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充儀出聲打趣了愛吃食的虞美人，大家各自笑了幾聲，一時間殿中又和睦起來。
又聊到這月新進貢的緞子，還有明里暗裡打聽近幾日陛下如何如何，熱鬧得不得了。
沈南雁就安靜地聽著，有人搭話便附和幾句，那些想套話的也被她四兩撥千斤地繞了回去，就想著這當真是個聰明的。
陳妃提了幾嘴太后禮佛的事宜，這又牽了話頭出來。
「太后娘娘近日來禮佛，後宮姐妹們都按照您的吩咐各自抄了幾卷經書，還望皇后娘娘過目。」陳妃旁邊的迎春和夏荷呈著一沓沓佛經上前，陳妃接著道，「臣妾瞧著都是些用心的。」
皇后笑著讓桂嬤嬤接過去，也沒細看，「你向來仔細，本宮哪有不放心的。過些日子母后回宮，本宮就呈上去。」
陳妃笑著應一聲，隨後眼光往下一轉，和沈南雁看過來的眼神正巧對在一起。
只見陳妃臉上的笑容加深，瞧著她說道，「沈美人剛入宮不知道怕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今在普陀山禮佛，這些佛經都是後宮姐妹謄抄的，也好表表孝心。」
沈南雁心中瞭然，開口道，「嬪妾雖才疏學淺，可識得幾個字，若太后娘娘不嫌棄，嬪妾也應當謄抄佛經為娘娘祈福。」
陳妃臉上的笑容不改，朝皇后嗔道，「沈美人是個靈巧的，不止陛下喜歡，連臣妾瞧著也歡喜。」
妍妃美目涼涼地斜了陳妃一眼，她就是瞧不慣陳妃裝模作樣的樣子。你喜歡就喜歡，拉著陛下算什麼事。可也不能開口反駁，畢竟如果陛下不喜歡，又怎會把人帶回宮。
如此想著，妍妃心中更氣了，看著下頭的沈南雁也更不順眼起來。她垂下眼睛，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冷聲道，「既是沈美人心意，皇后娘娘肯定不會拂了你的意。」
沈南雁心中鬆口氣，抬眼便看到陳妃臉上未達眼底的笑意。
這佛經若是不抄，他日陳妃在太后面前開口，少不了一個不孝的罪名按給她。
半個時辰後，皇后身邊的芙蓉來報，說公主醒了鬧著要找皇后娘娘，皇后這便叫人散了。
皇后嘴上斥責宮人辦事不利公主都照顧不好，臉上明晃晃都是對女兒的寵愛和疼惜。
陛下登基不久，妃嬪不多子嗣也不豐。
皇后在府邸時曾誕下一子，可沒養住，說是身子弱不到一歲便去了。皇后因此還大病了一場，身子弱了下去，將養了好幾年，才在聖德三年有了二公主，對這個女兒自然是寵得厲害。
陳妃膝下有一子，也是在府邸做良媛時生下的，陛下登基後變成了皇長子，宮中不少人還說陳妃這是母憑子貴呢，畢竟在府邸時她可遠不如妍妃受寵，如今倆人倒有些平起平坐的架勢。
妍妃是陛下登基前一年先帝指進府的，入府便是側妃，人又得寵，可遲遲不見喜訊，為此太傅夫人尋了不少江湖郎中，都說妍妃身子沒問題，只是緣分未到無需著急。
可怎能不急？聽說妍妃在陛下登基前人都瘦了一圈。
還好陛下登基後便封她為妃，還賜封號為「妍」，這可是宮中第一人得了封號，連陳妃娘娘都沒這個殊榮。
出了鳳棲宮，日頭已經出來了。
待比她位份高的妃嬪起攆，沈南雁便打算早些回去。她對宮中地界還不熟悉，如今還是不要亂走得好。
剛過一道門，沈南雁聽見後頭叫人的聲音。
「沈美人」，回頭便瞧見一身鵝黃色襦裙的顧美人快步而來，她身後跟著的宮女也忙不迭地加快腳步。
