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權責

  兩位主事離開之後,籤押房中只剩下齊玄素和柯青青。【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齊玄素還是安坐不動,柯青青忙著收拾碗筷。

  齊玄素問道:「關於這個吳婄蓉,你還了解多少?」

  柯青青動作不停,回答道:「我聽其他幾位副府主的秘書說,這個人很複雜,對待下屬喜怒不定,很是任性,可對待上司同僚卻是長袖善舞,與好些實權道士都有些不清不楚。」

  齊齊玄素沒有說話,示意柯青青繼續。

  柯青青繼續說道:「她和王教鶴的秘書郭永儼是萬象道宮的同窗,據說兩人關係很好,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只是吳婄蓉的父母不同意,看不上孤兒出身的郭永儼,終究沒能結成道侶。」

  萬象道宮不全都是孤兒,也會對外招收適齡孩童,不過在畢業離開萬象道宮之前,會切斷孩童與家庭之間的聯繫。是否進入萬象道宮,全憑自願,不強求。就算如此,很多父母還是會忍痛將孩子送入萬象道宮,求‎​​‎​‏‎‏​‎‏​‏‏‏一個好前程。有些時候,甚至是求而不得。畢竟除了那些世家的族學之外,萬象道宮的下宮已經是最頂尖的學府。

  所以吳婄蓉和郭永儼的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

  柯青青接著說道:「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誰也沒想到,郭永儼混出了頭,成了王教鶴的秘書,而吳婄蓉只是個執事,兩人的地位出現了巨大的落差,過去你對我愛答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吳婄蓉的父母想要反悔,可惜此時的吳婄蓉已經嫁人了。」

  齊玄素終於插了一句:「吳婄蓉一定很後悔,所以她才會跟現在的道侶關係緊張。」

  「是這樣。」柯青青說道,「因為這種落差,兩人的關係又開始變得親密起來,畢竟男追女隔著山,女追男隔著紗,雖然吳婄蓉做不成郭永儼的道侶,但她希望郭永儼能幫她更進一步。」

  齊玄素說道:「權色交易。」

  柯青青道:「很難說吳婄蓉成為主事的背後有沒有郭永儼的幫助,那時候陳書華還在,已經開始盜竊龍氣,豈會容許他人染指大虞國的王宮?哪來的什麼巫蠱大案?只怕這裡面有什麼蹊蹺。」

  齊玄素沒有深究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如果府主議事插手此事,那麼你認為幾位副府主都是什麼態度?」

  最近柯青青與幾位副府主的秘書混得很熟,關於這方面的情況,她比齊玄素更為了解。

  柯青青回答道:「七位副府主,鄭教何死了,還剩下六人,謝副府主和告發鄭教何的那位副府主肯定會站在首席這邊,王教鷹必然會站在王教鶴那邊,剩下的三位多半是看風向吧。我估計他們不敢跟首席對著幹,首席還是占據優勢的。」

  齊玄素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到了次日,有突發事件。時值夏日,海上多風暴,常有風暴過境,不僅阻斷航路,甚至還會登上陸地,造成洪水、狂風等災害,毀壞房屋,破壞耕田,傷害生靈,統稱「風

  災」,需要做好這方面的預防工作,否則損失就大了。這也是首席副府主的職責範圍。

  齊玄素過去一直在北方,感受不明顯,如今到了南洋,比江南還南,又是海上,立時就感覺到老天給的壓力。

  也難怪這邊的人都信奉天后,委實是風暴的影響實在太大太大了。

  其實負責觀測天象的道士早就有所預報,帝京的欽天監也向各地、各藩屬國發出了警示,各地都有所準備,只是沒想到這次風災突然提前了。

  對於齊玄素而言,鬥爭要斗,正事也不能馬虎,在其位謀其政。

  這也不僅僅是齊玄素一個人的事情,其他副府主都高度重視,各自分管一片,齊玄素坐鎮指揮,幾次主持召開議事,部署預防工作,強調其重要性。

  畢竟這裡不是鳳麟洲,鳳麟洲道府可以說倭人治倭。也不是中原,那裡主要由大玄朝廷負責這類事情,各地道府反而是輔助,一般只是指導性地過問一下,並不‎​​‎​‏‎‏​‎‏​‏‏‏太過插手。南洋這邊的小國們是不太靠譜的,還得道門主抓才行。

  這也打亂了齊玄素原本的計劃,讓他把一些事情向後推遲了。

  在這種天氣下,鐵甲艦不敢貿然出海,飛舟倒是可以正常升空,畢竟龍本身就與風暴息息相關,只是飛舟的數量有限,如果哪裡出現情況,就是想要補救,也很困難,所以最好還是未雨綢繆,提前做好各種準備。

