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還是運氣

  第424章 還是運氣

  很快,溫慧的心思也不在邊上那些說話的人身上了。

  她的視線追著溫辭轉。

  溫辭全了禮數,從台上下來了。

  其他幾位山長誇讚了他幾句,倒是杜老先生,摸著鬍子,神色嚴肅。

  溫辭明白杜老先生此舉的用意。

  一來親師徒兩個,自家出題自家答,老先生歡呼雀躍的,不太合適,二來,這才剛開場。

  他自己的名聲、書院的名聲,都沉沉壓在茶會上。

  溫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霍以暄笑道:「是真的不錯。」

  溫辭亦笑了笑。

  霍以呈問他:「站在上面,感覺如何?會緊張嗎?」

  「那倒沒有,」溫辭頓了頓,補了一句,「就是看得特別清楚。」

  底下人的反應,那些他認得的、不認得的,都在他的眼前。

  他甚至還看到了楊繼林三人。

  王笙與錢暉來旁聽,沒有打算當眾答題,他們站在外圍,與書院同窗們一起。

  楊繼林打算參與,只是人數多,幾次傳花都沒有傳到他手裡。

  此刻,掌聲已經停下來了,但新的一輪擊鼓還未開始,規則之中,給大傢伙兒留下了一些討論的時間,不算長,簡單整理下思路和觀點,之後就暫且放下,去聽下一位的解題。

  代替掌聲的,便是熱鬧的討論,三五成群,你一言我一語。

  「他破題的角度,我以前從沒有想過,初次聽聞,還真的有些意思。」

  「我們先生講過類似的,說得很細,等結束之後,我給你們理一理。」

  「甚好、甚好。」

  考生們來自五湖四海,拜的書院先生也完全不同,這種我陌生你卻熟悉的狀況,也很常見。

  「還是得有先生理過才好,」有人道,「溫辭答得這麼充分,這題肯定是預先準備過的。」

  「自己的學生,若是答不出來,香居書院面子上過不去,」另有人道,「哎,這位兄台也是香居書院的吧?你們老先生怎麼講解這題的?」

  一問,就恰恰問道了楊繼林頭上。

  楊繼林抿了抿唇:「講過的……」

  是講過,九年前講過一道差不多的,舉一反三,套用一下,就能答得順利。

  他在香居書院太多年了,從山長到其他先生,平時講過的東西,他背了一遍又一遍。

  可這一年,從溫辭到書院後的這一年,沒有講過。

  「他,」楊繼林見左右的人都看著他,幾句話沒憋住,衝口而出,「我是說溫辭,他很受先生喜歡。」

  受喜歡,所以無論是什麼時候的講題,都會再給他說一遍。

  即便沒有時間親自講,這些內容也都有文書在,從題目到破題思路、優秀的範文,全部裝訂成冊,供學生借閱。

  楊繼林以前整過、借過,但他不認為,有人能在一年裡把那麼大的一庫房的東西都看完,還得消化、融會貫通。

  要麼是溫辭運氣好,他剛好借到了這一冊。

  要麼是先生們給他開小灶了,私下給他講了很多。

  再者,就是溫辭和別人討論過這題……

  說白了,還是運氣。

  投胎的運氣。

  溫辭不用為生計分心,他還有當官的父親能給他講功課,平日裡往來的,喏,現在跟他說話的,聽說是霍家子弟。

  那位是霍以暄吧,上次在貢院見過,年輕,一次就考中了。

  太妃娘娘的侄孫兒,父親是朝中大員……

  楊繼林在心裡苦笑,不想他,哪有長輩領路?

  他的父親,背個三字經,念幾首舊詩詞,已經頂天了。

  楊繼林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也沒有旁人聽他那兩句話是什麼反應。

  旁人,其實沒有什麼反應。

  傳言裡的舞弊歸舞弊,但受先生喜歡……

  在場的,都是各自書院裡的佼佼者了。

  能考中舉人的,誰會不得自己先生的喜歡?

  這不是廢話嘛!

  先生們恨不能把一肚子墨水都灌給他們,讓他們更晉一步。

  對自己培養出來的舉人、未來的進士還橫眉冷目,這位學生的品行得是多差啊!

  咚、咚、咚。

  花鼓的提示聲音開始。

  溫辭把花球捧在手中,在三聲過後,傳給了右手邊的人。

  花球一人傳一人,直到鼓聲戛然而止,拿到花球的人高高舉起,以示身份,然後,請邊上人代持花球,自個兒往台上去。

  可這一次,拿到花球的人卻沒有立刻高舉。

  他仿佛是愣住了。

  這人就是楊繼林。

  直到旁人的人催他,楊繼林才回過神來,舉起花球。

  「快些上去吧。」剛才問他話的考生拽了一把他的胳膊,拿過花球,催他上去。

  楊繼林青著臉,走了上去,踩到台階時,腳下一個踉蹌,得虧扶住了把手才沒有摔倒。

  這驚險的一下也把楊繼林徹底嚇醒了。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心想,得好好答,不能慌。

  依次行禮,開口作答,可明明是曾經接觸過的題目,此時此刻,站在台上,面對底下烏壓壓的人,楊繼林還是聽見了自己一聲重一聲的心跳。

  每一道題,都是越到第四、第五人,越不好答。

  當眾口述和寫在卷面上不一樣。

  寫下來的,哪怕十幾個人都是一個思路、一個角度,都沒有關係,反正大傢伙兒誰都不知道誰。

  口述,若講和前頭的人一樣的……

  講得更好,那是別人拋磚引玉在前,講得不行,畫蛇添足、徒惹笑話。

  這道題,在四個人答過之後,他還應該怎麼答?

  最終,楊繼林答完了,中規中矩,平平淡淡。

  有溫辭珠玉在前,楊繼林看向杜老先生時,甚至在老師的眼睛裡看到了「不滿意」。

  楊繼林在掌聲中下台。

  這是鼓勵、禮貌的掌聲,是一種禮節。

  與溫辭答完時熱烈的掌聲,不是一回事。

  楊繼林快步走回去,花球重新回到了他手上,他硬擠出笑容來:「真不好答,我們先生講的,讓溫辭說了,其他三位也說了……」

  對!

  就是這樣。

  不是我不行,是你們把我想說的都先說完了!

  正是討論時候,這話一出,邊上人皆是一愣。

  「好像,是這麼一個道理。」

  「我好像也想不出新鮮的了,得虧沒輪到我。」

  楊繼林暗暗鬆了一口氣。

  忽然間,他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

  「溫辭說的,並不是杜老先生講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