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所謂「毀滅日」
「X023年5月7日，20:23……」
清冷而稀碎的月光艱難地穿過厚重雲層，灑在教學樓的牆壁上，教學樓外翻騰著無盡的濃霧，沉寂的空氣中充滿了壓抑的氛圍。
D棟廊橋之外，一支隊伍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行進著，所有人神色肅穆、步伐有序，清晰地腳步聲仿佛能夠穿破綠林帶里嗚咽的風聲，光與影在霧氣里交錯不絕，仿佛隱藏著什麼張牙舞爪的詭譎身影，它們跟隨著隊伍緩緩地、緩緩地沉入了D棟廊橋的彼方……
隨著最後一個廚師進入D棟廊橋，原本柔和的澄黃色的光輝便開始淡去，那被燒穿的泛黃紙張一樣的畫面，便又像是傷口癒合一樣、冰雪重新覆蓋上來一樣，緩緩地修補了起來，重新變成了一面雪白牆壁。
這樣的一幕，就像是有人提前用顯影水印作在紙頭上作了畫，然後當有人用光源靠近這幅畫的時候，隱藏的圖案就浮現了出來，而當光源遠去，那圖案就像是沉入水中一樣又隱沒了下去。
「我……我剛才？！」毛飛揚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我剛才好想跟著保安一起走！」
「我感覺我不想去，但是我的身體就像是不受控制！」
「還好你按住我了……」
牧大賢鬆開了毛飛揚，扶著廊橋鬆了一口氣：「正常的，很少有人可以拒絕保安的『要求』……」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只有那些驚才絕艷、曠古爍今的絕世強者，才可以做到。」
你這麼自誇真的好嗎……毛飛揚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誒不對啊！他、他們剛才……」毛飛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可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該怎麼表述，最後一拍腦袋，語出驚人道，「他們剛才是不是開穿牆掛了？！」
牧大賢：「……」
「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行。」牧大賢動身了，「走吧，我們過去吧，那個地方有老舊煤油燈和保安的氣息，對我們來說非常安全。」
兩人很快來到了教學樓C棟，毛飛揚好奇地看著來到了那面牆前，腦海里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畫面，試著伸手觸摸了一下。
「看看就行了，看的時候不要想太……哎呀我草！」見毛飛揚有好奇心，牧大賢也不攔著，只是在第一時間先交代出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免毛飛揚踩雷。
但沒想到毛飛揚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一樣不自覺地作出了一些反應，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毛飛揚已經像是觸碰到了某種限界一樣，看到了……D棟廊橋，以及廊橋盡頭的——那座極具狂野與抽象風格的建築！
它屹立於月光與灰霧交界之地，古老的鐘樓與藝術樓的有幾分相似，像工業革命時那種被籠罩在了濃煙迷霧之下的教堂一角，在視覺上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夢幻且不真實的感覺。
「那是……？！」毛飛揚喃喃自語，在自身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眼中倏然湧現起一抹狂熱之色，他的身子輕輕地顫慄了起來，仿佛見到了令人激動的一幕。
在那瞬間，毛飛揚所見到的一幕也讓林異感同身受，並在眼前像是跳幀似的急速閃爍過了那畫面……
畫面中是一個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像是把老式相機里的膠捲扯出來後放在太陽底下曝光後形成的那種黑白畫質……
林異腦門上衝出了一股寒氣，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在5月8日和李慧鳶探索教學樓時出現的幻視，豈不就是毛子現在看到的一幕？
