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命宮

  就在這時,禮堂的大門緩緩開啟。

  眾人開始依次進入禮堂,禮堂內還有一道側門,專供大人物們進入。

  張月鹿領著齊玄素進入禮堂,輕聲說道:「這次競買還是小打小鬧,你應該看看北辰堂的競買,那才叫熱鬧,都是房契地契,有玉京的,也有金陵和帝京的,通通發賣。許多真人也會出面競價,可不講什麼謙讓。」

  張月鹿以前就在北辰堂任職,所以對於北辰堂的競買記憶深刻。

  進了禮堂,並無固定座位,而且座位數量要多於請柬數量,所以除了最前面的幾排之外,可以隨意落座。

  兩人找了個不怎麼起眼的位置緊挨著坐下,少一時,就有道士將今天的競買單子遞進來,總共兩頁紙。齊玄素接過來之後,將第二頁給張月鹿,一人看一頁,看完之後再交換過來。

  第一頁都是小物件,以西洋貨物為主,比如聖廷教士從新大陸得來的黃金頭冠,重約十二斤,不說工藝,就算直接熔成黃金,也有十斤左右。如今已經不再是一斤十六兩,而是改為一斤十兩,也就是一百兩黃金,可兌換一千太平錢。

  這次競買的底價則是九百太平錢。底價雖低。但是想要拿到手,未必便宜。

  已經讓齊玄素望而卻步。

  除此之外,還有西洋的大型千里鏡,長約一丈,號稱萬里鏡。西洋的新型長銃,與東方火銃不同,不在彈丸上做文章,而是專注於火銃本身,可以裝填多發彈丸,也可以連續發射。

  據說西方已經開始研究不用彈丸的全新長銃,且初見成效,有噴火銃,也有射光銃,僅從表象上來說,倒是有些像傳統意義上的法寶。不過這些屬於機密,並不對外出售,就算僥倖得到,也是到了天機堂或者神機營的手中,不會拿出來競買。

  張月鹿只是想要湊個熱鬧,開始並沒有打算買什麼,但是見前面的小物件中,有不少底價便宜的,也就有些動心。

  她就看中了一件可以用來易容的面具,底價是五百太平錢,還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至於第二頁,就是一些大宗商品,有古人的書畫,也有古董瓷器,以及玉器翡翠等等,最顯眼的還是壓軸和大軸,倒數第二個出場的壓軸是大真人府拿出的一枚朱果,已經處理完畢,可以放心服用,底價是五千太平錢。最後出場的大軸是一件須彌物,品相上等,底價是一萬太平錢。

  齊玄素第一次知道須彌物竟然如此值錢,不由望向張月鹿手腕上的那只須彌物,相較於張月鹿放在須彌物中的東西,倒是須彌物本身更為珍貴。

  張月鹿晃了晃手腕:「別看了,這是道門發的,不能隨意買賣。」

  齊玄素收回視線,道:「我感覺就是白來一趟,什麼也買不起。」

  張月鹿輕輕一笑:「在這種地方買東西,主要是一個『善』字。等你買得起的時候,不會專門跑到這種場合買東西。」

  「有道理。」齊玄素點頭認可道。

  既然什麼都買不起,齊玄素也就釋然了,開始與張月鹿閒聊,就連一眾真人、三品幽逸道士什麼時候入場的都未察覺。

  真人們落座之後,競買正式開始。

  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上面,不過也有極少數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齊玄素和張月鹿身上。

  比如說澹臺瓊和張玉月。

  澹臺瓊的定力更足,只是偶爾瞥一眼女兒,然後便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視線,雲淡風輕,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可張玉月就是毫不掩飾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齊玄素就是負了張大小姐的李命煌。

  再有就是萬修武和岳柳離。

  兩人見過齊玄素和張月鹿之後,心思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兩人身上,岳柳離好奇齊玄素到底經歷了什麼,又是哪位真人相邀。萬修武則在想齊玄素到底用什麼手段,拿下了連李天貞都鎩羽而歸的張月鹿。都是萬象道宮出身,沒什麼家世可言,難道是小白臉吃軟飯?可齊玄素那張臉,的確不醜,甚至還算是中等偏上,卻遠未達到靠臉吃飯的地步。

  唯有齊玄素自己心知肚明,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位真人相邀,更談不上什麼交情。

  就在此時,一名二品太乙道士姍姍來遲。

  他不是從那道專供大人物出入的側門進來的,而是從禮堂的正門徑直步入其中。

  此時眾人都已經落座,背對正門,竟是無人發現此人的到來,只有幾名負責侍候的道士見到這位頭戴蓮花冠的真人,大驚失色,正想要行禮,此人卻將右手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幾名道士不敢出聲,任由這位真人步入禮堂。

  此時競買已經漸入佳境,倒也不需要主持之人如何喊叫,叫價之聲此起彼伏。

  這位太乙二品道士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角落的年輕男女身上,微微一笑,然後悄無聲息地向兩人走去。

