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盧敏砰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生氣道:「在你眼裡,我總不如別人。崔夫人沉魚落雁,又溫柔賢良,豈是我能比得上的?但你也沒有國公的爵位讓我可以做國公夫人。」

  「你這女人真是,笑笑的婆婆,不是你老在我面前誇她嗎?怎麼就又成了……哎,跟你真是沒辦法好好說話!」允良按了按眉心,深覺頭疼!

  燭影搖曳下,案几上那隻雕繪繁複的洞鼎石盤龍熏爐,云云繞繞地吐著青煙,是盧敏一貫燃的檀香。

  孫允良忽然覺得有些氣悶,披上外衣,起身準備去院子裡走走,散散胸口的脹氣。

  盧敏以為他又生氣出走,心裡更是煩躁,胸口怒氣上涌:「你走好了,我也不稀罕你在我房裡待著。」

  允良回頭,重重嘆了口氣,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轉身出門了。

  盧敏拿起茶盞將殘茶一飲而盡,一個人坐在那兒生悶氣。

  忠勇侯府關於孫泊的流言,愈傳愈烈。

  她質問允良,允良只說了句「不可能。」再無別的話。

  孫泊日漸消瘦,話也越來越少,既不為自己爭辯,也不承認就是他所為。

  她把氣出在荀氏身上,荀氏只唯唯諾諾地應著,承受著,她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點也不解氣。

  徐氏有時候倒是和她同聲同氣,一塊兒懷念孫雲,一塊兒流淚,互相安慰。

  盧敏起身,打開一個梨木盒子,拿出裡面的佛珠,小心地擺在案前,對著佛龕里的觀音像咬牙切齒道:「保佑我兒顯靈,讓幕後黑手不得好死!」

  迦葉軒。

  日暮西山照歸處,一晌貪睡!

  次日天未亮,崔然便要起身早朝。

  正待翻床而下時,忽覺襟口一緊,似被什麼扯著。

  他低頭看去,只見一隻肉嘟嘟的小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透明的指甲因微微用力而帶上了淡淡的粉紅色,像花苞里的海棠花瓣,稚嫩柔軟。

  昨晚大約忙到很晚吧,此時的孫希睡得很沉,白裡透紅的秀美面頰上一片安寧。

  他心裡莫名地一陣歡喜,低頭親了親那隻白胖的小拳頭,小心地解開衣帶,褪衣後,輕悄悄離去。

  待天漸明,孫希打著哈欠醒來,伸了個懶腰,驀然發現手中抓著一件衣衫,上頭隱然有自己一貫熟悉的氣味,淡淡茶香。

  孫希怔了怔,抱夏見她坐起,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衣衫,忍不住笑道:「世子爺待您,真是細心體貼。」

  孫希笑了笑,心裡如蜜罐般甜膩。

  「抱竹,將我平日裡畫的仕女圖,加上昨日的,全都放在一起,用黃梨木盒子裝起來,今日要用。」

  「是,大奶奶,今日去寧禧堂,是讓我跟著嗎?」抱竹滿眼期待。

  「嗯,你和抱夏跟著我去。」

  抱竹猶如得了賞賜般,一臉的喜悅:「謝大奶奶,我一定低眉順眼,安分守己,好好聽您的話。」

  孫希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性格,不需要你這樣,你往日裡怎麼樣,今日就怎麼樣。」

  抱竹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家的奶奶,不敢置信道:「您,您說的是真的?往日裡,你不是老讓我……」

  「今日讓你做自己,你還不願意了?你只管照大奶奶說的做就是了,往日裡也沒見你那麼多廢話。」抱夏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

  抱竹喃喃:「就是奇怪嘛。你們怎麼說,我便怎麼做吧。」

  孫希用過早飯後,抬頭望著雕繪裹錦的房梁,呆呆出神。

  要說這周寧楠,從淮山侯一眾庶女中脫穎而出,嫁入國公府二房做正室大娘子,果然不簡單。

  平日裡在自己跟前都是伏低做小,態度謙卑婉順,一派知書達禮、溫柔婉約的樣子。

  但猛不丁,就會化成一條小蛇,悄悄叮你一下,你都察覺不到,這條蛇有毒,但也不是劇毒,一般的草藥就能解,就是心裡不舒坦。

  而且你又抓不著證據,是她咬的。

  或者心裡還期待,她不是故意的。她有苦衷,讓人不忍心對她下狠手教訓。

  崔然說的對,自己有時候就是心太軟。

  大約到了巳時一刻,抱夏過來提醒:「大奶奶,到時間了吧?」

  孫希點點頭,整束了下衣衫。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淺紫色雲紋折枝蓮花樣的紗襖,頭上綰了飛星逐月髻,簪了只羊脂白玉蓮花頭的如意簪,髻上插著金色的流蘇金步搖,清艷明媚,不可方物。

  抱竹由衷贊道:「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國色天香。」

  孫希點了點她的鼻子:「算你有眼光!」

  抱竹嘿嘿一笑,一臉驕傲:「那是!」

  主僕三人出了迦葉軒,穿過抄手遊廊,又走了一長段的青石甬道,終於到了千翠軒。

  還沒到門口,只聽得裡面一陣歡聲笑語,喧鬧異常。

  抱夏道:「好像是崔姑奶奶的聲音。」

  說完看著孫希,等著她的下一步指示:這還進去不進去呀?

  孫希低下頭,略一思忖,笑道:「走吧,也許更好玩呢!」

  千翠軒的小丫鬟看到孫希進來,趕緊屈膝行禮,一邊朗聲道:「大奶奶安好!二奶奶,大奶奶來了。」

  裡面的人大概是聽到了聲響,笑聲漸漸低了下來。

  孫希走到門口的時候,周寧楠已經掀了帘子出來迎接了。

  見到孫希,她眼睛一亮,連聲道:「大嫂今日,真是說不出來的好看!我和崔姑姑正說到你呢,你就來了。」

  孫希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淺笑:「說我什麼了,這麼開心?我在外面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

  周寧楠閃過一絲尷尬:「並不是笑大嫂,而是說到大嫂跟大哥的事,我們覺得好笑,想著大哥平日裡看著那麼嚴肅端著的人,在大嫂面前,卻跟個孩子一樣。」

  孫希眉毛一挑,不敢置信道:「啊,有這事嗎?我怎麼不知道?」

  「不信你問崔姑姑,是她說的。」

  說完,她便拉著孫希的手進了內室,只見崔姑媽正坐在炕上,撥弄著案几上的鴨形熏爐里的瑞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