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歸海潮」
「想像一下，地球就像是一張紙，用一根香去觸碰這張紙的某個位置，當紙張受到高溫的炙烤後，那個點就會逐漸開始發黑然後被點燃，而這就是藝術樓那邊所遭遇的困境。」
「我們設法在藝術樓區域降溫，並設置足夠的防護，防止溫度擴散影響其他區域。」
「根源就是那種會造成高溫的東西，不斷擴散的溫度就是你所謂的那種波動，一旦有生物的『燃點』低於這個溫度就會被點燃。」
「而避免被點燃的方法，除了嚴格篩選低燃點的東西，還有把控距離……要是距離不夠遠，燃點再高也還是會被影響的。」
「而高溫的擴散範圍，則被稱之為「領域」。」
「污染的領域。」
「像月亮潮汐一樣存在一種盛衰強弱的變化，而當那種「領域」推進到最強的時候，就是『灰霧入侵』的時段。」
「攜帶超凡特性的單位，是有可能形成自身的領域的，而「根源」的領域，則屬於一種非常複雜的複合型領域，基本上什麼特性都沾上了一些。」
「而當根源的「領域」產生一種類似退潮的規律時，那些死在校區中被轉化為了雕塑的生物，就會根據本能與退潮波動的牽引，前往藝術樓附近的海洋……」
「那條路並不與現實世界裡的任何一條路相吻合，甚至，世界上本沒有那一條路，但當踏上這條路的死者漸漸多了起來，這條路便以『可觀測』的形式被記載了下來。」
「這個過程，被官方命名為『歸海潮』。」
「只有曾經被『召喚』過的人，才能踏上『歸海潮』。」
林異想到了小天才，如此一來就徹底吻合了。
但是……如果只有被「召喚」過的人才能走上這條路的話，那他為什麼第一次來這裡就被召喚了？
他於是問道：「老默……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因為我死過了。」老默淡定地說道，他瞄了一眼林異，發現林異聽到這個消息一點都不意外，於是他就知道林異肯定知道他的事情，這樣一來他不禁更淡定了，「在我死去之後，隨著我吞噬越來越多的污染，我感受到這種召喚感也越來越強烈……」
林異面色凝重，心說俺也一樣啊……
那種召喚感，隨著他進入校區的時長也越來越強烈……
「不是……難道我死過？！」
一個荒誕離奇的念頭，詭異的出現在了林異的腦海里，他先是一怔，隨後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嘁……什麼啊，我這是魔怔了啊？我要是死了，那我是誰啊？」
「至少我也是搭乘大巴來校區的啊！亮子就可以作證嘛！」
他甩了甩頭，把這個離譜的想法丟到了一邊，然後指了指前面那個在猛烈的海風中依舊如磐石般堅挺，並且還在不斷前進的雕塑，說道：「所以說……它們其實就像是『萬劍歸宗』一樣咯？可是，它們找到了「根源」之後，又能怎麼樣呢？」
老默道：「飛蛾撲火，它們根本無法尋找到根源，就會在這條路上徹底湮滅……」
「有些會遇到狂信徒，被改造成偽人雕塑。」
「有些遇到異形天使，被吸納成為異形天使的一部分……異形天使那玩意兒，不挑食，只要到了嘴邊，就算是大糞都要嘗個鮮。」
「至於成功抵達海邊的，還會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是受到根源領域的影響，一頭栽入大海，經過一些不為人知的轉化之後，以純種夜行種的姿態，返回岸邊。」
「另一種，則是受到其他單位領域的影響，將『回溯』的對象從大海變成那個單位……然後追尋它們的軌跡，去其他地方。」
「第二種，最常見的就是遇到『天使』，當『天使』移動時，它們所形成的領域，擁有接近根源的效果，會讓人痴迷、追尋、仰慕以及無限的狂熱。」
林異喃喃道：「追尋天使……從海岸邊又返回校區？」
他深受震撼，沒想到，當一個人在校區中死去之後，竟然還會遭遇這麼多的波折。
「真是死不瞑目……」
「豈止是死不瞑目。」老默道，「簡直就是把『原材料』的作用最大化了，比我們廚師都更懂庖丁解牛。」
林異問道：「你剛才說……天使的領域？」
老默道：「任何污染者，當承受污染達到一定的閾值時，就會『解鎖』領域，我剛才和你說過了，領域這東西就像溫度，你污染多了就會燃起來，領域就會不可控地展開了。」
「不同方向上突變出來的「領域」，具備不同的特性，官方根據各種特性的表現力，記載並命名了一些特性，比如『天使』的領域特性是「淨化」。」
「「淨化」的效果，最初只作用於智慧生物的意識里，表現為一種精神上的呼應與改造……而實際上，『天使』通過其領域對位於其中的智慧生物滲透污染，像江海分流一樣，形成自上而下的脈絡化污染……」
「被污染者能夠感應到『天使』，污染越深，感應越強，但是，一旦下位污染者抵達江海，就會成為江海的一部分……」
「要是追尋著它們的身影，就會連骨頭渣滓都被淨化得一二乾淨。」
披霧逐光者終成幻影，其解讀的層次並不止於表層。
既指了披霧逐光之輩，最終會凋零死亡成為幻影。
也指了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夢幻泡影。
「我想，你目前所能夠接觸到的，應該就是保安的「領域」了——我想你肯定已經見過保安的領域了。」
林異點了點頭，他一度以為那是保安手中的老舊煤油燈的光輝撐開來的場域，但如今看來，似乎只是光芒與保安的領域重合了。
老默道：「保安的領域特性是「鎮壓」……一種非常強大的壓制型領域，任何污染深度不超過保安自身強度的污染，都會被他壓制，像我們這種依賴於『污染』才能夠行動的人，一旦污染被壓制，就好比人失去了氧氣，與身陷死地沒有任何區別。」
「污染深度與階級差距越大的，壓制效果越明顯，在那個領域裡，夜行種和低階的偽人直接見光死。」
「其他的一些「領域」就比較特殊了，比如說小賣部老闆，他有一種領域，其特性被命名是「洞察」，施展的時候，不會對外界事物產生任何直接影響，但是可以在其感知的範圍監察一切……」
「因為這個特性，小賣部老闆坐鎮在校區最後方的食堂中，作為校區攔截根源污染的最後一道防線。」
「當然了，小賣部老闆的領域並不止如此……越是強大的存在，所掌握的領域就越多，特性也越是強大。」
