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藝術樓的呼喚

  X023年5月7日，13:24，教學樓B棟。

  林異猶如雕塑一般站在台階前，他的視線聚焦台階縫隙中的苔蘚上，但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被勾走。

  「果然有苔蘚、果然有苔蘚……」他不斷地重複嘀咕著這句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徐徐清風從校區周圍的山麓里吹出來，緩緩拂過他的耳畔，林葉聲「嘩嘩」作響，一時間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葉浪聲，還是水浪拍打著暗礁的破碎聲……

  「嘩、嘩、嘩……」

  「嘩、嘩……嘭~」

  「嘩——嘭！」

  「嘩——嘭！」

  林異一陣恍惚，他的瞳孔開始擴散，目光的焦距也變得模糊……

  他的視界裡只剩下了一片墨綠色沾著泥巴的苔蘚，而苔蘚……逐漸扭曲。

  「嘩——嘭！」

  濤聲依舊，仿佛就在他的耳邊。

  「呼啦啦——」

  山麓間的清風驟然間變得狂獵了起來，像一雙又一雙手一樣瘋狂地撕扯著他的衣服。

  他變得像是一個站在了風口浪尖的人，仿佛張開雙臂就能夠擁抱大海。

  「嘩——嘩——」

  海浪越來越大，林異頭頂的太陽光線越來越暗，可怕的風暴在他的頭頂匯聚，暴風雨仿佛就要來臨。

  「轟——咔！！！」

  暴風中出現一道純白色的雷霆，像有人用巨斧劈在了天上，天空應聲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隙。

  林異被雷聲驚醒，他抬頭望向那道裂隙……

  「？！」他的眼珠子瞪得巨大，他的嘴巴微微張開。

  雷霆在他的面前凝固，風暴在他的面前靜止，撕裂的天空在他的面前像是一副描摹在了天空深處的圖卷……

  像是有人抓住圖卷的一角，奮力地將它撕下一樣，破碎的空白處形成了那道定格的雷霆。

  而在破碎的圖畫背後，他看到了一座鐘樓，他看到了一片校區，他看到了一個人站在校區里仰望著天空，那是……

  他。

  站在教學樓前的他。

  他在仰望天空。

  他在俯瞰苔蘚。

  他不知道在幹什麼，但他的目光，與這一刻的「他」……對視著。

  「我……？！」

  林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暈眩感，像從雲端俯瞰大地，又像懸在了懸崖上倒吊著凝視深淵。

  他張大了嘴巴，心中早已是一片狂風駭浪。

  「那是我？」

  「那我是誰？！」

  「那是教學樓……那……我在哪？！」

  他跌跌撞撞地退後了一步，慌亂之中看著自己的手。

  他手上的肌膚有些黑，手腕要比「自己」細一些，光從手掌來看，就是一個有些清瘦的人。

  「等等，我的衣服……？」

  林異注意到到了自己的袖口，這是一件很寬鬆的黃色針織衫，不是他穿的，但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的感覺。

  他抓著胸口的布片拉了起來，再三確認這不是自己的衣服。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有點方。

