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藝術樓大廳
霧氣瀰漫的古老石橋上,毛飛揚如履薄冰地前進著,他用力裹緊了黃色針織衫,黑瘦的身子看起來單薄得緊,仿佛擁入了黑暗的懷抱。
知道毛飛揚不會有事情的林異,則是趁此機會仗著有上帝視角在,趕緊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他首先環顧四周,試圖從瞭望塔所在的這座古老石橋上尋找到守夜人所在的那一段懸崖。
從理論上來講,城堡坐落在懸崖峭壁之上,周圍是籠罩了迷霧的山嶺與海洋,想要尋找守夜人的位置只需要從面向大海的這一側上著手就行,但他初步搜尋之下一無所獲,於是只好就此放棄,將注意力放到了這座石橋上。
毛飛揚被周圍的環境嚇得不輕,自然不敢東張西望,於是對於這座石橋的特殊性一點都沒有看進去的。
林異就不同了,他瞪大了眼睛觀察了起來。
他很快就被石橋上那燃燒著燭火的燭台吸引住了。
一眼看去,林異很難分辨出鑄成燭台的材質,那似乎是用一種介於青灰色的石頭和某種古舊的青銅之間的東西。
在它的中心處燃燒著一簇火苗,火苗在海風中搖曳得仿佛只剩下了根部的火焰,它那投下來的光芒也是扭曲得消散在了霧氣之中,但它就是不熄滅,仿佛吊著最後的一口氣。
林異的注意力一開始是被這一簇火苗吸引了去的,因為他意識到這火苗極其熟悉,一回憶他就發現這不就是老舊煤油燈里的那種燈火嘛!
但他很快就發現,真正散發著一種神秘氣息的,並不是燭火,而是這材質特殊的燭台。
這燭台成圓盤狀,根部雕刻著某種神奇生物的圖案,像是一條扭曲的蛇,又像是帶著羽翼的什麼長條狀動物,似乎是基於神話而描摹出來的圖案。
在那圖案之外,還有著一些古怪的圖形或文字,它們介於瑪雅文明、埃及文明的那種象形圖文與古華夏的象形文字之間,又帶著一些商周時代祭禮之氣上鐘鼎文的味道,一眼望去仿佛就看到了一段扭曲的歷史。
這圖案與文字環繞在燭台上,使得整個燭台仿佛被一種說不上來的力量所籠罩。
林異只是看了幾眼,就感覺到了一種不自然的悚然感,仿佛那東西帶著強烈的不祥氣息,又或者,那燭台上縈繞著某種遠超他所能觸摸的領域的力量……
「『污染』。」
不知為何,林異的腦海里鬼使神差地蹦出了這個字眼,實際上他並不知道「污染」代表著什麼,他只認為那種超越他認知的力量應該是就屬於班主任口中所說的「污染」。
「不,應該說是……『超凡特性』?」
「超凡特性……?」
林異眯起了眼睛,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彙是在什麼時候來著,怎麼突然之間這麼順口,直接脫口而出了?
