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夏走後,孫希一個人坐在暖閣的大炕上,雙手支著臉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當初外祖父當機立斷,派人從儷貴妃前夫家接走她女兒的時候曾說過:「儷貴妃寵冠後宮,與其讓對手接走她的女兒,利用她來威脅儷貴妃來對付我們,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自己進宮這麼多天,皇帝一直沒有什麼動作,也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真是糾結。
這麼多天,自己沒傳任何消息出宮(實在是沒什麼事呀。),崔然在宮外肯定已經急瘋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皇帝把她拘在宮裡,是為了對付宮外的崔然?而不是宮內的她?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變得非常好拿捏,易出錯。
她煩躁得躺倒在大炕上,抱頭哀嚎。
翻來滾去,卻怎麼也想不出個主意來。
皇帝真是想了個好藉口:交流女紅。
期限是多久,根本他說了算。
孫希瞥了眼站在角落的大宮女洛桑,只見她垂著頭,頭一點一點的,好像昨晚沒睡好。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洛桑陡然驚醒過來,抬起頭問:「縣主,要續茶嗎?」
孫希招招手,讓她過來。
洛桑迷濛著眼,走到她身邊。
孫希問:「你來宮裡多久了?都在哪裡當過差?」
洛桑想了想,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奴婢十三歲進宮,至今六年了。」
「原先是在德太妃宮裡當差,後來德太妃歿了,奴婢就被分配到承光殿了。」
孫希微訝:「這麼說,你見過德太妃?」
洛桑點點頭。
德太妃是淮王的生母,孫希對她一直很好奇。
「她對你們怎麼樣?」孫希忍不住問。
洛桑搖了搖頭:「德太妃脾氣古怪,稍有不順心處,就拿底下的宮人們出氣。」
「宮裡伺候過她的姑姑們,身上都有傷。」
看來傳言非虛,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倆,性子都很暴戾。
孫希問:「承光殿之前還有誰住過?」
洛桑眸光閃了閃,輕聲道:「承光殿一直無人居住的,直到縣主您來。」
「但奴婢聽宮裡的老嬤嬤說,太后還是貴妃的時候,就住在承光殿。」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日太后聽說自己住在承光殿,是那副表情。
等等,皇后不會誤會皇帝的意思了吧?
本朝太宗皇帝可是有奪臣妻的黑歷史的。
冬日裡天黑的早,不到酉時,宮人們便上了晚膳。
孫希正吃著,忽聽得外面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她嚇得「嘭」得站了起來,下意識的拿帕子擦了擦嘴。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如果皇帝是一個人來的,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萬幸,她去正殿拜見皇帝的時候,發現皇帝身後還站著一個宮裝美人。
太監又唱:「芳貴人到。」
不過芳貴人是何許人也?之前從沒聽過,難道是皇帝新封的貴人?
孫希盈盈一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芳貴人吉祥。」
皇帝周元佐頷首微笑,抬了抬手:「平身吧。」
話音未落,卻聽後面的那個美人走近,聲音清脆:「都說永寧侯夫人是個難得的傾國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她轉過頭,又朝皇帝道:「皇上,您說是嗎?」
聽這話的意思,看來不僅僅是皇后誤會了,宮中怕是都有傳聞了?
周元佐望了她一眼,並不理會,轉而朝孫希笑了笑:「定陽縣主在用晚膳吧?」
難道我嘴上還有油漬?她垂下頭,拿帕子又擦了擦。
唉,剛才出來迎接聖駕前,就應該先去銅鏡前照一下。
這些年在迦葉軒真是活得太懶散了。
母親這會兒在的話,肯定說她丟了孫家的臉。
她想了想,乾脆就此低著頭:「是的,臣婦不知聖上駕臨,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她刻意加重了臣婦一詞。
皇帝朝她笑了笑,緩步走向膳桌。
芳貴人緊跟在他身後。
進了殿中,皇帝坐了主位,芳貴人跟著坐在下首,孫希很自覺地侍立一旁。
皇帝掃了眼膳桌上的膳食,問道:「定陽縣主在宮裡住得可還習慣?宮裡的膳食可還合你胃口?」
孫希聽他始終不喊她為永寧侯夫人,忙欠身恭謹道:「一切都好,多謝皇上關心。」
皇帝擺了擺手:「定陽縣主也坐下吧。」
孫希忙道:「多謝皇上,臣婦位卑,不敢與陛下同座。」
皇帝正色:「朕恩准你坐,你就坐。」
孫希無法,只好道:「謝皇上。」
司膳太監很有眼色地開始命宮人們擺上碗筷。
接著,一道道御膳端了進來,都上了承光殿的膳桌。
皇帝銜了一絲笑意在嘴角:「總喊你定陽縣主,怪生分的,朕喊你姐姐為寧兒,不若喊你為希兒吧?」
說完,也不等孫希說話,就繼續道:「聽聞希兒從小於飲食之道,就頗有見地。」
「當年,先帝為孝敬皇太后尋求美食佳肴,江寧府獻上的美食是纏花雲夢肉。」
「朕聽說,當時希兒也在場,並嘗過這道美食。」
「朕還聽說,希兒當時更喜歡另一道美食,螃蟹釀橙。」
皇帝這是連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吧?
那會兒,自己才五歲,第一次見崔然。
孫希訕訕一笑:「小時候貪吃,讓陛下見笑了。」
皇帝喝了一口湯:「希兒小小年紀,便聰慧過人。」
「想來那時候,子期就相中了希兒,想娶來做夫人了吧?」
孫希兩頰一紅,赧然道:「陛下說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臣婦和官人的姻緣,還是陛下成全。」
皇帝放下湯匙,目光停留在螃蟹釀橙。
司膳太監會意,夾了一塊遞到皇帝碗裡。
孫希腹誹:看來皇帝今日果然是有備而來。
只是,不知早上來的儷貴妃,是不是負責前來打頭陣的。
畢竟他們`伉儷情深』。
周元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嘖嘖贊道:「果然味道鮮美,令人食指大動。」
芳貴人神情微微泛酸,撇了撇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