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公務

  等到齊玄素把這些天積攢下的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顏永真和龍小白也把小殷帶回來了。

  雖然顏永真打不過小殷,但龍小白顯然要比小殷厲害,兩人找到小殷之後,顏永真好言相勸,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龍小白不說話裝高手,負責武力威懾,軟硬兼施,終於是把小殷給勸了回來。

  小殷不情不願地走進齊玄素的籤押房。

  坐在書案後的齊玄素頭也不抬,仍舊在用硃筆批示公文。

  顏永真輕聲道:「真人,我們回來了。」

  然後他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小殷,示意小殷過去。

  小殷背著雙手走到書案不遠處,揚起一個笑臉:「我回來了。」

  齊玄素這才放下手中硃筆,看了她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幹什麼去了?」

  小殷避重就輕道:「我聽說龍門府的牡丹花很好看,就去看花了,我還給你帶了一束牡丹花呢。」

  說著,小殷從背後拿出一束花放在齊玄素的桌子上。

  齊玄素看了一眼,語氣緩和幾分,問道:「你知不知道進修期間不允許離開上宮?誰給你的特權?」

  小殷開始裝傻:「是嗎?不知道呀。」

  齊玄素哼了一聲:「那你知不知道北邙山距離龍門府很近?我看你是想回鬼國洞天了。」

  小殷又開始裝可憐:「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齊玄素板著臉,問道:「我讓你抄的太上道祖五千言呢?」

  小殷低下頭,小聲道:「還沒抄完。」

  齊玄素一拍桌子:「太不像話了!牆邊站著去。」

  小殷撅著嘴,走到旁邊靠牆站好。

  齊玄素也不好苛責顏永真太多,示意顏永真和龍小白可以離開了。畢竟小殷的境界修為太高了,一般人怎麼管得了她?

  齊玄素又看了小殷一眼,擺出大家長的威風:「站直了!」

  小殷自知理虧,關鍵是七娘、五娘都不在,沒有靠山給她撐腰,別人根本壓不住齊玄素,看看顏永真和龍小白,都不敢說話。中原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可不敢硬頂,只能乖乖聽話。

  齊玄素這次的確有些生氣了,再怎麼慈父嚴母,張月鹿也有脈脈溫情的時候,齊玄素當然也有展露威嚴的時候,齊玄素要是沒有這點威嚴,怎麼鎮得住手下的人,只是他過去有點過於縱容小殷了。

  這一次,齊玄素讓小殷在籤押房站了一宿,他本人也是哪裡都不去,就在籤押房中處理公務,陪著小殷,盯著小殷。

  身體上的懲罰還在其次,關鍵是無聊,小殷性子跳脫,無聊才是最大的折磨。

  待到東方漸白,小殷雖然還是靠牆站著,但已經進入夢鄉,連鼻涕泡都出來了,隨著小殷的呼吸不斷變大變小。

  齊玄素站起身,叫醒小殷:「準備上課去,記得補上欠下的罰抄,要是敢上課睡覺,翻倍!」

  小殷揉了揉眼睛,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終於得以離開齊玄素的籤押房。

  齊玄素來到窗邊,向外望去。

  因為齊玄素的籤押房位於明堂最高層,所以能夠俯瞰上宮和下宮,齊玄素親眼看著小殷從明堂二層出來,往坎園走去。

  小殷好像知道齊玄素在看她,還回頭看了一眼,不過是臭著一張小臉。

  齊玄素收回視線,取出一塊「玄玉」。

  這次雲神洞天之行最大的收穫當然是王巨君的人頭,其實還有些次要收穫,他進入域外天魔體內世界的時候,失去了絕大部分修為,從倒懸之塔逃離之後,失去的修為又得以恢復,一來一去,使得他的「玄玉」消化進度大大增加。

  仔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齊玄素的修為就像一杯水,「玄玉」的未曾消化部分則是杯底的沉積物,一般情況下,很難影響到這些沉積物,需要循序漸進。不過齊玄素這次在雲神洞天經歷了修為上的大起大落,就好像杯中之水被上下顛倒了一次,反而使得這些杯底的沉積物泛了上來,極大加快了「玄玉」的消化速度。

  齊玄素要加快吸收「玄玉」的速度了。

  雖然偽仙的跨度很大,不是幾塊「玄玉」的問題,齊玄素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晉升仙人,但偽仙也分三個層次,齊玄素現在只是最低層次的,不說跟當初的三儲君相比,便是比起一些老牌偽仙也多有不如。