  待到風災過境,齊玄素說是指揮,很快便坐不住了,親臨第一線。

  不管是做樣子也好,真心實意也罷,王教鶴同樣沒有閒著,也出現在了狂風暴雨之中。

  上面的人身先士卒,底下的人自然也不能幹看著,同樣得動起來。

  都說人定勝天,一人之力自然是無法勝天的,可眾人之力就不一樣了,不敢妄言必勝,最起碼掰一掰手腕還是不難。

  如此一來,這次風災算是有驚無險,雖然造成了一些傷亡,但總體而言沒有太大的損失。

  其實這裡面的道理很簡單,都說權責一體,權力越大,責任越大。權力越小,責任越小。

  如果想要有嚴父的威嚴,那麼也得盡到慈母的慈愛。

  鳳麟洲道府和婆羅洲道府不一樣,鳳麟洲道府不管事,也不擔責,這是權責一體。婆羅洲道府事事都管,事事擔責,這同樣是權責一體。

  儒門的影響已經滲入到了中原人的骨子裡,不管道門如何去儒門化,也無濟於事。儒門的根本主旨不是仁,不是義,是禮,是綱常,說白了就是等級規矩。所以無論誰是天下之主,所有人都習慣了上面有個大家長。有天災人禍,需要有人來兜底,這就像母親。在外面被人欺負了,需要有人撐腰,這就像父親。

  只是一些西洋風氣吹了進來,鼓吹議會、服務,類比為管家,有人奉為圭臬,這就衝突了。

  既要父母,又要僕人,那是不行的。只能二選其一。

  父母事事都管,強勢霸道

  不假,卻要顧及孩子的死活。

  管家給你自由,卻不會太在意僱主的死活,給誰干不是干?

  又想父母把自己保護得像個孩子,又想讓父母給自己自由。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說白了,沒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

  小孩子穿大人鞋是不行的,大人穿小鞋也是不行的。

  儒門這一套,是好是壞,尚且不好論斷,不過確確實實經過千年的考驗,生生不息,有著其存在的道理,更有著堅實的基礎。

  如果大多數人不同意、不認可,那麼儒門早該不存在了,可偏偏儒門還在,那就說明大多數人其實是認可的,已經做出了選擇。

  在抵禦風災的過程中,齊玄素親眼目睹了一些家破人亡的慘劇,他當時飛在天上,向下俯瞰,一切都可以盡收眼底,水中有好些不幸落水的人。

  哪怕齊玄素已經是天人,仍舊感到無‎​​‎​‏‎‏​‎‏​‏‏‏力,有一次,他明明看到有幾個人在水裡掙扎,他剛出手救了兩個人,剩下的人已經不見了,速度之快,實在是超出想像。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平心而論,齊玄素自認為是個冷硬心腸之人,不在乎一些尋常的生離死別,可這次的事情還是給了他一些觸動。

  不是說一張張面孔浮現在他的面前,也不是捫心自問,大概因為他出身底層的緣故,讓他少了一些軟弱,同時也少了一些與他人共情,他沒有那麼感性,畢竟有些時候自己活著都不容易,再去共情他人,未免太過心累。只有那些衣食無憂、生活富足之人,才能溫情脈脈且居高臨下地去共情、憐憫、同情他人。

  這次的事件引發了齊玄素的一些思考。

  他掌握了權力,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這是不容置疑的。

  現在他是首席副府主,那麼他要把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事情搞好,把商貿管好,對道門負責,這是向上負責。做好防範風災的各種措施,事後救人,對百姓負責,這是向下負責。

  如果說有一天,齊玄素不再是首席副府主,地位更高,甚至不局限於參知真人、平章大真人,比副掌教大真人還要高。

  比如說走上道門的頂點,成為大掌教。

  過去看似遙不可及,現在卻是有了那麼一點希望,畢竟他的年齡擺在這裡,再過三十年,他也是正值壯年。

  毫無疑問,大掌教掌握了絕對的權力,也掌握了至高的權力,沒有人能凌駕其上,那麼大掌教應該肩負起怎樣的責任呢?

  對上,似乎只有太上道祖和玄聖了。

  可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不可能制約他,也不可能監督他。說白了,只有自己的道德良知。

  對下,就是整個道門,甚至是整個天下。

  齊玄素這時候才不得不捫心自問,他能做到不迷失在巨大的權力之中嗎?他能肩負起道門和天下的重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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