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和尚弄鬼

  01

  陸小鳳怔住。

  沙曼的手冰冷。

  他們立刻發覺,這的確是他們逃離這地方的唯一機會。

  良機一失,永不再來。

  老實和尚又在嘆氣:「兩隻小雞、一頭禿驢,若是全都老死在這裡,那倒……」

  他忽然閉上了嘴。

  陸小鳳跳了起來,沙曼的人雖然沒有動,心卻在跳,跳得很快。

  他們都聽見門外有了腳步聲,好像是五六個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竟是往這屋子走過來的。

  門縫裡已有了燈光,而且愈來愈亮。

  陸小鳳躥過去,掀起了那口箱子的蓋,用最低的聲音道:「再躲進去。」

  等到沙曼躥入箱子,他自己才躲進去,輕輕地放下箱蓋。

  就在這時候,門已開了。

  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也聽見有人走了進來,一共是五個。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個女人。

  聲音很兇:「這箱子是誰要你們搬到這裡來的?」

  陸小鳳的心一跳。

  他聽得出這是小玉的聲音,小玉這個人並不要命,問的這句話卻實在要命。

  「是曼姑娘。」

  回答這句話的,當然就是剛才抬箱子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

  「曼姑娘?」小玉在冷笑,「你們是聽九少爺的?還是聽曼姑娘的?」

  沒有人敢答腔。

  「你們知不知道曼姑娘已經不是九少爺的人?」小玉的聲音更凶。

  陸小鳳的心直往下沉。

  他實在不懂,這件事本已明明沒有人追究的,為什麼會被這小丫頭髮覺。

  這丫頭自己剛從死裡逃生,為什麼又要來管這種閒事?

  陸小鳳直恨不得把她的嘴縫起來。

  「抬走。」小玉又在大叫,「快點把這口箱子抬走。」

  「抬到哪裡去?」

  「從哪裡抬來的,就抬回哪裡去。」

  這句話說出來,陸小鳳立刻知道自己錯了。

  這麼可愛的一張小嘴,他怎麼能縫起來,他實在應該在這張小嘴上親一親,就算多親兩親,都是應該的。

  箱子是從船上抬下來的,再過兩個時辰,船又要走了。

  只要這口箱子被送回船上,他們的人也跟著船走了。

  「那麼過了五天,兩隻小雞都可以回家了。」

  陸小鳳開心得幾乎忍不住要大叫:「小玉萬歲!」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小玉這是在幫他們的忙。這個鬼靈精的小丫頭,一定早就知道他們躲在箱子裡。

  他心裡充滿了歡悅和感激,他相信沙曼的感激定也一樣。

  他忍不住要去找她的手來握在自己手裡。

  箱子裡雖然很黑暗,可是他不在乎,因為他就算摸錯地方也沒關係。

  他真的摸錯了。

  錯得厲害,錯得要命,活活要人的老命。

  他摸到的是光頭。

  跟他一起躲在箱子裡這個人,竟不是沙曼,是老實和尚!

  陸小鳳真的要叫了起來。

  只可惜他的手剛摸到這個光頭上時,老實和尚的手已點了他三處穴道。最要命的三處穴道。

  他非但叫不出,連動都不能動了。

  沙曼呢?沙曼在哪裡?

  箱子已被抬起來,小玉還在不停地催促:「快,快,快!」

  陸小鳳簡直急得發瘋。

  看到箱子被抬走,沙曼一定也會急得發瘋,可是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想到這一點,陸小鳳連心都碎了。

  沙曼的心一定也碎了。

  可是心碎又有什麼用?就算一頭撞死,把整個人都撞成碎片,也一樣沒有用。

  他終於明白了「無可奈何」這四個字的滋味,這種滋味,簡直不是人受的。

  抬箱子的兩個人也不知吃了什麼藥,一抬起箱子,就走得飛快。

  老實和尚居然握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裡,輕輕地拍著,就好像把他當作個孩子,在安慰他,要他乖乖地聽話。

  陸小鳳卻只希望能聽到一件事,那就是聽到這和尚的光頭,忽然像個雞蛋殼般被撞得粉碎。

  可惜抬箱子的這兩個人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穩,就好像在他們的娘肚子裡已學會抬箱子了。

  老實和尚輕輕地嘆了口氣,顯得又舒服、又滿意。

  「這和尚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看見他,我就知道遲早要倒霉的。」

  罵人的話,陸小鳳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式各樣罵人的話他只不過全都懂得一點點,加起來也只不過有六七百種而已。

  他早已在心裡把這六七百種話全都罵了出來,只恨沒法子罵出口。

  ——沙曼呢?

