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林異撞鐘

  有時候守夜人說的沒錯，他的記憶或許會出現問題，但是身體的本能不會出錯，所以——

  「交給你了啊！我的身體！」

  林異在關鍵時刻作出了一個類似於放棄抵抗的舉動，而「聖堂」也不負所望，猛地一下子將他整個人當場抽乾……

  「嘭……」地一聲，林異被吸附到了「聖堂」的表面，渾身血肉都被剝離並且被聖壇所吸收，只剩下了一副此前「鍛造」好的黃金骨架，以及被骨架包裹起來起來的大腦、心臟、五臟六腑還堅挺著，並死死地支撐在那邊。

  林異懵逼了……

  不是，我的本能呢？

  不遠處還在消耗「生命」將牧大賢從鏡面世界裡拉出來、只剩下一顆心臟還在「噗通噗通」老默，也是懵逼了，林異這是什麼情況啊？我湊這都不死？！

  他……他究竟是什麼怪物啊？

  作為最後一滴血的老默，在此刻也是忍不住發出恐怖的感嘆。

  曾接受過官方培訓的他知道，一般的污染者能夠接觸一些位階較低的超凡造物，但那些先天就存在的超凡造物與被超凡存在創造出來的超凡造物，卻不是常規的生命體可以染指的。

  其中，要屬「最後的使徒」搗鼓出來的那些造物為最。

  而這一口量子巨鍾「聖堂」，更可謂是某種神器，無數年來，守夜人執掌「聖堂」，守望著藝術樓、天空和大海。

  尋常的藝術老師連登上鐘樓上層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除了守夜人之外有什麼生物可以靠近了「聖堂」了，可林異這傢伙……竟然靠近了？

  靠近就算了，這都不死的嗎？

  雖然林異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個被炮烙得只剩下了骨頭的受刑者，但其體內噴薄出來的生命力，卻旺盛的讓他也嘆為觀止。

  難道是和他之前在「聖堂」下方接受「洗禮」有關？老默的心中冒出來了這個想法。

  他並不知道守夜人和林異之前在幹什麼，畢竟那種跨越了意識、時間維度和圖層上的經歷，以老默的視角是根本看不到的。

  但讓老默更加詫異地一幕出現了，只見林異那一副金色的骨架真就像是燒烤似的，開始不斷地冒出一些金色的氣息，這些氣息，就像是從他的骨骼之中被榨乾出來的。

  這……這些氣息……這也太多了吧……

  剛才來的路上，林異都沒有那麼多的……

  老默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林異在登台階的那個過程里，究竟經歷了什麼。

  此時此刻，正緊貼在「聖堂」上的林異，隨著骨骼之中的金色氣息被「聖堂」逐一剝離，也是產生到了一種生命飛速流逝的感覺，一種強烈的疲憊感開始從他的靈魂深處蔓延了出來，很快就侵染了他的全身。

  他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想要壓制下這種疲憊感，但一種奇異的感應忽然猶如電流一樣流經他的全身！

  他猛地顫抖了一下！

  「這……？！」

  就是這個感覺！！

  他精神一震，趕緊放棄了抵抗。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了一股屬於自己，卻又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像猛獸甦醒前的那一個哈欠。

  「來了！」

  他放開心神，讓自己的意志被虛弱感肆意踐踏，同時感受著「聖堂」對自己發出的致命引力，感受著那一股……

  「死亡的味道……」他不受控制地發出這個聲音。

  他的面部沒有血肉，靠著器官根本無法發出聲音，但卻有一股聲音在他的周圍迴響。

  像是他的，又像是別人的，那聲音重迭著，聽不出來究竟是屬於一個人，還是……一個整體。

  「咈咈咈……」

  「這種感覺……」

  「咈咈咈……就是這種感覺！」

  林異的面部的骨骼在「聖堂」上艱難地摩擦著，那笑容越發的猙獰與可怖。

  「死亡的味道……」

  「久違的……死亡的味道！」

  「咈咈咈……咈咈咈……」

  那些金色氣息，原本從林異的體內被壓榨出來之後就被「聖堂」瘋狂地吞噬著，但此刻，隨著他的獰笑，那種吞噬的進度卻一下子變得遲緩了起來，並且還隱隱出現了凝滯的趨勢。

  漸漸地，就見那些金色氣息開始逆向分解，變成一片猩紅的血光和一片深藍色的氣流。

  三種氣息環繞在林異的骨架上，驅使著他的雙臂骨發力，像個做伏地挺身的人一般，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身體從「聖堂」上撐了起來。