  在南洋的事情上,裴神符做了齊玄素的俘虜,事後雖然姚懿沒有出面,但讓姚恕出面,以新婚賀禮的名義向齊玄素奉上兩塊「玄玉」,了結此事。

  齊玄素取出的「玄玉」正是姚家的那塊,裡面血絲密布,幾乎已經把「玄玉」徹底染紅了。

  不一會兒,顏永真進來了。

  齊玄素問道:「今天都是什麼安排?」

  顏永真取出一個本子,一邊翻看一邊說道:「上午是視察下宮,與下宮學子談心,並發表講話。下午前往江南分宮,這是萬象道宮建立之後開闢的第一個分宮,意義重大。以前的歷任掌宮真人、掌宮大真人,上任後第一個視察的分宮,必是江南分宮。至於分宮那邊的行程,由分宮具體安排,我們還要在分宮住一晚。」

  齊玄素又問道:「接下來的幾天呢?」

  顏永真翻了一頁,接著說道:「第二天,我們從江南分宮前往遼東分宮,同樣要住一晚。」

  「第三天,從遼東分宮前往晉州分宮,住一晚。」

  「第四天,從晉州分宮前往中州分宮,也就是北邙山分宮,距離主宮最近,就不必住一晚了,我們可以直接返回主宮。」

  「第五天有上宮的課程和道宮議事。」

  「隨行人員,除了我之外,主要就是陸輔理、程副理兩位輔理,還有就是寧輔理,她是道宮的大管家,也是要去的。護衛方面,除了必要的飛舟配備人員之外,安排了一位二品靈官隨行。」

  齊玄素嘆了口氣:「還是公事為重,那就先去下宮吧。」

  下宮近在咫尺,自然不必過多安排。

  再次回到當年生活過的地方,齊玄素略微有些感慨,當年的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會以這樣的身份重回下宮。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衣錦還鄉。

  這一次的講話,讓顏永真再次發自內心地感到佩服。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上司是剛剛回來,昨天一天都是在處理積壓的公務,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就連臨陣磨槍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倉促上陣。

  可齊玄素還是完全脫稿完成講話,有理有節,言之有物,不像有些真人,沒了手中的稿子,便不會說話了。

  都說太微真人是憑藉武功上位,是個武真人,可在顏永真看來,應該是文武雙全才對。也許齊真人不擅長詩詞歌賦,但這些都是小道,齊真人在對道門經典的理解上還是頗有見地。

  齊玄素這次跟下宮學子們談論的還是「道德」問題,也是道德建設的延伸。

  「人活在世上,是離不開虛榮心,好壞是比較出來的。我們現在的生活水平,已經好過許多上古時代的貴族,可還是有許多人不滿意,就是因為對比,不如鄰居,不如同僚,不如同時代的其他人。」

  「有了虛榮心就愛炫耀,炫耀無非兩個方面,一個物質方面,一個精神方面。物質方面一般以金錢作為衡量,精神方面一般以學識作為衡量。無論是炫耀金錢,還是炫耀學識,都只有少部分人能夠做到,如果打腫了臉充胖子,又容易露餡。因為沒錢就是沒錢,學識不足就是不足,裝是裝不出來的。」

  「那麼有沒有一種既不容易被戳穿,又能高人一等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方式呢?有的,那就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居高臨下地攻擊別人的觀點做法,冠以不忠、不孝、不義、不正的名頭,那就能高人一等了。」

  「於是近些年來,清流開始泛濫,高舉道德大旗之人不知凡幾,道德的高地上開滿了未經風雨的鮮花。而在這些花卉之中,也隱藏著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意圖借著道德的利器殺人。如此種種,皆因道德建設的落後,道德標準的不明確,以及某些高層的推波助瀾,才會造成如此亂象。」

  「這些年來,不少人鼓勵要加速法治建設進程,這是對的,可律法的基石是道德,律法是道德的底線,如果道德崩塌了,那麼所謂的律法又是立足在什麼上面?僅僅靠嚴刑峻法,能夠維持一個偉大的帝國嗎?當年赤帝奪天下,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余悉除去祖龍之法,得天下人心。不可不察。」

  「這是很可怕的,也是很可悲的,道德被武器化,被庸俗化,我們不禁要問,什麼是道德?誰來定義道德?」

  「我今天暫時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未免有些深奧了。我最後引用西洋人的一句話:總有一些人,不懂自然,不懂道理,生意不會,身無長物,但偏偏認為自己擅長明辨是非。」

  「也許有人要說了,我不會製冷,但我可以評價冰鑒。這沒什麼問題,評價冰鑒當然不需要會製冷,但一定要知道為什麼能製冷,才好做出一個比較明確的評價,如果你非要說冰鑒不冷是因為火燒得不夠旺,那就是貽笑大方了。」

  「在寫第二章,不過不建議等了,早睡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