  ——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她跟她的小公雞拆散,她心裡是什麼滋味?

  ——她會不會死?

  ——死了也許反倒好些,若是不死,叫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怎麼過?

  ——也許她會想法子溜到船里去的,她的本事遠比別人想像中的大得多。

  ——如果她上不了船,會不會再上別人的床?

  陸小鳳的心就好像被滾油在煎,愈想愈痛苦,愈想愈難受。

  他本來並不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可是沙曼卻讓他變了。

  一個人有了真情後,為什麼總會變得想不開?變得小心眼?

  抬箱子的兩個人忽然也開口罵了。

  「就是這口見鬼的箱子,害得我們想好好吃頓飯都不行。」

  「真他媽的活見了大頭鬼。」

  「我們倒不如索性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它扔到海里去,也免得它再作怪。」

  這種久經風浪的老水手,當然不會是什麼好角色,說不定真會這樣做。

  陸小鳳一點都不在乎,反倒有點希望他們真的這樣做。

  誰知那人又改變了主意。

  「可是我們至少總得看看箱子裡裝的究竟是些什麼鬼東西?」

  對陸小鳳來說,這主意好像也不太壞。

  只可惜小玉已經把箱子上了鎖。

  「你能開得了這把鎖?」

  「開不了。」

  「你敢把箱子砸壞?」

  「為什麼不敢?」

  「九少爺若是問下來,誰負責任?」

  「你。」

  「去你娘的。」另一人半笑半罵,「我早就知道你是個雜種。」

  「你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乖乖地把箱子抬回去,往底艙一擺就天下太平了。」

  02

  「砰」的一聲響,兩個人重重地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下面是木板的聲音。

  兩個人同時吐出口氣,這裡顯然已經是宮九那條船的底艙。

  他們的任務已完成,總算已天下太平了。

  老實和尚也輕輕吐出口氣,好像在說:「再過三五天,一隻小公雞,一隻老禿驢,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了。」

  他的天下也太平了。

  陸小鳳呢?

  陸小鳳好像已連氣都沒有了,摸摸他的鼻孔,真的已沒有了氣。

  老實和尚也吃了一驚,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回應,沒有氣。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會活活氣死?

  老實和尚道:「你千萬不能死,和尚可不願意跟個死人擠在一口箱子裡。」

  還是沒有回應,沒有氣。

  老實和尚卻忽然笑了:「你若想騙我,讓我解開你的穴道,你就打錯主意了。」

  他笑得好愉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知道你死不了的。」

  陸小鳳終於吐出口氣來,箱子裡本來就悶得死人,再閉氣更不好受。他並不想真的被氣死。

  老實和尚笑得更愉快,道:「我雖然不想跟你擠在箱子裡打架,可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也沒意思,只要你乖一點,我就先解開你的啞穴。」

  陸小鳳很乖。

  一個人身上三處最要命的穴道若是全都被點住,他想不乖也不行。

  老實和尚果然很守信,立刻就解了他的啞穴。

  「你這禿驢為什麼還不趕快去死?」這本是陸小鳳想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他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他也是個很深沉的人,很有點心機,他並不想要老實和尚再把他啞穴點住。

  他的聲音里甚至連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淡淡地說了句:「其實你根本不必這麼做的。」

  老實和尚道:「不必怎麼做?」

  陸小鳳道:「不必點我的穴。」

  老實和尚道:「可是和尚怕你生氣。」

  陸小鳳道:「為什麼生氣?」

  老實和尚道:「小母雞忽然變成了禿驢,小公雞總難免生氣的。」

  陸小鳳也在笑,道:「你錯了。」

  老實和尚道:「哪點錯了?」

  陸小鳳道:「小公雞早就已經不是小公雞。」

  老實和尚道:「是什麼?」

  陸小鳳道:「老公雞。」

  老實和尚道:「老公雞和小公雞有哪點不同?」

  陸小鳳道:「有很多點,最大的一點是,老公雞見過的母雞,大大小小已不知有多少,卻只有一個禿驢朋友。」他說得很誠懇,「何況,她本就是這裡的人,留下來也無妨,你這禿驢若是留下來,說不定就會變成死禿驢了,我總不能看著朋友變成死禿驢。」

  老實和尚又握住他的手,顯然已經被他感動:「你果然是個好朋友。」

  陸小鳳道:「其實你早就該知道的。」

  老實和尚道:「現在知道,還不算太遲呀。」

  陸小鳳道:「現在你解開我的穴道來,也不遲。」

  老實和尚立刻同意:「的確不遲。」

  陸小鳳微笑著,等著他出手。

  老實和尚卻慢慢地接著又道:「雖然一點都不遲,只可惜還嫌太早了一點。」

  陸小鳳道:「還太早?」

  老實和尚道:「太早。」

  陸小鳳道:「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老實和尚道:「至少也要等到開船的時候。」

  陸小鳳閉上嘴。他實在很怕自己會破口大罵起來,因為他知道隨他怎麼罵,都罵不死這禿驢的。

  他只有沉住氣,等下去。

  如果你是陸小鳳,要你跟個和尚擠在一口箱子裡,你難受不難受?