  而在他與「聖堂」之間，赫然還連著無數縷藕絲般的細絲，這些絲線並不是實質的，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們就是傳輸金色氣息的通道之一。

  它們就像是毛細血管一樣連接著林異和「聖堂」表面，使得林異體內的金色氣息猶如決堤般傾瀉過去。

  而隨著如今他的撐開，這些絲線之間的聯繫也出現了鬆動，當他撐開時，它們也終於像充滿了韌性的粉絲一般根根崩斷。

  在那斷裂處，金色氣息依舊在流淌，依舊在被「聖堂」吸收，但卻有一部分開始像薄霧般繚繞在林異的骨架周圍，使其看上去頗有一種「雲從龍」的感覺。

  「咈咈咈……」

  林異的體內還在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嘶吼，這些聲音在他的骨骼之中迴響呼嘯，像風在空曠的洞穴里奔騰。

  隨著他的發力，絲線收縮到了他的骨骼之中，金色氣息也是緩緩消失，只剩下猩紅色的氣息和深藍色的氣息，像火焰一樣包裹了他。

  火焰燃燒之後升騰起來的灰色霧氣，取代了他原本的金色氣息，被「聖堂」所吸收，詭異的是，儘管吸收的不是金色氣息，但「聖堂」卻似乎依舊像是得到了補給一般，體表浮動著一片朦朧的光，玄奧的秘紋也依然陣陣波動。

  這樣的一幕落到老默的眼中，又一次讓他重新審視起了林異的存在……

  林異從一開始的充電寶變成核電站，然後是核泄漏的核電站，現在居然還變成了「聖堂」的加油站……

  給「聖堂」加油就算了，怎麼……還能夠抵抗「聖堂」啊？

  這樣的超凡造物，別人別說是壓根沒資格碰，就是靠近恐怕都會變成雕塑，林異卻不但「親密接觸」了，還完成了主動脫離。

  要知道，在面對超級污染源的時候，相比於防止自己被吸引，在吸引之後能夠主動脫離，才是對意志的絕對考驗。

  披霧逐光者終成幻影，有時候不僅僅是對污染者們追尋所謂「光」的戒諭，更是對校區內守護體系的戒諭。

  監守自盜，最為可怕

  林異不清楚，但老默卻十分門清，校區成立後，不知道多少人從守護校區走到了追逐超凡的道路上去，不然那麼多狂信徒是怎麼來的。

  說什麼追尋更偉大的理想，在老默看來，無非就是一種對「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的站在「人」這一方」的狡辯罷了。

  可林異這傢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超凡對他一點都沒有吸引力嗎？！

  那支持他一步步走到這裡的信念是什麼？

  老默不知道。

  但他認為，至少，或者總不至於，是他媽的絲襪美腿吧？

  那種東西，真的可以成為人畢生的追求和理想嗎？

  老默越發感覺林異這個傢伙在很多地方的行為動機違背了正常人的行為邏輯，因為沒有人靠色慾推動行為，就像沒有一個胖子的血管里真的流淌著番茄醬、芝士和啤酒。

  就在這個時候，「聖堂」之前的林異，被猩紅色的氣息與深藍色的氣息濃濃地包裹了起來，氣息交融起來，仿佛將他點燃了一樣。

  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里，仿佛出現了一道虎背熊腰的身影，那身影並不算多麼高大，可若是仔細去辨別，就會發現那「咈咈咈」的低沉咆哮，似乎就是源自於它……

  在本能的驅使下，林異撐起了身子，他的頜骨上下開合，沒有聲帶，卻發出了某種混合著好幾道不同音色的聲音。

  「說過多少遍了……」

  他緩緩舉起了拳頭，那火光之中的身影也作出了同樣的動作。

  「我的東西……給你了……才屬於你……」

  「我不給……你不能……」

  「硬——搶……」

  「硬」字剛剛出現，他那纏繞著火焰般氣息的拳頭，便裹挾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氣焰，狠狠地撞擊在了「聖堂」的表面！