在這個瞬間，時光仿佛在林異的身上沖刷而過，他看到了那種電影裡才會出現的那種「動靜態迭加」起來的畫面，然後毛子周圍的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倍速一樣咻咻咻地穿梭了過去，然後5月8日下午的自己就像是一道虛幻的殘影一樣緩緩走來，最終與此刻這5月7日的毛飛揚……悄然重迭！
「我看到的……竟然是毛子提前一天看到的？！」
一種寒意瞬間攀上了林異的脊柱，直到這一刻他才有所察覺，來自於毛子的污染竟然無孔不入，根本不是必須要視野交換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他透過「我的視界」看到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毛子曾在同一空間的不同時間點上看到的東西？！
「難道那也是毛子那邊的污染帶來的一部分……超凡特性的體現？」
林異正在震驚呢，毛飛揚的視角卻傳來了更加駭人而可怕的變化。
只見D棟廊橋竟然當著毛飛揚的面扭曲了起來……
要知道，不管是繪畫還是攝影，任何的畫面都存在一個透視點，用來收束一切視線，作為一個極點，而D棟廊橋的透視點原本就是盡頭盡頭的那個區域，但是在此時此刻，透視點卻像是分崩離析一樣破碎成了幾份。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奇異博士鏡像空間裡被隨意篡改的現實一樣，但比起那種極具幾何規則感的空間，林異和毛飛揚看到的，卻要崩壞許多，在這整個空間裡，幾乎找不到一條直線！
所有的線條都在扭曲，並且那種扭曲的方向，沒有一條在常人邏輯的預判之中，因此越看就越是讓人心裡毛毛的，有種說不上來的被螞蟻撕咬的瘙癢和噁心感。
漸漸地，這種扭曲感從D棟廊橋那邊滲透了出來，並開始向毛飛揚傳遞，同時，毛飛揚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褪色，就連白熾燈的燈光都變得灰暗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扭曲中被拖入了另一個崩壞的次元，毛飛揚感覺自己正在失去重心，明明他完全沒動，但整個世界卻都像是海上的船隻被風浪推搡一樣晃動了起來。
他感覺他就要跌倒了，但在重心持續的變化之中，他不由地生出來了一種一旦墜落下去就會被扭曲的空間線條吞噬的既視感……
隨著這種晃動感的出現，林異所見到的畫面也在持續崩壞，原本被他鎮壓下去的不適感再度襲來，空間裡、牆壁上一下子冒出來了數不清的純種夜行種，它們像擀平的麵皮突然鼓包一樣蠕動了起來，然後從那肉縫裡彈出來了一隻又一隻布滿血絲的大眼珠子。
這些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遠近高低塞滿了D棟廊橋和周圍的世界，齊刷刷地看向了毛飛揚，這種被詭異之物盯上的感覺，令人如置冰窖、如墜深淵。
當伱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而此刻，根本不需要凝視深淵，深淵就已經在凝視你了，因為你已經不小心來到了深淵……
【他來了！】
【他來啦！！】
【來吧！來吧！】
【哈哈哈哈……】
毛飛揚好像聽到了無數純種夜行種的笑聲，聽到了海風和浪濤的聲音，聽到了從海洋深處傳來的呼喚——
【「I AvgruNnen av tKe og mrke jaGer forTapte Sjeler fanTome」】
毛飛揚猶如石化，一點點地感受著深淵向自己吞噬而來，心中生出了強烈地逃跑欲但是身體卻沒有任何辦法移動。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卻忽然發現周圍空間的扭曲感淡化了許多，然後像是被某種力量扭轉了一樣，逐漸又恢復成了原本那種具備著幾何規則感的線條……
同時，那種詭異的苦痛吶喊聲也開始淡化，一切都仿佛被逆轉了。
緊接著，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拉了回來。
毛飛揚一扭頭，便看到了牧大賢冷峻的面龐。
見毛飛揚回過了神來，牧大賢嘴角的弧度稍微柔和了一些。
「別亂來……不是每次都能保住你的，這次能拉你回來已經算是運氣好了。」他鬆了一口氣，也沒有過多的責備毛飛揚，似乎對於藝術新生毛手毛腳給自己創造小驚喜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了。