  陸小鳳忽然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老實和尚道:「你說。」

  陸小鳳道:「你能不能再把我另外一個穴道也點上一點?」

  老實和尚道:「你是否氣出毛病來了?」

  陸小鳳道:「沒有。」

  老實和尚道:「你真的要我再點你一處穴道?」

  陸小鳳道:「真的。」

  老實和尚道:「什麼穴?」

  陸小鳳道:「睡穴。」

  在這種時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睡一覺更愉快。

  老實和尚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你的運氣實在不錯嘛。」

  陸小鳳幾乎又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還說我運氣不錯?」

  老實和尚點點頭,道:「至少你還有個能點你穴道的朋友,和尚卻沒有。」

  陸小鳳傻了。

  聽到這種話,他實在不知道是應該大哭三聲,還是應該大笑三聲。

  他既沒有哭,也沒有笑。因為他已睡著。

  黑暗。

  睡夢中是一片黑暗,醒來後還是一片黑暗,睡中是噩夢,醒來後仍是噩夢。

  ——沙曼呢?

  睡夢中他仿佛看見她在不停地奔跑,既不知要往哪裡跑,也不知逃避什麼。

  他想追上去,兩個人的距離卻愈來愈遠,漸漸只剩下一點朦朧的人影。

  醒來後卻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仿佛有種漂漂蕩盪的感覺,這條船顯然已開航,到了大海上。

  他的四肢居然已可以活動了。

  可是他沒有動。他正在想修理老實和尚的法子。

  這禿驢雖然總算沒有失約,船一出海,就將他穴道解開。但若不是這禿驢,兩隻恩恩愛愛的小雞,又怎麼會分開?

  想到剛才那噩夢,想到沙曼現在的處境,陸小鳳恨不得立刻在他那光頭上打個大洞。

  可是就算打出七八十個大洞來又有什麼用?

  陸小鳳在心裡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這禿驢總算是他的老友了,而且也不能算是太壞的人,小苦頭雖然還要讓他受一點,大修理則絕對不可。

  船走得很平穩,今天顯然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陸小鳳悄悄地伸出手,正準備先點他的穴道,再慢慢讓他吃點小苦頭。可是手一伸出去,陸小鳳卻立刻覺得不對了。

  這箱子裡忽然變得很香,充滿了一種他很熟悉的香氣。

  那絕不是老實和尚的味道,無論什麼樣的和尚,身上都絕不會有這種味道。

  就連尼姑都不會有。

  他的手一翻,捉住了這個人的手,一隻光滑柔軟的纖纖玉手。

  這更不會是老實和尚。

  陸小鳳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只聽黑暗中一個人道:「你終於醒過來了。」

  柔美的聲音中,充滿了歡愉。

  陸小鳳的聲音已因激動興奮而發抖,整個人都幾乎忍不住要發抖。

  「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陸小鳳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箱子裡明明是老實和尚,怎麼會忽然又變成沙曼?

  可是這聲音,的的確確是沙曼的聲音。

  她的手已牽引著他的手,要他去輕撫她的臉、她的乳房。

  她身子也在發抖。

  這種銷魂的顫抖,也正是他所熟悉的。他再也顧不得別的了,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擁抱住她。

  就算這只不過是夢,也是好的,他只希望這個夢永不會醒過來。

  他抱得真緊。

  這一次他絕不讓她再從懷抱中溜走了。

  她也在緊緊擁抱著他,又哭又笑又吻,吻遍了他整個臉。

  她的嘴唇溫暖而柔軟。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流著淚道,「這真的不是夢,真的是真的。」

  可是這種事實在比最荒唐的夢境還離奇。

  「你怎麼會來的?」

  「不知道。」

  「老實和尚呢?」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我躲在床底下,眼看著他們把箱子抬走,就急得暈了過去。」

  「然後呢?」

  「等我醒來時,我就又回到這箱子裡,簡直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但這不是夢!」

  「絕不是。」

  這的確不是夢,她咬他的嘴唇,他很痛,一種甜蜜的疼痛。

  難道這又是小玉造成的奇蹟,她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些疑問他們雖然無法解釋,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又重逢。

  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就好像已決心要這麼樣擁抱一輩子。

  就在這時,突聽「咚」的一聲響,外面好像有個人一腳踢在箱子上。

  箱子在震動。

  陸小鳳沒有動,沙曼也沒有動。

  他們還是緊緊擁抱著,可是他能感覺到她的嘴唇已冰冷。

  然後他們又聽「咚」的一聲響,這次箱子震動得更厲害。

  是誰在踢箱子?

