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並沒有拖延太長時間,因為金闕還未任命新的帝京道府首席,所以他與掌府真人李若水簡單交接之後,便前往玉京面見清微真人。
其實也沒什麼好交接的,帝京道府這個地方本來就沒什麼大事。
李長歌與清微真人見面也是例行公事,沒什麼值得特別交代的。正如齊玄素深入參與了東華真人的各種事務,李長歌同樣如此,該說的早就說了,現在就是走個過場。
李長歌還順道回了趟家——玉京太上坊的家,不遠就是齊玄素和張月鹿的新家,如今終於是修繕完畢,煥然一新,雖然撤走了一部分人,但還是留了不少人,這都是為兩人婚事做準備的。
持盈公主聞訊趕了過來——她平時並不住在這裡,而是在軒轅坊那邊。
李長歌與持盈公主算是從小相識,也算是青梅竹馬,不管李長歌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最起碼兩人在明面上沒有什麼矛盾,不存在誰給誰甩臉子。
大玄皇室一直苦於無法深度介入道門,如今不一樣了,無論是清微真人上位,還是李長歌上位,秦家的女兒都會成為大掌教夫人。
這也是齊玄素執意要親上加親的用意所在,許多道士是不喜歡大玄朝廷干涉道門的,下道門怎麼能插手上道門的事情?這不是倒反天罡了嗎?如果東華真人的道侶是慈航真人,那麼秦家的公主怎麼跟慈航真人相爭?同理,持盈公主也無法與張月鹿相爭,這是莫大的優勢。
李長歌要去書房拿些東西,順帶與持盈公主說著閒話。
「定下了,去南大陸?」持盈公主問道。
李長歌道:「齊天淵很著急要回來,看來南洋的事情讓他坐不住了。」
持盈公主玩笑道:「人家齊真人知道心疼道侶。」
李長歌不置可否:「如果齊天淵真是個兒女情長之人,那反而省事了。」
持盈公主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長歌想也不想就拒絕道:「沒有這個必要,而且也不像話,齊天淵連秘書都沒帶,孤身一人前往,我這邊卻要拖家帶口,不免讓人看輕了。」
他本還想說:你要著實想去,等過段時間再把你接過去,可他又想了想,還是作罷。
持盈公主有些黯然,轉而說道:「說到南洋的事情,我聽說張真人最近的壓力很大?」
李長歌微皺眉頭,似乎有些不悅,不過還是回答道:「談不上,張家已經插手了,關鍵張青霄本身沒有太大問題。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事?你不是不關心嗎。」
持盈公主道:「前些天的時候,張真人讓人把一個小姑娘送到了太上坊,我聽說是張真人和齊真人的義女,好像叫齊小殷?看著年紀不大,古靈精怪的,可鬧騰了,經常看到一大幫人追著一個小姑娘滿世界跑,被小姑娘耍得團團轉。小姑娘也是閒不住的,喜歡在太上坊走街串巷,也不怕生,挺討喜的。」
李長歌的眉頭舒展開來:「是她啊,我知道。別看她小,已經跟著齊天淵、張青霄立了不少功勞,還救過齊天淵,現在應該是三品幽逸道士。」
持盈公主有些驚訝:「真是人不可貌相。」
兩人說話的時候,持盈公主吩咐人幫李長歌收拾日常用品,完全就是一家主母的樣子。李長歌也沒有拒絕。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也由不得他。既然身不由己,與其對抗,讓自己不痛快,也讓別人不痛快,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李長歌將一眾必要物品收入須彌物後,登上了去往南大陸的飛舟。
齊玄素這邊也收到了消息,自然要舉辦一個歡迎儀式,出席的人已經確定了,道門方面是齊玄素、陸玉珏、沈玉冰,西道門方面則是皇甫極親自出面,還有皇甫曦和澹臺盈。
不管怎麼看,這個規格都相當高。
地點就定在了新西京的太平客棧,這也是整個南大陸最大、最豪華的太平客棧。
齊玄素不會在招待細節上做什麼文章,那太小家子氣了。
李長歌在路上的這段時間不算短,從玉京到新西京,再加上繞路和沿途停靠,足足走了三天兩夜,齊玄素在這三天的時間裡,一直密切關注南洋的局勢,不過張月鹿好像已經把局勢穩住了,沒出什麼問題,五娘那邊的慶祝也結束了,準備和齊玄素一起返回玉京。
金闕沒有讓五娘繼續留在南大陸,而是另有安排,從姜大真人透出的口風來看,五娘很可能會擔任掌府大真人,真正坐鎮一方。
五娘對此興趣不大,不過也不排斥。
終於,李長歌抵達了南大陸新西京。
其實這才是正常流程,像齊玄素那種自己一個人先去了北大陸,反而是不合常理的。
澹臺盈負責在港口迎接,兩人都是首席副堂主,互相見禮之後,澹臺盈說道:「李真人,我們直接去太平客棧吧,皇甫真人和齊真人已經到了。」
李長歌自然沒有意見。