「還比如，我似乎還見過一種領域，其特性可以讓領域的主人在污染中肆意穿梭，並且本身似乎還絲毫不受污染的影響……」
老默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也十分不確定。
「由於當時我的確是看到了一個人影，所以我懷疑存在這樣的領域……但是，那個東西一閃而過，馬上就消失了，跟變色龍一樣直接與周圍的環境相融，所以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是我的感知出了短暫的問題。」
「總的來講，領域這個東西，千奇百怪，要是你什麼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勁，那多半就是不小心感觸到某種領域了，甚至也可能只是擦到了某種領域的邊界。」
「連老默都不敢確定的存在，那該是何等神秘的單位？」林異心底驚呼一聲。
「因為所有的領域，都有波動。」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接近了那個行屍走肉般的雕塑化屍體。
老默看了一眼，然後繞開了一些，帶著林異從它的身邊走了過去。
林異問道：「不用管他們嗎？」
「怎麼管？」老默道，「它們已經是一具行屍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活過來，它們有它們的歸途，別給自己添堵了。」
「在這種大環境下，能夠保護好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異趕緊解釋道：「我不是說拯救，我是擔心他們會不會對我們動手，要不我們提前把他們幹掉？」
老默愣了一下，沒想到林異這傢伙不是聖母心發，而是完全相反的先下手為強……
雖然沒有聖母心，但是這個也……太監了吧，死人還要再殺一次？
「能幹掉的，但是沒必要，太浪費時間了。」老默道，「越過他們就行了，後面還有很多，一個個弄要弄到什麼時候？」
林異一驚：「後面還有很多？」
老默點頭道：「『歸海潮』對它們來說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就跟走在黃泉上去投胎一樣，一段時間內死去的人都在這條路上，我們要做的，就是不斷超車，僅此而已。」
他拍了拍林異的肩膀：「走吧，後面的風景……更有意思，看你這麼感興趣，這一路上也可以給你介紹介紹。」
林異一聽，趕緊收拾了一下情緒。
又走了一會兒，老默突然問道：「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林異於是低頭看了一眼石英表。
「20:58了……」
老默有些驚訝：「這麼精確嗎？」
林異揚了揚手：「石英表嘛，主打一個走時穩定與精準。」
老默面色古怪地掃了一眼林異的手腕，嘀咕道：「石英表啊……我沒想過這麼復古，行吧，再過十分鐘，你叫我一下。」
林異眼前一亮：「噢？我們走的這條路，難道和時間有關？」
老默微微點頭：「算是，我要通過時間的流逝計算出一個粗略的路程，以防不小心走過頭了。」
老默的話一下子讓林異有些繞不過來：「啊……走過頭？難道我們不是跟著他們去海邊嗎？」
老默那幾乎沒表情的面癱臉上，一雙死魚眼也是罕見地乜了林異一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們要去海邊？」
林異瞬間感覺自己的CPU都要燒起來了，但是，當他回憶了一下之後，卻又發現老默的確一開始就說的是去藝術樓而不是海邊。
他愣了一下：「等等……藝術樓不是在海邊嗎？」
老默冷笑了一聲：「哥們兒，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藝術樓在海邊，和海邊就有藝術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吧？」
「歸海潮直通海邊沒錯，但距離我們要去的藝術樓，相差還是很遠的……儘管這些距離對於如今這個『有你的我』來說並不算遠，但能省一點消耗，還是儘量省一點吧。」
「況且，真要是一不小心跑遠了，對你我都不好。」
「畢竟……你也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移動能源嘛。」
老默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林異的肩膀。
林異抽了抽鼻子，嘀咕了一聲，媽耶你人還怪好的嘞。
「好了，十分鐘後，我們將脫離這條路。」老默交代完最後一句，邁開了步子提起了速度來。
林異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趕緊跟上。
十分鐘後。
X023年5月9日，21:08，這條狂風也吹不散迷霧的「歸海潮」大道上。
林異像個埋頭在冰原中頂著暴風雪趕路的人，小小的身板承受著越來越急促的海風，那腥臭刺鼻的氣味就像是被人用手拿著一團溫濕的粑粑捂在他的口鼻上一樣，一不小心就灌進去一口。
「時間到了！21:08！」林異大聲喊道。
這一路上，他們超越了一個又一個雕塑化的屍體，其中不乏一兩個「熟人」，比如周雨婷。
正如當初的小天才那樣，周雨婷那張雕塑化的扭曲臉上，也是布滿了幾乎具象化的恐懼與掙扎。
老默聞言，頓時停下了腳步，同時一把摁住林異的肩膀。
「先在這兒站定，容我觀察一下。」老默道，「或許存在一些偏差，所以我們還需要略作調整。」
他一邊說，一邊在迷霧之中到處張望，仿佛迷航之人，尋找黑夜中的燈塔。
他一邊尋找，一邊繼續帶著林異順著歸海潮的方向移動著。
就這麼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走了三分鐘左右，老默突然道：「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