「對了!是田公子說的!」
他眼睛一亮。
【「在我們這個時代里,很顯然已經有些人找尋到了那些某些超凡特性的規律,正在試圖復刻那些東西……」
「保安手中的煤油燈。」
「體育館牆壁上的那些煤油燈。」
「甚至,遍布校園的路燈。」
「我們的學生證,各種能夠代表身份的憑證。」
「這些東西……或許可能或多或少攜帶著一些超凡的特性。」
「當然,路燈我不確定,但是那種煤油燈,絕對不是正常的東西。」
「它不但不正常,還是現代文明的產物,至少……也是近幾百年裡才開始出現的東西。」】
宿舍里,田不凡如是說道……
「這燭台……似乎有著不弱於老舊煤油燈的那種『超凡特性』?」林異思索道。
他不知道什麼是超凡特性,但直覺告訴他,這種能夠帶給他安全感的氣息,應該就是超凡特性。
一路順著燈光前進,一路感受著燭台與燭光中僅存的超凡特性的餘暉,林異不知不覺間就要跟隨著毛飛揚走完古老石橋了。
但隨著毛飛揚接近城堡的拱門,他與瞭望塔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藝術老師貝雷帽下的眉頭逐漸擰了起來。
「距離好像不太夠了……」
藝術老師看向了支撐著古老石橋的那一根根石柱,這石柱修築在山石上,而山石的根本就是一片斜著延伸到海中去的礁石群。
此時月黑風緊,海風攜霧蔓延而上,漆黑而潮濕的山壁上仿佛出現了一些扭動著的身影,它們一點一點艱難地奮力向上攀爬著,然後爬到了石橋的背面……
「沙沙沙……」
「沙沙沙……」
林異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詭異的動靜,這細微的震動感,就來自於「他」的腳下……更準確地來講,來自於他腳下石板的背面。
從理論上來講,這種厚度的石塊根本不可能讓震感如此清晰地傳遞過來,除非……那些爬行者的數量過於龐大。
實際上,它們的數量的確龐大……無窮無盡的扭曲的身影就像蟲群和食屍鬼一樣攀附在石橋的背面,緊緊地跟隨著毛飛揚的步伐向前爬行著。
偶有一兩縷風中搖曳的燭光被霧氣扭曲落到它們的手掌、利爪上,便讓它們的手掌、爪子冒出嘶嘶地煙氣,吃痛地縮回了黑暗之中。
毛飛揚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恐懼情緒,那幫扭曲的身影猶如漆黑粘稠的污穢之血一樣追尋著他的蹤跡,宛如一雙手掌從他的背後的影子逐漸追上來,試圖扼住他的咽喉。
瞭望塔上投射而來的光終於被厚重的霧氣所遮蔽,再也無法投射到他的身上,石橋上僅剩的燭光也無法為他提供多少庇護,他深吸了一口氣,沖向了那座混合著哥德式風格與巴洛克建築風格的弧形拱門。
在他沖入了拱門的時候,玻璃窗里投下的斑駁剪影籠罩了他,詭異而神秘的古老圖騰仿佛與漫漫黑夜之中那些無法搜尋行跡的陣列星辰相呼應,截斷了霧氣對城堡的侵犯。
霧氣翻滾不息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只剩下的嗚咽的海風帶著冰冷的寒意不斷地沖刷著毛飛揚的後背,刺痛著他的肌膚。
「這就是守則上說的那種偶然吹動的風嗎?」毛飛揚貼身收好了兩本守則,搓了搓手掌,嘶嘶地哈著熱氣。
「先找藝術教室吧……」他喃喃道。
穿越拱門之後,是一條遍布昏暗燭光的幽靜迴廊。
迴廊十分寬敞,毛飛揚謹記守則中提到的移動方式,小心翼翼地在燭光形成的場域下移動著。
林異則是觀察著周圍整體的環境。
無關乎守則上會特地將「城堡」標註為「藝術樓」,他都毫不懷疑這裡本身就是一座城堡,只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而被改造了,然後被賦予了「藝術樓」這個名字。
迴廊里的石壁上並不光滑平整,反而有些坑坑窪窪的痕跡,儘管有著燭光,卻依舊有著一種天然的寒意。
以前的城堡大多也都是這樣的,尤其是建設在海邊的那些,大部分區域都是極其冰冷的,真正提供溫暖都是壁爐與絨毯鋪就的內室。
在迴廊里走了很久,林異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詭異的感覺,仿佛空曠迴廊的陰暗裡隱藏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當他產生了這種想法的時候,一種被人所窺視的不適感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讓他的心裡感覺毛毛的。
「黑暗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是那些爬行在石橋下面的東西嗎?」
「還是別的什麼玩意兒?」
林異感覺有些難受,哪怕是夢境之中,這種幽暗壓抑的環境都隱隱讓他的感到不適。
並且之前沒注意還沒,一注意到,整個人瞬間就變得毛躁了起來。
但很快毛飛揚有驚無險地走出了迴廊,進入到了一個布滿了燭台與吊燈的宏偉壯觀的大廳之中。