為了這次迎接,齊玄素讓人包下了整個太平客棧,選了最大的一個花廳,能夠容納幾百人,這裡還掛著南大陸版本的《萬里江山圖》巨大壁畫,出自一位西道門元老的手筆。
當澹臺盈引領著李長歌來到花廳外的時候,齊玄素和皇甫極各自領了一群人,已經等在這裡了。
見李長歌進來,齊玄素主動迎上來見禮:「永言道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李長歌微笑還禮:「有勞天淵道兄掛念,一切都好。」
接著又是皇甫極與李長歌見禮:「李首席,歡迎你蒞臨新西京,接任道門特使。」
李長歌道:「以後還要仰仗皇甫真人,我們可要同舟共濟。」
皇甫極順著李長歌的話,說道:「自然是同舟共濟。」
這次還有一位紫微堂的副堂主陪同李長歌一起過來,算是送李長歌赴任。之所以不是首席或者次席,還是因為現在情況特殊,紫微堂上下實在太忙了,根本脫不開身,也只好請李長歌見諒了。
簡單的客套寒暄之後,這位紫微堂副堂主代表金闕和紫微堂宣布了李長歌的正式任命。
按照規矩,李長歌得有個講話,表明態度。只是作為道門最頂尖的世家子,李長歌在這方面的態度很隨意,不像有些人那樣對著稿子照本宣科,而是直接即興發揮,不過李長歌也的確有這個本事,把話說得很漂亮。
這也是一種形象工程,或者說基本功,能夠凸顯領袖氣質,而不是戰戰兢兢的讀書秀才。
一個領袖,就不要說什麼如履薄冰能否走到對岸的話了,應該有一種氣勢,便是走到中途,冰層碎了,我就是硬蹚也要蹚過去。
眾人各自落座,又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主要是齊玄素髮言,向李長歌介紹了南大陸這邊的具體情況。
李長歌也發了言,傳達清微真人和金闕對齊玄素這一階段工作的看法,主要傳達了一個信息,清微真人和金闕對齊玄素的工作成果非常滿意,雖然有些小的瑕疵,比如未能重建北大陸的諜報網絡,但從整體上來說,取得的成果還是可喜的,是不容忽視的。
至於清微真人是否真的滿意,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就不知道了,也不會有人深究這個問題。
這就是一些套話,無非是烘托氣氛、融洽關係、拉近距離。
如此說了小半個時辰的套話,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然後便是經典的接風宴環節,其實也是給齊玄素送行,算二者合一了。
這頓飯可謂中西合璧,還有一些西洋菜式,可見西道門是很懂西學的。
待到宴會之後,齊玄素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放在一個錦盒裡,送到李長歌的面前。
「永言道兄,南北戰事已經結束,終於看到了太平的曙光,不過整體上的太平不意味著此後就平安無事了,我們這條戰線上的形勢仍舊不容樂觀,不僅重建北大陸諜報體系的任務未能完成,而且北邊蒸汽福音的福音部安插了大量的間諜密探,甚至我們的一位偽仙客卿都被策反了,可見形勢之嚴峻。」
齊玄素不緊不慢地說道:「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和皇甫真人領導下的絕聖堂聯合開展了多次大規模的甄別抓捕行動,逮捕了大量的間諜密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想來你也有所耳聞,就在前不久,皇甫真人派人封鎖了整個新港,抓捕混入新港的福音部之人,我也參與其中。雖然我們有一位道士受了重傷,至今還昏迷不醒,但最後還是成功擊殺福音部高級成員數人。」
「這件物品就是這次抓捕行動的紀念品之一,我送給永言道兄,希望永言道兄能夠再接再厲。」
李長歌緩緩打開精美的錦盒。
裡面甚至還墊了絲絨,只是為了放置一個焦黑的頭骨。
李長歌盯著那個頭骨,臉上再無半分笑意,並且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隱隱猜到了這是誰的頭骨,那是李家人的頭骨,不僅客死他鄉,而且還被扣上了福音部的帽子。
他想要憤怒,又知道不能憤怒,只能平靜。
李長歌的表情好像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李長歌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看重盒子中的頭骨輕輕嘆息了一聲:「這份禮物很有意義,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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