確定你是否下過這樣的命令就行了。」

  說罷,齊玄素取出一份寫著證言又密密麻麻簽了好些人名的卷宗:「這是你當年下屬靈官們的證言,大概有五百餘人的簽名,都說是你下令封死了神殿的地下一層,你要不要看?」

  齊玄素展開這份卷宗,舉在甲申靈官的面前,讓他看清楚了。

  甲申靈官的臉色微微變了。

  齊玄素在等待的兩天時間裡,當然沒有閒著,而是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其中就包括這份證言。

  齊玄素又把這份證言放到了身後的桌子上,說道:「甲申靈官,你可以不承認,有這些證言也無須要你的供詞,我甚至可以零口供辦案。」

  甲申靈官低頭不語。

  一直旁觀的慈航真人終於說話了:「大奸大惡從來冥頑不靈。」

  這句話只有前半句,沒有後半句,十分委婉,不過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慈航真人不介意親自出手。

  若是慈航真人出手,那就不是什麼搜魂或者拷打了,太落下乘,與慈航真人的身份也不相符。

  慈航真人有一門絕學,喚作「度世佛光」,乍一聽是佛門絕學,實際上也的確是佛門絕學,畢竟慈航一脈本就是半佛半道,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此法是來自「慈航普度劍典」,只有修成了最後一卷「我字卷」,方能修得此等神通,張月鹿就差些火候,還未曾習得。放眼整個慈航一脈,也只有慈航真人給修成了。

  此法極為霸道,只要佛光一照,對手便要當場跪地悔悟,也就是佛門所說的立地成佛,這種悔悟的時間最長可達幾十年。

  其中根本原理就是以佛光將對手的本我徹底壓制束縛,然後再塑造一個對立的「心魔」。與「太陰十三劍」不同的是,「太陰十三劍」塑造的心魔為惡,喜好殺戮,「度世佛光」塑造的「心魔」為善,大慈大悲,其實兩者殊途同歸,都是將人變成另外一個人罷了。

  道門四大劍訣自然名不虛傳。甲申靈官也有耳聞,知道慈航真人的手段,不由變色道:「如此串聯逼供,道門法制何在?我要見清微真人!」

  慈航真人也不辯解,而是淡淡說道:「此事還與清微真人有關?是清微真人指使你這麼幹的?」

  甲申靈官的臉色立時再變:「我沒有這樣說。」

  慈航真人道:「北辰堂只負責道士叛變泄密等事宜,靈官叛變則歸屬天罡堂處置,既然與清微真人無關,那麼你見清微真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