高大的尖頂和複雜的拱頂飾以精美的花紋和雕刻,散發出一種神秘而威嚴的氛圍。
在大廳的正中央有著一棵巨大的橡樹,一眼望過去根本無法觀察出這一棵橡樹究竟是否還在生長,它看起來殘破不堪,像是在生長的過程中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並在破碎的那一瞬被定格在了永恆的時光之中一樣。
它的周圍仿佛瀰漫著一片氤氳的霧氣,這些霧氣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歲,就像一個無形的場域一樣將它包裹了起來。
它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一樣,同時保留著生長與凋零的姿態。
在它的面前有一座同樣巨大的石質長台,上面原本應該是有著什麼東西,但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個底座。
而在長台上,還有著一個古老而殘破的徽章,複雜的線條和刻痕看上去像是某種兵戈與月亮交融而成的圖案,有點像塔羅牌上的圖案或者那些更加古老的儀式符號。
這種圖案早已被歲月撫平得差不多了,但林異依舊能夠感受到其中散發出來的那種榮耀與輝煌的氣息。
往上看去,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鑲嵌於牆壁之間,幾縷依稀的月光透過玻璃散發出陰冷而多彩的光芒,灑落在巨大橡樹的身上,透過它的枝葉,最終籠罩在了長台上那個不知道原本擺放著什麼東西的底座。
大廳四周圍牆壁上的壁畫似乎是描繪著某種信徒與神明的傳說,複雜而殘破的圖文符號已經無從考證其根源與時代,成為了如今藝術樓里散發藝術氣息的標誌之一。
在這種透著安寧與神聖的空間裡,林異仿佛感受到了一種心神魂靈上的寧靜與超然的力量。
然而……每當有海風吹過迴廊到達大廳,搖曳的燭光扭曲了大廳里的光與影,原本安寧神聖、靜謐美好的氣氛瞬間就變得詭異了起來,空曠的大廳里仿佛被落下了某種咒術……
忽然,林異的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
他忽然發現……這個大廳里其實一直有著幾尊巨大而殘破的雕塑。
在這個圓拱形的大廳的四壁上,神秘的圖文符號構成了一幅幅古老的壁畫,但在壁畫之中,儼然還摻雜著雕刻著一些雕塑,只不過這些雕塑早已經破損不堪,所以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什麼端倪。
但從這些雕塑殘存的部分來看,它們應該都不是人形的物種……
不過好在這些雕塑是正兒八經的雕塑,與林異早先在田不凡的夢境裡見到的那種被規則定義為「雕塑」的未知存在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然而,就在他環顧雕塑與壁畫的時候,突然又在大廳四周圍那些不被燭光照到的陰暗、逼仄的角落裡,又看到了一尊又一尊神態、形態都不一的雕塑。
這些雕塑就像活人一樣蜷縮在角落裡,保持著某種鬼鬼祟祟地、從黑暗裡向外窺視的姿態,既渴望燭光又畏懼燭光,最終只是吊在那邊沒有多餘動作。
此時,毛飛揚也正在驚嘆於大廳的宏偉,忍不住讚嘆所謂「藝術之旅」的了不起。
但林異卻注意到,當毛飛揚背對著那些雕塑的時候,那些雕塑一個個都從靜止地姿態里蠕動著扭曲了起來,但是它們的行動力卻仿佛被放慢了無數倍,因此只是遠遠地看著毛飛揚,然後試圖在光照無法直達的區域裡小心翼翼地移動著。
雕塑的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個石球,但林異卻能夠感受到從中散發出來的那種讓人不寒而慄的驚悚感,似乎只要這裡沒有燭光,它們就會像蟲群一樣一窩蜂地湧出來,將毛飛揚淹沒。
此時,看了一圈大廳環境的毛飛揚看著在眼前靜止下來的雕塑,眉頭忽然皺了一下……
「剛才……它們好像不是那個動作的?」
毛飛揚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潛意識裡都湧起來了一種懷疑感,雕塑怎麼會動啊真離譜?
這一道心聲同步傳遞到了林異的感知里,林異寒毛一豎,趕緊怒道:「我靠毛子你他媽別搞啊!守則!想想守則里怎麼寫的啊!」
好在毛飛揚眼中的迷茫之色一閃而過,馬上就恢復了清明:「本該如此本該如此……不要慌不要慌,雕塑本就是會動的,對,本來就是會動的……」
他呼出一口氣,殊不知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濕。
他掃蕩了一圈,然後在巨大橡樹的背後的迴廊分叉口上找到了一個插滿了標誌牌的木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