  齊玄素渾然未覺,直到此人坐在自己身邊,才驟然驚覺。

  可一直在關注齊玄素的幾人卻都注意到了此人。

  不必多想,這就是那位邀請齊玄素的真人了。

  澹臺瓊輕聲問道:「玉月,你認得此人嗎?」

  張玉月仔細看了片刻,搖頭道:「不認得,不過似乎是十三叔的朋友。」

  張拘平在拘字輩中排名十三,張拘奇則是排名十二。

  澹臺瓊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萬修武和岳柳離也注意到了此人,吃了一驚,萬修武低聲道:「是裴真人。」

  岳柳離神色凝重:「他竟然與裴真人有交情?」

  其實不僅是萬修武和岳柳離吃了一驚,齊玄素同樣是吃了一驚,來人竟是他的舊相識,不過是一面之緣。

  齊玄素還記得他的名字,裴小樓。

  兩人上次見面,是在從蘆州去往玉京的飛舟之上。

  當初齊玄素只當此人是胡吹大氣的騙子,只是他如何也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二品太乙道士,縱然不是參知真人,卻也是名副其實的大人物。

  那麼當初的那些話就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人家有一說一,坦然相告,只是齊玄素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把實話當吹牛。

  這一刻,裴小樓當初的聲音仿佛又在齊玄素的耳畔響起。

  「愚兄痴長几歲,早年時曾經在萬壽重陽宮學道,後來道法小成,奉師門之命下山濟世,積累外功。在那大江之畔,貧道曾經偶遇東華真人,東華真人見我與他老人家有緣,便傳我『太微真術』,只要持恆修持,便可上窺天意,下查地氣。」

  「無奈愚兄根骨稍次,修不得此法。好在愚兄還是個有福之人,遊歷齊州時,再遇東華真人,於是向東華真人請教了『紫微斗數』。道友,你說準不準?」

  齊玄素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硬是擠出一個字:「准。」

  裴小樓哈哈一笑:「上次看相,我的話還沒說完,等我看完了,道友再說準不準。」

  齊玄素鬼使神差道:「怎麼不見尊夫人?」

  按尊夫人之稱,今人以稱其妻,不知古人以稱其母。按照今人的稱呼,自然是稱呼妻子,而非稱呼母親,齊玄素至今還記得那位讓裴小樓狼狽不堪的「女壯士」。

  不過話剛出口,齊玄素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裴小樓臉色一僵,輕咳道:「這個嘛,她還有事,所以留在了玉京。」

  齊玄素趕忙轉開話題:「對了,我下飛舟的時候,怎麼沒見到真人?」

  裴小樓的臉色愈發僵硬:「我當時有急事,直接飛去了玉京。」

  齊玄素隱隱猜測到,只怕有急事是假,躲避夫人是真。

  就連不知此事前因後果的張月鹿也瞧出裴小樓神色不對,輕輕掐了下子齊玄素的手臂,讓他別亂說話。

  齊玄素輕咳一聲,乾脆不再說話。

  裴小樓倒是沒有動怒,只是略有尷尬,過了片刻便恢復常態,說道:「上次見面,我給道友看相,還未來得及說結果,道友想不想聽?」

  不管齊玄素想還是不想,都點頭道:「想。」

  裴小樓隨手設下一道隔音的禁制,認真打量齊玄素,順帶也將張月鹿包括進去,然後緩緩說道:「正所謂紫府武相,位居人上。所謂『紫薇武相』,是指紫薇、天府、武曲、天相,放在過去,祠祭堂又名天相堂,度支堂又名天府堂,北辰堂又名武曲堂。依我看來,兩位都是不俗面相命格,日後定是前途無量。」

  這一刻,齊玄素又覺得眼前之人是個戴著蓮花冠的騙子。

  張月鹿微笑問道:「何以見得?」

  裴小樓輕撫鬍鬚,答非所問道:「張姑娘命宮主星天府,不拘小節,大而化之。」

  他又望向齊玄素,道:「齊道友命宮主星廉貞,剛毅果決,自立自強。」

  「天府星在辰、戌二宮守命,必有廉貞星同坐,若無煞星衝破,為『天府朝垣格』,也為『府相朝垣格』,富貴雙全,食祿千鍾,得人景仰,女命忠貞有節,多半家世優越,可得貴人扶持及親屬助力,若適逢廉貞星化祿,主少年難以得志,三十歲以後,才可嶄露頭角,但此時若有化忌星及六煞星之一同宮,可幫助廉貞和天府衝出辰、戌宮天羅地網的束縛,雖然不免於辛勞,但終能事業有成。」

  「天府星是南斗帝星,和天相星同為紫微星的左右手,一為財庫主,一為掌印官。天府星雖具才能,但保守厚重,個性內斂,不過與廉貞星同宮,不僅能發揮天府星重實際而穩重,同時也可約束廉貞星之『邪』和『桃花』,化解廉貞星之『囚』,實乃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