  沙曼舐了舐冷而發乾的嘴唇,悄悄道:「這不是宮九。」

  陸小鳳道:「哦!」

  沙曼道:「他絕不會踢箱子,絕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陸小鳳在冷笑。

  他心裡忽然覺得有點生氣,還有點發酸。

  ——為什麼她提起這個人時,口氣中總帶著尊敬?

  他忽然伸腰,用力去撞箱子。

  誰知箱子外面的鎖早已開了,他用力伸腰,人就躥了出去。

  黑暗的艙房裡,零零亂亂地堆著些雜物和木箱。

  他們這口箱子外面並沒有人,頂上的橫木上卻吊著個人,就像是條掛在魚鉤上的死魚,還在鉤上不停搖晃。

  現在他又在試探著盪過來踢箱子。

  「老實和尚!」

  陸小鳳叫了起來,幾乎又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沙曼忽然進箱子,而箱子裡的老實和尚卻被吊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03

  老實和尚滿嘴苦水,在等陸小鳳替他拿出了塞在他嘴裡的破布,才吐出來的。

  「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的驚訝和迷惑並不假,「我本來很清醒的,不知為了什麼,忽然就昏昏迷迷地睡著了。」

  陸小鳳道:「等到你醒過來,就已經被人吊在這裡?」

  老實和尚在嘆氣,道:「幸好你還在箱子裡,否則我真不知道要被吊到幾時。」

  陸小鳳道:「現在你還是不知道。」

  老實和尚怔了怔,立刻作出最友善的笑臉,道:「我知道。」

  他笑得臉上的肌肉都在發酸:「我知道你一定會放下我。」

  陸小鳳道:「我不急。」

  老實和尚道:「可是我倒有點急。」

  陸小鳳道:「吊在上面不舒服?」

  老實和尚拼命搖頭。

  他真的急了,冷汗都急了出來。

  陸小鳳居然坐了下來,坐在艙板上,抬頭看著他,悠然道:「上面是不是比下面涼快?」

  老實和尚頭已搖酸了,忍不住大聲道:「很涼快,簡直涼快得要命。」

  陸小鳳道:「那麼你怎麼會流汗?」

  老實和尚道:「因為我在生氣,氣我自己,為什麼會交這種好朋友。」

  陸小鳳笑了,大笑。

  看見和尚生氣,他的氣就消了一半,正準備把這和尚先解下來再說。

  哪知就在這時,艙外忽然響起了咳嗽聲,好像已有人準備開門進來。

  陸小鳳立刻又鑽進箱子,輕輕地托著箱蓋,慢慢地放下。

  箱子的蓋還沒有完全關起時,他就看見艙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一個,好像正是剛才把箱子抬來的那兩人其中之一。

  陸小鳳心裡暗暗祈禱,只希望他們這次莫要再把箱子抬走。

  箱子裡一片漆黑,外面也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人來幹什麼的?

  他們忽然看見個和尚吊在上面,怎麼會沒有一點反應?

  陸小鳳握住了沙曼的手。

  她的手冰冷。

  他的手也不暖和,他心裡已經在後悔,剛才本該將老實和尚放下來的。

  現在他才明白,一個人心裡如果總是想修理別人,被修理的往往是自己。

  又等了半天,外面居然還是沒有動靜。

  他更著急,幾乎忍不住要把箱蓋推開一條線,看看外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在敲箱子,「篤、篤、篤」,敲得很輕。

  這種聲音絕不是用腳踢出來的,當然也不會是手腳都被人捆住了的老實和尚。

  這種聲音就像是個很有禮貌的客人在敲門。

  只可惜主人並不歡迎他。

  男主人本來是想開門的,女主人卻拼命拉住了他的手。

  主人自己不開門,客人只好自己開了,只開了一條縫。

  很小的一條縫。

  陸小鳳想從縫裡往外面看看,卻有股熱氣從外面吹了進來,又香又濃的熱氣,香得令人流口水,就算沒有吃過牛肉湯的人,也絕對應該嗅得出這是牛肉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