  人也有點方。

  「我……我怎麼不是我？」

  他驚駭又恐懼地望向破碎的圖畫，望穿雷霆的空白，死死地看著空白里的校區，在校區裡的教學樓前尋找著「自己」的身影……

  「等等……？！」

  「那個教學樓……！！」

  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層樓！」

  「八層的教學樓！！」

  【教學樓只有四層，現在多出來了四層？！】

  「我！我……在哪裡，我是不是在做夢？！」

  林異環顧四周。

  他的周圍……是一棟城堡模樣充滿了哥德式風格的建築。

  尖銳的塔樓、布滿了五顏六色稜鏡玻璃的弧頂，漆黑的鐘樓，昏暗的月光，以及……蹲在了鐘樓頂上的夜鴉。

  「我……在一座城堡里？」

  「轟隆隆——」

  天空之中風暴高旋，暴風之內雷聲隆隆。

  「嘩——嘩——」

  他的腳下海浪陣陣，不斷沖刷暗礁。

  他衝到城堡生長著苔蘚的冰冷的青灰色磚塊邊，伸出脖子朝下望去。

  一片懸崖。

  這座該死的城堡建在了一片該死的懸崖峭壁上。

  在那陡峭的布滿了苔蘚的懸崖之下，是一片瀰漫著水汽和薄霧的暗礁。

  在暗礁之外……

  是一片籠罩在了灰暗色濃霧之中的大海。

  他發現暗礁與懸崖山壁的交界處似乎有一片泥潭，那種混合著海風灌入了他嘴裡的腥臭、噁心反胃的味道，就是從那一片泥潭裡飄出來的。

  明明隔著一段可怕的距離，但是他依舊能夠看清楚泥潭裡堆積著的臭魚爛蝦、蟹殼魚骨……

  「咕嘟……」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跌跌撞撞向後退去。

  「咔……噠！」

  一個畫架被他撞倒，畫板和顏料掉了一地。

  他倉皇四顧，忽然在城堡的磚牆發現了大量粗獷的、用黃色的顏料塗抹的文字。

  在昏暗的環境下，那樣的文字與氛圍格格不入。

  那扭曲的文字，那粗獷的線條所勾勒出來的好像是……

  【歡迎來到藝術樓。】

  林異的瞳孔在這一刻收縮成了針眼般大小，一股氣旋在他的體內瘋狂衝撞，然後灌入他的腦袋，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藝術樓！」

  「這裡是……藝術樓？！」

  「我在……藝術樓？！」

  本就頭暈目眩的他，心底冒出了一種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告訴他他就在這裡。

  「不對不對不對！！！！」

  「我不在藝術樓！我在教學樓前，我剛吃完飯，我……我和亮子一起剛返回教室！」

  他不斷地回憶著一切，他抬起頭來看向天空，試圖在天空中尋找被雷霆撕裂的那一片空白！

  他感覺他像是一隻即將被風暴吹出海港的船，他需要狠狠地投下的自己的錨。

  可昏沉的天空里陰氣徘徊，月光灑滿了城堡的磚牆，冰冷的氣息讓四肢發冷。

  天空沒有風暴，也沒有雷霆。

  「怎麼……會這樣？」

  他的頭腦又漲又痛，有什麼東西要衝破他的腦袋。

  冰冷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森白的海霧從懸崖之下蔓延上來，向他擁抱而來。

  他碰到了掉落在了地上的掉色盤。

  他看到了跌落在了地上的圖畫。

  圖畫上畫的是一個被風暴籠罩的鐘樓，雷霆撕裂了半壁天空。

  破碎的畫，正是他看到的天空。

  天空的深處……是S市大學的校區。

  他的心中冒起了一句話：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會將你吞噬。」

  他喃喃自語，眼神慌亂，視線左右飄移，速度越來越快。

  「我……」

  就在霧氣即將擁抱他的時候，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蹲下身子，堅定無比地低語道：

  「我在教學樓前。」

  「我叫林異……」

  「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

  「我在教學樓前。」

  「我叫林異……」

  「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

  「我在教學樓前……」

  他蹲下了身子，手指摸到了一片黏糊糊濕漉漉的東西……

  他睜開了眼睛。

  教學樓B棟，台階下，林異蹲下身子，手指正觸摸著苔蘚。

  「我……在教學樓前。」他喃喃嘀咕著，語氣既輕又柔，但堅定無比。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苔蘚，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光澤黯然隱沒。

  「老……老林？」魏亮顫抖的嗓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魏亮的手吊在半空中，給人以一種想拍下來又不敢拍下來的躊躇不前的感覺。

  「你……伱沒事吧？」

  他輕輕地將手放在了林異的肩膀上，感受著從林異的肩膀處傳遞到手掌心來的溫度，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呼……」

  「我……稍微有一點事情。」林異馬上意識到不對，又道，「但是現在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魏亮拍著胸口道，「那我們回教室休息一下吧，吃完飯散過步之後，還是坐下來休息一下比較好。」

  魏亮踩著台階走到了教室的門口。

  林異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13:25。

  只過去了一分鐘，但那種感覺……卻像度過了一個小時般漫長。

  「亮子，你還記得我剛才是什麼情況嗎？」他走上台階，確認了一下教室的門牌「B組2班」後，一邊伸手開門一邊詢問道。

  魏亮道：「你剛才把我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就見到你站在台階下發呆。」

  「發呆了一會兒呢，你就開始看看天空又看看腳下……然後大概又過了有那麼幾秒鐘的功夫呢，你蹲了下來。」

  「怎麼？你自己沒印象嗎？」

  林異張了張嘴巴，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概是有點低血糖沒站穩吧……」

  「我想也是。」魏亮點了點頭，還是沒有提林異身子變得冰涼的事情。

  進入教室後，林異找到了一個靠窗被太陽照到的座位，坐下來後就把小本子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這本小本子上記載著他的便簽，而他現在打算趁著午休的功夫，再核實一下之前寫過的便簽，並且補充一些新的發現。