  「Duang——！！」

  伴隨著一道雄渾厚重的鐘聲的響起，量子巨鍾「聖堂」被林異撞響了！！

  「什麼……？！這……這不可能！！」此刻的老默早已經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持續了有一會兒了，他形骸不全，精氣神都在急劇下降，可見到這一幕，原本已經虛弱的眼神黯淡的他，那眸子裡忽然又爆出了一抹精光。

  「聖堂」那邊。

  仿佛引爆了某種炸彈，恐怖的氣浪排山倒海般從「聖堂」之內湧出，距離最近的林異，其周遭裹挾的氣焰，在這樣的一股原始氣浪的衝擊之下，直接崩潰了下去。

  遠遠望去，他就像是風沙里一具裹著襤褸破衣的乾屍，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身上冒著微弱的火焰……

  「呼嘞嘞——呼嘞嘞——」

  氣浪不斷湧出，「聖堂」的鐘聲，被他以怒火接續上了！

  林異大驚，沒想到自己「失了智」之後，本能竟然會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把「聖堂」給敲響了！

  等等，這哪裡是敲鐘啊？

  分明就是憋著一肚子的火氣，然後捶打在了「聖堂」上出氣啊！

  「聖堂」氣浪恢復，超凡力量涌動不息，倒是不再去吸取距離林異的超凡力量了，而林異也鬆了一口氣，心說這會兒守夜人要是回來，他高低也可以說一句「幸不辱命」。

  可他是放下了，但他的本能卻沒放下。

  似乎誓要出一口氣似的，伸手貼到了「聖堂」的表面。

  「不是……？你想幹啥呀？」

  林異心底一慌，暗道不妙，自己這該不會是被本能給「霸號」了吧？！

  你個代練上號不下了怎麼的啊？

  就在林異不解的時候，他眼前的視界忽然又變得模糊了起來。

  朦朧之間，他看到「聖堂」的表面忽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撕裂了一般出現了一道恐怖的口子，絢爛的光芒從中傾瀉而下，如同最純淨的液態黃金在流動，又似是無數璀璨星辰被揉碎後灑下的碎屑。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有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每一道光線都像是有意識般地穿梭在空氣中，編織出一幅如夢如幻的畫卷。

  他的骨骼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雙腳仿佛生根，深深扎進腳下的土地，但他的靈魂卻像是被那神跡的光芒點燃，在軀殼內瘋狂地跳躍、顫抖……

  「這是……？！」

  林異的骷髏頭被光芒映照得一片聖潔，骨骼與骨骼的裂隙之間都透出了一種超凡脫俗的美，每一道皺紋、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在訴說著對這神跡的敬畏……

  他的不自覺地抬起頭，向著那裂隙上方的奇景看去，他的手臂仿佛是要微微抬起，去抓住那流動的光……

  然而，他的體內卻響起了那種低沉的咆哮，與他的魂靈對這光芒表現出來的虔誠與崇拜，截然相反！

  「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有些癲狂的笑了起來，明明是自己在笑，卻聽得他心底直發毛。

  忽然，他那朦朧的視野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而隨著光芒的淡去，他發現他的面前不再是「聖堂」那浮動著虛幻秘紋和符號的表面，而是那一片漆黑的浪潮，那一片山脈般高聳的海嘯，那一片連接著天空與海洋的……無盡的黑暗浪潮！

  在那一片黑暗浪潮之中，無數夜行種仿佛成群的海中蝗蟲，那扭曲、龐大、恐怖無邊的身影，在海中緩緩地蠕動著，隨著林異視線的清晰，那身影也仿佛從混沌虛空之中緩緩探下了頭來，一點一點、慢慢地靠近著那黑色浪潮的邊界……

  不管那身影遠看的時候像是什麼，像大蛇還是章魚，亦或者是別的什麼，但在此刻，當它在林異的視野里不斷接近和放大的時候，形體的輪廓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形態，林異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個不斷放大黑點……

  一座山……

  一塊帶著無邊無盡的威壓撲面而來的隕石……

  一顆頭顱……

  一個巨大的腦袋……

  最終，他知道。

  「天使」在看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