毛飛揚有些後怕地看著這面牆壁：「這堵牆後面是什麼？」
「如果用教學樓守則來講的話，那是教學樓D棟。」牧大賢平靜地說道。
「喔……」毛飛揚恍然大悟。
聽到毛飛揚詢問與D棟有關的事情，林異的眼睛驟然一亮，但是聽到毛飛揚「喔」出聲來的時候，他當場急得跳腳了。
「毛子你他媽又喔？！」
「都什麼時候了還喔喔、喔喔地叫？能不能稍微問一點有用的信息出來啊大哥！」
毛飛揚仿佛呼應了林異的吶喊，若有所思地問道：「聽起來似乎還有別的說法……那個D棟的樣子看起來和藝術樓好像啊，難道也用上了那個……那個那個什麼虛擬影像技術？」
「不對呀……你和那個班主任提到過藝術樓再見，那兒難道是藝術樓的一部分？」
牧大賢搖了搖頭：「不是，那是圖書館。」
毛飛揚心頭一愣：「是我們坐電梯過來的時候，途中經過的那個『圖書館』嗎？」
「沒錯。」牧大賢點了點頭，「圖書館位於教學樓和藝術樓之間。」
毛飛揚靈光一閃：「那我們反正也不能去教室了，要不去圖書館待一會兒，等到快到0點了再回來？」
「不行。」牧大賢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為什麼？」毛飛揚不解道。
牧大賢拍了拍那面牆壁：「因為這條路是單向的，等你走完了廊橋到了圖書館前，路就消失了。」
「難道會變成這樣的牆壁？」
「算……是吧。」牧大賢聳了聳肩，繞開了這個問題，「但是你也沒什麼機會去圖書館，就別問太多了，知道太多對你沒什麼好處。眼下又是多事之秋，你還是想辦法先安全度過這一波『毀滅日』吧。」
「喔……」毛飛揚點了點頭。
「讓我想想，沒記錯的話，這次應該是……」牧大賢盤算了一下，「『第73次灰霧入侵』了吧！」
「好吧……」毛飛揚忽然來了興趣，「我剛才聽你和那個老師說到了毀滅日，這和灰霧入侵是什麼關係？」
牧大賢看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下，然後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呃……是我不能知道的那種？」毛飛揚一愣。
牧大賢微微搖頭：「沾一點吧……」
毛飛揚抿了一下嘴：「那要不就跟我說沒沾到的那部分？」
「……」
「你他媽是真狗啊……」
毛飛揚嘿嘿笑了笑，卻沒有反駁。
牧大賢簡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道：「我打個比方給你聽吧。」
「好。」
「藝術樓那邊三面環山，一面朝向大海對吧。」
「嗯，是的。」
「那個大海的深處有一個散發著強輻射的污染源，污染的力量瀰漫在天空和海洋之中，呈現出灰霧的質感，而伴隨著潮汐，污染會滲透到海岸線上，從那個世界入侵我們這個世界……」
「『毀滅日之戰』是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場戰役，就像宇宙大爆炸那樣，它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但那次戰役所產生的影響，依然在不斷地滲透時間和空間。「
「哪怕是到現在，整個世界也依舊時不時地受到一些影響……」
「但是，不能夠將灰霧入侵與毀滅日劃等號。」
「灰霧入侵事件，是指S市大學建校以來的『海洋潮汐』。」
「只能夠算是毀滅日餘波里比較大的那一種……」
毛飛揚沉吟道：「就像是地震和餘震的關係？」
「差不多吧。」牧大賢道，然後他又強調道，「不過，我剛才所說的那些，全部都是為了你能夠理解而作的比方。」
「尤其是我打比方說的大海和潮汐，你不要真的理解為那就是大海和潮汐，不然我真怕你回到了藝術樓里後不敢去寫生。」
「好的。」毛飛揚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待在了這裡，而林異眼前的畫面則出現了輕微的波動，然後這種波動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
最後，林異的思維回到了之前的那「第一層夢境」之中。
此時夢境之中的時間應該在5月7日的23點左右，毛飛揚在牧大賢的帶領下遊走在教學樓里，而身後則是跟著一群有「信號延遲」的純種夜行種。
「一直到剛才為止，都沒有毛子遺失學生紀念幣的線索……」林異若有所思，「難道是在搭乘電梯的時候出現的問題？」
感謝書友「usjdnshhs」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