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滴水成泉

  擁翠山莊。

  柳無眉遠遠望著被整座山莊包圍起來的海碧山，聽著海碧山頭響起了一陣雷聲。

  她的身邊站著李玉函，此時也是滿臉愁緒。

  山下星月通明，本是無雲無雨之夜。

  可海碧山頭，還是顯出了雷雨之相。

  驚雷刀，可引天雷為戰.。

  柳無眉的記憶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石觀音剛剛死亡，自己卻被石觀音用「劇毒」控制，自覺必死無疑。

  可厲朝峰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點明了她身中劇毒。

  她遍尋江湖名醫，從來無人知曉的劇毒，厲朝峰只是一眼就看破了。

  然後厲朝峰想要好處，柳無眉卻拿腔作勢。

  最終柳無眉回到擁翠山莊等著厲朝峰上門，可她卻沒有等到厲朝峰，只等到了楚留香。

  厲朝峰是小鬼，楚留香卻是大俠。

  雙方只是一場談笑，李玉函就知道了解毒之法。

  然後在李玉函的幫助下，不過一年時間，她身上的劇毒也徹底消失。

  想著這些，柳無眉忽然開口。

  「相公，你覺得厲朝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此番擁翠山莊一戰，勝負未知，本不是閒聊的時候。

  但人到中年的李玉函，對於妻子柳無眉從來關懷備至。

  聽到柳無眉的問題，李玉函思考半響，也是輕聲說道。

  「父親說過，厲朝峰所行之事雖然傷及世家根本，但厲朝峰本人卻是一個擁有驚世宏才的雄主。」

  聽到李玉函的回答，柳無眉心頭微嘆。

  世人不是看不出厲朝峰的心思，只是

  李玉函活了四十年，為了維持擁翠山莊的尊貴和榮耀盡心竭力，結果卻是錯誤？

  一個人難道還能擁有第二個四十年嗎？

  李玉函如此，天下的世家子弟，都是如此。

  世家是世間最尊貴的那部分人，自然也是世間最驕傲的那群人。

  一個令所有世家不願意接受的答案，再怎么正確，也是錯誤的。

  但厲朝峰的確給了一個完全正確的答案，生活在長江的百姓真的不再飽受飢餓和貧窮的困擾。

  同時，世家也在這場生產力變革中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水雲美酒，琉璃玉盞，高台樓閣。

  還有那穿著舒適，美輪美奐的各類華服，以及能夠節省腳力的精緻鐵馬。

  對了，安慶府的人叫它自行車.

  這還是厲朝峰賣到安慶之外的東西，只為從世家手裡換到足夠的黃金，建立完整的金融體系。

  安慶之內更是有很多精巧器物，連世家弟子都只能遠觀，不能近玩。

  隨風自動的風車，無火自明的燈燭。

  當然還有那縱橫江海的鋼鐵巨獸，蒼龍號。

  厲朝峰從來是一個天才，也是一個雄主。

  唯一的問題.

  他不喜歡世家，也不喜歡以人為奴。

  世家不明白厲朝峰的想法。

  因為厲朝峰做的事情可比上古聖賢，所有世家都願意替他揚名。

  在江湖，厲朝峰能成為萬人之上的武林至尊。

  哪怕世俗天子，只要厲朝峰開口，也不是不能取代。

  君臣主僕，厲朝峰從來是君主之位。

  但厲朝峰不認可.他總是一身簡樸，身邊也無半個奴僕伺候。

  世人常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君不為君，臣又該如何？

  古有叛君之臣，今有叛臣之君。

  自當，除之而後快。

  「雄主啊？」

  柳無眉看到天空，神色里陷入思考，轉頭看向李玉函，忽然問道。

  「相公，你還記得當年我身中劇毒一事嗎？」

  李玉函微微愣住，隨後努力回憶起來，很快眼神驚慌的問道。

  「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你還餘毒未盡，要不我再給你煮兩方解藥？」

  看到李玉函眼神中的驚慌，柳無眉微微搖頭。

  「當然不是。」

  「那就好。」

  李玉函緊張的摸了摸胸口，他的確嚇了一跳。

  因為柳無眉中的從來不是毒，而是毒癮。

  想要解除毒癮，就需要柳無眉抗拒內心的渴望。

  楚留香送給李玉函的解毒藥方，不過是幫助柳無眉保持身體健康的養生湯藥。

  最重要的解毒之法，是欺騙柳無眉相信自己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只有努力喝藥，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柳無眉就這麼被騙著解除了毒癮，十年來未曾再犯。

  李玉函很感激楚留香，但柳無眉卻知道，真正救她脫離苦海的人，從來是厲朝峰。

  她很感激厲朝峰，卻從來不敢再見厲朝峰。

  因為這代表著她不堪回首的過去。

  陣陣雷聲繼續傳來，柳無眉的記憶回到了過去。

  沙丘之上的披髮少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平淡如水的說出一句話。

  「姑娘身中劇毒，難道就沒想過解除嗎？」

  那年的厲朝峰，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也未曾束髮。

  所以他怎麼一眼看穿名醫怎麼檢查也查不出來的劇毒的？

  如同現在，厲朝峰能在無雲無風的山頂，聚集了數道驚天之雷。

  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在誅殺一個改天換地之人。

  還是說，他們這群人.才是真正的誅神之人。

  龍神降世，救困扶危，普濟眾生，人間大同。

  厲朝峰真不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神明嗎？

  沒有解釋自己和厲朝峰的糾葛，柳無眉又是說道。

  「相公，我想看看解毒的方子到底是哪些藥材。」

  「啊？」

  李玉函猶豫起來，楚留香給的養生方子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只是出自蘇蓉蓉這種醫道高手之手，才比較好用。

  但.只要略通醫理，就知道這方子的具體作用。

  柳無眉看到李玉函猶豫，也是滿臉嬌媚的笑道。

  「怎麼，這方子我喝了一年多，當年你就不讓我看。」

  「但此事早已時過境遷，還是看不得嗎？」

  李玉函看著柳無眉笑容滿面的表情，卻是堅定搖頭。

  「香帥當年說過，此方天下誰都可以看，但只有病人不能看。」

  「看了，病不僅不會好，還會有復發之危。」

  「夫人，你還是不要看了。」

  李玉函說的真心實意，若是過去，柳無眉也許就這麼信了。

  但現在柳無眉心中很好奇。

  厲朝峰到底是怎麼讓她脫離苦海的？

  「天下間還有這種奇怪藥方，相公，你莫不是被」

  柳無眉本來想說楚留香騙人，但楚香帥從來是一個誠實守信之人。

  所以她停下了，思索一番後，也是悵然說道。

  「若我說這藥方出自厲朝峰之手，相公還不願讓我看上一眼嗎？」

  李玉函本來還在思考如何拒絕柳無眉觀看藥方，忽然聽到厲朝峰是藥方真正的主人，也是瞪大雙眼。

  但很快搖頭：「這不可能！」

  養生方子的目的是讓柳無眉戒毒時能夠保持身體強健，而真正對抗毒癮的人，從來是柳無眉自己。

  所以，李玉函十分確定，這方子和厲朝峰毫無關係可言。

  面對李玉函斬釘截鐵的語氣，柳無眉微微挑眉，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相公，你難道不信我？」

  李玉函和柳無眉相處十多年，只是一眼就看出柳無眉有了發性子的想法。

  想著柳無眉的毒癮十年未犯，他最終還是嘆氣道。

  「好吧，既然伱心意已定，我便讓你知道真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