  但就在他準備翻開小本子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了一抹綠意。

  那是教學樓B棟外面的綠林帶。

  他向著那裡看過去了一眼，又繼續把注意力放回小本……

  「嗯？！」

  他猛地把目光轉移了回去，死死地盯著那一片綠林帶。

  一番搜查無果，他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感覺心拔涼拔涼的。

  小天才的雕塑早上是在那裡的。

  但是現在不見了。

  「一頓飯的功夫，雕塑不見了？」

  「大家都去吃飯了，誰會去搬雕塑啊？」

  可是雕塑就是不見了！

  「難不成還能自己跑了？」

  林異感到十分詭異。

  他又想到了自己走向員工通道的時候，走在林蔭道里時背後傳來的那種注視感……

  還想到了從林間吹出來的陰嗖嗖的風，像是藏著很多不對勁的傢伙一樣。

  他抖了抖肩膀，生出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那片雲終究是飄走了，太陽投下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驅散了他的一直以來的寒冷。

  他定了定心，然後把注意力放到了手頭的小本子上。

  他打開小本子，之前記下的便簽帶著塗塗改改的痕跡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考慮到即將存在水字數的嫌疑，我把之前的便簽放到本章說里，大家點開來就可以看到了（我真是太良心了嗚嗚嗚……）】——

  他將之前的便簽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需要塗改的後，便翻過一頁，回憶著離開教學樓去食堂吃飯再迴路的一路的經歷，開始從第10條便簽開始補充記錄。

  期間，他在第5條【體育生「似乎（似乎二字被塗抹掉了）」是好人，相信體育生的話。】這邊猶豫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還是放棄了補充。

  他翻回前面重新看了一遍第5條，然後翻回來寫道：

  「10、體育生猛地一比，可以對付那些不對勁的東西。」

  「在太陽底下，體育生的戰鬥力很強很強。（目前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體育生都有一條球棒。）」

  然後，才正是開始寫：

  「11、食堂的飯菜和遊戲裡的血包一樣，含有淨化效果，只要天氣好一定要去食堂吃飯。」

  「走【學生通道】到一樓的學生餐廳，排3號購餐窗口購餐吃飯，吃完放掉餐盤馬上走【學生通道】離開。」

  寫完這句話，他想到綠色圍兜廚師會從第10號干購餐窗口裡鑽出來的事情，於是琢磨了一下，把最後半句修改成了：「吃完飯放掉餐盤後馬上跑到【學生通道】里離開食堂。」

  然後又補充道：

  「期間不管遇到綠色圍兜廚師還是藍色圍兜廚師，還是其他人坐在身邊，都不要管。」

  接著寫道：

  「12、踩到綠色圍兜廚師和那些不對勁的同學的話，鞋子會沾到番茄醬。」

  他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理論上反制他們就有可能沾到番茄醬咯？」

  一想到沾到了番茄醬必須要將沾到番茄的衣物或者其他物品扔掉，林異想了想，然後補充道：

  「儘量避開他們，不要和他們動手……或許可以求助體育生？」

  他轉著筆想了想，覺得那麼寫沒有問題，於是繼續寫道：

  「13、垃圾桶在員工通道的入口，員工通道可以通往食堂的負一樓。」

  「如果要去垃圾桶丟垃圾，中途就不要墨跡，趕緊丟，丟完趕緊走。」

  「哦對了！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一點了！」

  林異眼睛一亮，趕緊重點寫道：

  「14、番茄醬在太陽底下會變成石膏（原理暫時不知道）。」

  【註：本書不存在什麼穿越，所以主角的所見所聞，皆為……還是你們猜吧。希望大家看這章前般部分的時候精神是正常的，反正我寫的時候感覺不太正常……】

  感謝書友「墨靈魚」、「阿哲是我」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