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走到崔夫人身邊,扶著她入座:「祖母這話可錯了,我也疼自家媳婦,但也沒忘了娘!」
孫希腹誹男人果然是直腸子,太夫人這話,半笑半打,分明是說給自己親兒子聽的。
她笑著上前道:「孟子曰: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所以聖人所尊崇者,仍是至孝。我們家都是讀書人,自然聽從聖人的教誨。」
一席話說的崔太夫人眉開眼笑,直夸:「還是希兒懂事,知道孝順長輩。」
崔夫人到底是女人,心細,受用了一下崔然的孝順,便急著起身到太夫人身邊,準備服侍她用膳。
許氏和陳氏也立在一旁,跟著布菜。
孫希肚子太大,太夫人早就免了請安等禮數,自是不會讓她再站著侍候。
崔毅、崔淵、崔謙、崔凝芝和唐敘之在太夫人旁邊坐下。
崔太夫人眼底全是笑意,爽朗道:「今兒高興,然兒凱旋歸來,又受了聖上封賞,毅兒媳婦,淵兒媳婦和謙兒媳婦,你們今天不用服侍我了,都坐下一道用膳吧。」
崔夫人等依禮推辭了幾句,太夫人皺眉:「好了,都坐下吧,別讓我再說一遍。」
她們這才謝了太夫人,依序落了座。
崔毅今天精神顯得尤為振奮,朗聲道:「然兒封了永寧伯,又擔著歸德將軍,手裡掌了兵,我們家,總算是文武相濟了。」
「可是我們長房,終究是人丁寥落了些,如今,只然兒媳婦生了承哥兒,廷兒繼室還沒入門,琰兒嘛,還是個孩子。然兒媳婦這胎,若還是個哥兒,那我就更開心了。」崔太夫人說完,笑吟吟地看著孫希。
崔凝芝眉毛一動,笑道:「呵,要我說,姐兒也挺好,長房多少年沒見過女娃娃了?嫂子,你說是吧?」
崔夫人笑著打哈哈:「都好,都好……」
孫希對此倒毫不介意,笑得眉眼彎彎。
崔凝芝以為她是故作姿態,心下高興,臉上更是笑容可掬。
孫希感慨,其實像崔凝芝這樣,喜歡當面給人難堪,使絆子,喜怒形於色,背後其實做不出什麼惡毒事的,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崔毅生性豪邁,大手一揮,笑道:「只要是個好孩子,哥兒姐兒什麼要緊。」
崔廷聞言,心虛地低下了頭。
崔凝芝眼尖,嗤笑著譏諷:「可不是,若是姐兒生的像廷兒媳婦李妍還有她娘那樣的,還不如不生!」
崔姑媽這般當眾打他的臉,崔廷是始料未及的,心下不由暗恨,腹誹當初,你崔姑媽還一度和李妍『狼狽為奸』呢,那時候你怎麼不覺得她不堪為友,如今還敢說這話?!!
但是崔毅在場,他又不敢反駁,只氣得臉紫脹。
崔然心裡疑惑,低聲問孫希:「李妍母親怎麼了?」
「死了。」孫希小聲道。
「哦……」崔然聲音淡定,好似李夫人的死,理所應當。
「你好像並不意外?」
「多行不義必自斃,有什麼好意外的。」崔然冷冷道。
崔凝芝見崔廷一臉不自在,接著道:「要我說,廷哥兒真該學學你岳父李升李大人,懂得斷尾求生,休妻另娶。」
崔廷再忍不住,冷哼一聲:「姑媽也不必再冷言譏諷,人都死了,你嘴上積點德。」
「你這會兒跟我裝什麼情義男兒,李妍在時,也沒見你們多恩愛,見天兒的爭吵不休。」崔凝芝向來口齒伶俐,又怎麼肯在言語上落於下風。
唐敘之聽不下去,朝崔凝芝道:「今兒大喜日子,你就少說幾句。」
崔凝芝不甘心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崔夫人笑著打圓場:「再說下去,飯菜都涼了,大家先用膳吧。」
陳氏也跟著道:「可不是,自然兒媳婦管理府上四司六局以來,我們可是大飽嘴福,很多菜式,都新奇有趣,樣式又好看,味道更好。」
許氏湊興:「是呢,然兒媳婦真是心思精巧。」
孫希被誇得不好意思,慚愧道:「都是我祖母的心思,我不過蕭規曹隨。」
「那也是你家學淵源。」陳氏笑著道。
眾人又寒暄說笑了幾句,便開始用膳。
待吃了一會兒,崔太夫人忽然道:「前幾日,淮山侯夫人來我這兒,說了件宮裡的趣事,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
崔淵見太夫人說得饒有興致,便問:「什麼事?」
太夫人笑道:「前些日子皇后得了風痃,有個宮女說,她善於用符水治病,無論什麼病,只要喝了她的符水,水到病除。皇后聽了大怒,說後宮中居然還有這樣的蠢人,便將那宮女趕出了宮。」
陳氏笑了:「這事我聽我娘家嫂子也講過,原是有些前情,皇后才這般生氣。」
孫希笑而不語,其實這件事她也知道,是母親跟她說的。
崔太夫人卻似乎真不知,便問:「什麼前情?」
陳氏笑著道:「當初皇后還是三皇子妃的時候,有次染了風寒,太醫開了藥,吃了一個多月,也不見好。皇后心力交瘁,急了。這時候皇子府里有個老嬤嬤,說她老家有座寺廟裡的符水,能醫治百病。皇后真信了,便派人去她老家取了符水喝了,誰知不但病沒見好,反而鬧了三天肚子。這事被有心之人傳了出去,成了京中勛貴之家茶餘飯後的笑柄。」
崔太夫人似是有些沮喪,喃喃道:「既是京中笑話,我竟不知。」
陳氏忙道:「太夫人,您那年正在鄉下農莊養病呢。」
崔凝芝道:「這宮女還真是個蠢貨,這種老黃曆,居然也敢翻出來用,哪怕行騙,也來點兒新鮮的。皇后也忒仁慈,只把她趕出宮了事。」
許氏道:「那宮女不過十五六歲,想來是不知道之前的事。」
孫希卻瞧出了陰謀的味道,做局之人,真實目的,大概是想看看皇后會如何處置吧。
皇后跟著皇帝多年沉浮,到底成長了。
這件事處理得頗為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