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君子可欺
厲朝峰聽到老伯如此親熱的稱呼自己，表情呆滯一下，馬上驚訝的看向老伯，口中笑道。
「老伯客氣了，江湖就是江湖，它一直在那裡，以後也會在那裡，厲某的看法並不重要。」
老伯看向厲朝峰，滿臉溫和：「你不信我？」
厲朝峰喝酒，喝的很高興，語氣卻是直接而乾脆。
「厲某不是不信老伯，只是對老伯信任厲某這件事，有些不敢置信。」
老伯長笑：「好一隻小狐狸。」
厲朝峰微笑：「彼此彼此！」
老伯放下酒杯，看向厲朝峰，開口便道。
「既然你不說，要不聽聽我對江湖的看法？」
「.，不是晚輩不尊重老伯，實在交淺言深，乃是江湖大忌！」
厲朝峰看向老伯，他不想聽對方說大道理，所以一直在插科打諢。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道理，有人能說清，然後持之以恆的執行，甚至能影響他人。
楚留香的不殺之理，讓厲朝峰心嚮往之，卻做不到。
但大多數人，只是認可了某種道理，然後以命守護。
道理說的太清楚，哪怕雙方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也會老死不相往來。
就像他和胡鐵花一樣。
明明是朋友，卻因為各自的堅持，越行越遠。
而陌生人之間更不該講太多道理他們連和平相處的交情都不存在。
老伯笑著搖頭：「可江湖人從來都是口快心直的。」
厲朝峰打量著老伯的笑容，卻是哼了一聲，帶著怒氣的提醒道。
「所以他們一言不合殺人的時候，出手也很快。」
老伯微笑：「可你說過，現在的我殺不了你。」
厲朝峰眯眼：「但我現在並不想殺了老伯您。」
老伯看著厲朝峰眼睛，口中笑道：「你能嗎？」
厲朝峰臉上有些怒容：「有些事情不要去試探，對你我都很危險。」
老伯笑：「如果我必須說下去，現在的你會做什麼？」
目光看向山下，河邊的篝火若隱若現，孫蝶和胡鐵花的身影也能看見一二。
轉回目光，老伯看著愈發沉默的厲朝峰，笑著反問。
「逃走？你會嗎？」
厲朝峰放下酒杯，整個人端正的坐在石凳上，眼神銳利的盯著老伯，卻是稱讚道。
「老伯不愧為老伯。」
老伯微笑：「作為前輩，我便教伱第一個道理好了。」
「你之所以變得首尾難顧，因為你過早的暴露了底線。」
「你想殺香川，卻要聽我的意見」
老伯目光直視厲朝峰，滿臉得意。
「你想要求和的想法，暴露的太早了。」
厲朝峰低頭，卻是無奈反駁。
「晚輩尊重前輩，不行嗎？」
老伯笑容滿面，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如果你真的尊敬前輩，那你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厲朝峰抬頭看向老伯，卻是嗤笑一聲，無奈說道。
「既然是前輩教導，晚輩就洗耳恭聽吧。」
老伯微笑，他能把厲朝峰按在這裡，不僅僅是厲朝峰求和之心暴露的太早。
還因為他看過厲朝峰在長江做過的許多事情。
建工坊，立醫館，分田地，平糧價。
更恐怖的是，他自顧自立了許多規矩，還堅決的去執行了。
江湖人因為厲朝峰不顧規矩和律法的行為，給他安上了魔龍的名字。
但老伯卻看清楚了。
這傢伙比很多的江湖君子更循規蹈矩，只是他的規矩沒有人看懂。
老伯也沒有看懂厲朝峰的規矩，但他知道，對方也是一個「公道」的人。
公道自在人心，問題是，誰是人？
天地廣大，有人是人，有人是鬼，有人是魔。
厲朝峰很天真。
老伯越是和厲朝峰聊天，就越確定了自己的心中的猜測。
他不僅把奴僕當人，連敵人也能當人！
這傢伙天真到把「天下人」都當成了人。
一個天真愚蠢的人，卻靠著武道資質，變得舉世無敵。
厲朝峰面對邀月時的無力感，出現在了老伯心中。
厲朝峰解決邀月的問題，用來自現代網文里的見識，虛構了「武學大道」，勾引邀月沉迷其中。
老伯想做的事情，相差無幾。
名為
君子，可欺之以方。
方為規，圓為矩。
老伯想說的從來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告訴厲朝峰，這片天地的規矩，為何會如此行事。
隨著厲朝峰服軟，老伯微笑的看向黑漆漆的天空，開口便是自己的過去。
「三十年前，我也是一個和你一樣年輕人，對世間的一切不公都嗤之以鼻。」
「可惜那時的我並沒有現在這麼強大，關外世家之間仇怨也不是一個年輕人的異想天開可以解決的。」
「於是我離開了家鄉，帶著幾個朋友來到了江南，打算重開一片天地。」
停頓了一下，老伯看著厲朝峰滿不在乎的眼神，卻是笑著問道。
「你知道我來到江南後的第一個教訓是什麼嗎？」
「.」
厲朝峰看著老伯循循善誘的表情，只是用力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了青菜。
人老了就喜歡給年輕人說大道理，沒想到老伯也是這種人。
「是尊卑有序！」
老伯再次陷入了回憶，眼神里充滿著遺憾。
「當年的我比現在更重視朋友，卻因為不懂尊卑，只能親手殺死了一個和我一起入關的好朋友。」
「因為他覺得我做事太遲疑了，而他只是我的朋友，並不需要聽從我的命令。」
厲朝峰依舊充耳不聞，老伯還在繼續，語氣堅定。
「從那次後，伯園裡就多了一個規矩。」
「我的話，就是規矩。」
「反抗規矩的人，就會死！」
聽著老伯的話，厲朝峰卻是忍不住擠兌起來。
「但江湖人都知道，老伯的心思你別猜，猜錯了就會死。」
老伯微笑：「江湖傳聞里，蒼穹魔龍可是殺人如麻的。」
厲朝峰住嘴了，江湖傳聞里，他的名聲比起老伯可差多了。
老伯如果是活閻王，厲朝峰就是真魔頭。
兩人半斤八兩，誰也不能拿江湖傳聞擠兌對方。
但他的一番擠兌也不是沒有任何功效，最少老伯知道了厲朝峰已經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微微眨眼，老伯不再回憶往昔，只是笑著問道。
「厲朝峰，你覺得一個不分尊卑的世界，會是一個安詳和平的世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