見沈南雁回頭，顧美人才稍稍緩了步子，平復著呼吸。
「你走得也太快了些，瞧著身體康健得很，差點追不上你。」說著拿出帕子擦著臉頰的薄汗。
沈南雁心中疑惑，剛在殿內和這位顧美人也無幾句交談，如今她這是作甚。
不過臉上依舊掛起笑容，道，「平日忙些家事，手腳難免快了些。顧姐姐快歇歇才是。」
「你倒是個實誠的，如今進了宮哪還要你操勞那些。」顧美人漫不經心地接道。
沈南雁笑著頷首，岔開話頭道，「不知顧姐姐叫我何事？」總不能單純和她在日頭底下暢聊幾句吧。
「哎喲瞧我淨把正事忘了。」顧美人一甩帕子，道，「我是想著妹妹昨日才入宮，許多物件自是要費些功夫。我那裡有本太后娘娘平日最喜歡的經書，不如送給妹妹，也讓你省些功夫不是？」
沈南雁面上一喜，「嬪妾多謝顧姐姐，」隨即又糾結道，「可...既是太后娘娘最愛，姐姐得此書怕是廢了不少功夫，嬪妾如此怕是......」
顧美人聞言拜拜手道，「誒，在我那放著也是放著，我平素也不喜這些。你要抄經書豈不正好？」
瞧著沈南雁面上仍不好意思，她接著笑道，「妹妹莫要推辭，你若真要謝我，不若仔細抄寫，也算咱們倆個對太后娘娘的心意。」
「既如此那便多謝顧姐姐了。」
沈南雁那些從宮外帶來的書里確實沒有佛經，要是當下去尋自然是尋得到的，只是要費些時間。如今這顧美人白白送上來，哪有不要的道理。
至於顧美人的動機，無非就是試探試探她性子罷了。
她現在就占了美人的位子還未承寵，顧美人也沒必要害她。
……
「主子為何要把那佛經送給沈美人？」
要知道為了打探太后娘娘的喜好，自家主子不知道往瓊華宮跑了多少次，受了趙修容不少白眼，又花了不少銀子托人從宮外弄了這本佛經來。
如此白白送了那沈美人，翠竹越想心中越不忿。
顧美人「嘖」了一聲，瞥她一眼道：「你懂什麼？」
讓她瞧著，這沈美人不是個簡單的，陳妃借太后的名義敲打她，這沈美人就這麼一聲不吭地接了。
剛才在皇后那她雖和沈美人沒聊上幾句，可她卻瞧得明白，沈美人面上對誰都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別人卻沒從她身上討到一點有用的話。
陛下身邊的人嘴都嚴得很，沒成想這帶回來的沈美人也是個嘴巴緊的。
「左右陛下都快忘了我這個美人了，不如賣她一個好，以後總能有來有往不是。」
瞧著自家主子面上浮上一絲憂愁，翠竹心中也不好受。
「主子快別這麼說，陛下還是念著主子的，不然年前怎麼會晉您的位份呢。」這話說得翠竹自個兒都有點心虛。
顧美人恩寵平平，承寵之後一月不見得能見陛下一次，前幾月下面新人冒了頭，她就更難了。前不久還遇著陛下離宮前的新寵唐才人，對她好一通冷嘲熱諷，明里暗裡譏諷她善於鑽營，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陛下最看不上的就是心思纏纏繞繞的女人。
給顧美人氣得回宮發了好大一通火，連那天的午膳都沒用。
不過過了半天的功夫，顧美人又先想通了。這宮中美人多的是，像她這種沒得過多少恩寵的自是不好過，可也不見得那唐才人能得意到幾時，陳美人不就是個例子，等她跌下來怕是日子還不如自個呢。
想通了人精神氣就好，顧美人美滋滋得連晚膳都多用了半碗。
（下章男主出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