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千軍萬馬泯人心
厲朝峰走出龍神山了？
年輕天子一直平和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
真龍、天子。
二者同為天下至尊。
但真龍從來不涉世間之事，只在龍神山避世隱居。
用厲朝峰的話說，他是神，而神只有引導人間前進之力。
人間之事，從來只能由人來決定，非神可以奪取。
雖然一些人知道，厲朝峰看似避世隱居，卻從未失去神龍幫的控制權。
但很多百姓卻認可了厲朝峰的說法。
神，可以引導眾生向上，卻無權掌控人間。
而天子卻要每日上朝理政，處理各種利益紛爭。
轉世真龍手握神權，渡濟萬民於水火，卻不願干涉人間。
人間天子只能因循守舊，卻緊握人間大權而不放。
民間已經有人開始質疑，當朝天子是不是真有天命在身.
年輕天子面對的壓力，不僅僅來自神龍幫的武力威脅，還有那無所不在的民心所向。
可厲朝峰在南方占地奪田，也讓無數世家逃往北地。
如此情形下，縱使天子想要穩定糧價，以圖再無餓殍，也做不到。
他無法從世家手裡拿到土地，而想控制糧價最重要的是保證糧食供應穩定。
糧賤傷農，糧貴傷民。
朝廷放糧，世家也會同步放糧。
最終貧農、中農因為糧價暴跌，而繳不起稅負，最終賣地賣妻，賣兒賣女。
而朝廷收糧，世家也會同步收糧。
城中百姓一旦手中無糧，也必會因為飢餓踏上賣身求活之路。
明明神龍幫的威脅近在眼前，世家弟子不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便宜奴僕。
天子如果敢學厲朝峰占地廢奴.
滿朝大臣哪個不是良田千傾，奴婢成群。
只要天子還需要大臣替他治國理政，就不可能學厲朝峰占地廢奴。
而厲朝峰一日不死，天子的結局，只會是死路一條。
但天下誰能殺死厲朝峰？
神龍幫占據半壁江山，民心所歸之下，誰又敢殺死厲朝峰！
年輕天子打量著金九齡一臉『微臣會聽命行事』的模樣，咬了咬牙，卻是板直身體搖頭道。
「神龍見首不見尾。」
「縱使厲朝峰走下龍神山，天下也無人能找到他。」
「朕又何必自尋煩惱。」
金九齡聽到這話，也是抬起頭，直勾勾看著天子年輕的表情，心中思考許久，也是問道。
「陛下心中應該清楚，厲朝峰所求只為人人平等。」
「以他的年紀，現在只是韜光養晦，將來必會揮兵北上，一統天下的。」
年輕天子微微張口，也是口乾舌燥，不知如何回應。
但最終，他還是搖頭述道。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有能有德者坐定天下，並非不可。」
神龍幫早已起勢，此時不北上，只是擔心民心不全，各處武林世家尚有反撲之力。
此時一統天下，卻是損失太大。
而現在.
江湖幾乎歸心。
世家子弟雖然多是短視之輩。
但亦有如沈浪、謝曉峰這等人傑，努力說服世家放棄以土地控制人口，徹底拋棄舊例，加入厲朝峰的陣營。
民間輿論雖有紛擾，但也多是期許厲朝峰快點統一天下，讓他們也過上南方的富貴日子。
螳臂當車
天子的失敗，朝廷的沒落，已是肉眼可見的結局。
可能親口承認這句話，卻也證明了金九齡身前的年輕天子，並不是一位碌碌昏庸，甚至屍位餐素之輩。俯身低頭，金九齡滿臉敬佩道。
「陛下仁德，微臣佩服。」
「只是陛下可曾考慮一件事」
抬頭看向一臉淡漠的年輕天子，金九齡眼神肅穆的講述道。
「厲朝峰要的從來不是天子之位，他要的人間再無天子。」
「也許成王敗寇這件事，陛下可以忍受。」
「然厲朝峰以龍神之名，指世間尊卑為人之罪孽，指天子之位為罪孽本源。」
「可天子之位有罪，那太祖、太宗、仁宗.世宗、乃至先帝，又該如何自處？」
「難道說，陛下想看到，立下無數雄才偉業的太祖太宗，魂歸九泉之後，卻依舊要被人刨墳挖屍，以謝蒼天嗎？」
「砰！」
一聲巨響從年輕天子手上傳來，同時傳來的是天子的怒喝之聲。
「給朕閉嘴！」
金九齡聽到這話，也是連忙起身，雙膝瞬間落地，隨後五體投地道。
「微臣對太祖大不敬，有罪，懇請陛下責罰！」
年輕天子看著金九齡的後腦勺，他很想罰他.
可，他卻不敢，也不能。
厲朝峰想做的，從來不是改朝換代，而是去除尊卑。
厲朝峰成龍神之身，卻不入世。
同時，不朝天子，不作朝臣。
神龍幫雖為厲朝峰暗中掌控，名義卻歸龍王所有。
而神龍幫龍王，從來是有能者而居之。
昨天是狴犴，今天是狻猊，明天是囚牛，後天也許又再度變成狴犴。
神龍幫從古至今都沒有父死子繼的說法。
厲朝峰甚至在活著的時候，就把龍王之位傳給了狻猊龍五。
神龍幫範圍內，消滅了朝廷，無視了天子。
更恐怖的是，南方沒有朝廷和天子，百姓卻過的比北方更好！！！
不，『更好』已經不足以形容兩地百姓的生活差距了。
那是太好，好到天與地的差別。
厲朝峰已經宣布避世。
等神龍幫舉旗北上，一統天下後，他總不能蹦出來，改口說自己要萬物萬人之上的天子。
而厲朝峰不當天子，神龍幫上下又有誰敢坐上這天子之位。
最終的結果，還是以南方現有制度改造北方大地。
滅天子，平眾生。
金九齡說的不錯，年輕天子可以接受失敗，也能忍受失去權柄。
但厲朝峰一旦成功.
天子這個身份，就是生而有罪.
哪怕死了埋了，也有罪。
而以凡人之身占據國本的太祖皇帝，必然罪上加罪！！！
甚至刨墳挖屍，亦不足以平息其無窮罪孽。
年輕天子咬牙看著金九齡.
他可以投降，但他不能讓太祖的屍骨被世人鞭撻。
哪怕.只是名譽上的鞭撻。
壓制住心中的無窮怒火，年輕天子冷聲問道。
「你想讓朕做什麼？」
金九齡低頭俯身：「請陛下以天子令召集三軍，金九齡願意以命引厲朝峰現身，最終.」
抬頭直視天子怒容，金九齡齜牙道。
「以千軍萬馬絞殺厲朝峰.於死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