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存之法

  「啥？消除注意……？什麼意思？」魏亮眼睛睜得圓滾滾的，腦門邊還掛著一個問號。

  林異解釋道：「就是想辦法不讓他盯著我看。」

  「啊哦哦哦！這個意思啊！」魏亮作恍然大悟狀，「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唄！」

  「對，就是這個意思。」林異點頭道，「你之前不是來過嗎，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啊？或者聽說過類似的傳聞。」

  「沒有。」魏亮不假思索道，頓了頓，補充道，「準確來講，就算有，我也全當沒聽見……就像剛剛那樣。」

  魏亮的話讓林異愣了一下，隨後馬上醒悟了過來，魏亮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但是只靠這樣就可以完成七天的體驗嗎？」

  魏亮搖了搖頭，無奈道：「所以雖然我很想幫忙，但實際上我也愛莫能助。」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實在想要思考問題的話，也可以試試。」魏亮盯著林異，無比認真地說道。

  「嗯？」林異眯起了眼睛，「伱是說？」

  魏亮神秘地笑了笑：「你之前思考問題的時候，不是會思考得睡過去嗎？所以我可以盯著你，一旦發現你出現打盹的跡象，就趕緊把你搖醒。」

  「你感覺怎麼樣？」

  「我體會不到你那種被盯著的感覺，但是我看你的感受好像很不好……」

  「如果你實在有一種身陷絕境的感覺的話，要不要……嘗試一下？」

  「這……」林異猶豫了起來，然後坦誠道，「試試的話，會不會……逝世？」

  魏亮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而是認真地說道：「搖醒了沒事，搖不醒就逝了。」

  「現在的關鍵是你被那個人給盯上了，一旦教室的燈再熄滅，會發生什麼事情就很難說了。」

  林異沉默了。

  空氣忽然安靜，魏亮也沒有催促什麼，寂靜的教室里只剩了懸在頂上的白熾燈在長鐵鏈下搖晃的聲音。

  林異摩挲了一下手錶，閉上眼睛，深深地做了幾個深呼吸。

  窗外風聲陣陣，細密的雨點拍打在窗上，寒氣蔓延成了白霧。

  石英手錶的沙沙地指針跳動聲隨著林異的呼吸起伏不定。

  一邊是行動力視環境而定，且行為模式暫時還屬於不可預判的範疇的同學；

  另一邊是一旦深入思考之後就會出現的那種被拉入深淵的不可名狀的吞噬感……

  似乎兩條路都有問題啊！

  林異忽然感覺自己有一種正在絞盡腦汁選擇死法的既視感。

  很顯然……這兩個選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活著拿到那三萬塊的體驗獎金給奶奶補貼醫藥費，就不能夠冒任何風險，尤其是打這種未知且毫無勝算的仗。

  「我之前作出的那些思考，都是無意之間出現的，所以才能夠及時在魏亮的幫助下抽離出來。」

  「如果主動去思考，在這種環境下會不會越過規則的紅線？」

  一切都是未知的。

  「只能從規則里尋找解決的辦法，遵守規則才是實現自我保護的手段！」

  「剛才雖然過程兇險萬分，但是歸根結底也是因為遵守了規則才逃過一劫。」

  「一旦違反規則，後果不敢想像。」

  林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在魏亮等待目光的注視下，搖了搖頭，否定道：

  「還是算了，我賭不起。」

  「這不是在玩遊戲，要是出了錯，我們、不，我可沒有重新『讀檔』的機會。」

  「那我也沒有辦法了。」魏亮又遺憾又開心，「不過我相信你可以自己想到辦法的，加油！」

  「嗯。」林異點了點頭。

  魏亮安慰道：「再說了，可能一直到天亮教室的燈都不會再滅了呢，你說是吧？」

  「你是會說話的……」林異無奈道。

  魏亮這廝，總是在順著他的決定說話，前一秒還有種絕地拼命、不成功便投胎重新做人的感覺，後一秒又一本正經地安慰起了他……

  「亮子只能打順風局……」

  林異放棄了從魏亮那邊尋求決定性意見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手錶。

  23：55。

  距離午夜還有5分鐘。

  0：00是一個非常微妙的時間點，尤其在詭異的環境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什麼不能照鏡子之類的玄學規則。

  越是在一些不對勁的地方，越容易自帶一些透著恐怖氣息的光環。

  無形之間，林異也感到了一股來自於時間和同學的雙重壓迫感。

  「老林，不行我點困了，得先看會兒書提提神，你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別一個人硬來。」魏亮叮囑了一聲，然後便翻起手頭的漫畫。

  林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首先確定一點……思考問題其實是可以的，但是不可以思考那些『不合常理』的東西……」

  「尤其是那種跟我所知道的守則們都產生衝突的問題。」

  「所以……我必須要在規則所允許的範圍內，找到那個同學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原因，並且必須要想辦法在事情變得糟糕之前解決掉這個危機。」

  林異在心中一條條的背誦起了學生守則，尋找著與教學樓相關的所有內容……

  最終他只找到了一條，也是最後一條規則：

  【請重視您的身體健康，在校期間如果發現自己出現頭暈、眼花、犯噁心等不適症狀，請在過夜前找到宿管或者班主任，他會帶你前往醫務室，校醫會帶你前往校門口。】

  但是教學樓守則里還寫道：

  【21:00之後，禁止離開教室，請自習到次日7:40，在此期間，如果您看到窗外有異常情況或者門外有人喊你，請無視之。】

  「規則之間又衝突了……？」

  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去理解規則之間的聯繫，但吃過了幾次虧的他在這一次十分果斷地選擇了根據自身所處的位置——教學樓，來優先遵守教學樓守則。

  但除此之外，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來自於官方也就是校方給出的其他守則。

  剩下來能夠納入參考的，就只剩下了班主任的隻言片語，以及和徐順康、謝華陽產生交集的那短短几分鐘的對話內容。

  「徐順康的話里有兩個重點，第一個是遵守規則，第二個是不要思考……」

  「遵守規則這一塊我已經領悟到了話里的意思，至於不要思考，應該也是我所理解的那樣不要思考『有問題的東西』……」

  「像現在這樣的思考顯然是沒問題的，徐順康不說清楚，是為了從途徑上避免引導我去思考……」

  就像平時說話的時候，A一直以否定的句式強調B不要買藍色簽字筆不要買藍色簽字筆，最後B反而買了藍色簽字筆一樣。

  想要B不買藍色簽字筆，最簡單的就是連藍色簽字筆這個東西都不要告訴B。

  徐順康的做法就有異曲同工之妙。

  沒時間講清的東西乾脆不講，省得讓人因為聽到的東西多了而去多想，從而出現意外。

  「然後是班主任的話……班主任講的話里，最關鍵的點其實就是「無視」。」

  無視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想要做到卻十分難，像魏亮那種屬實是因為將天賦點在了那種奇技淫巧上才做到的。

  「那麼，如果將有限的線索結合在一起的話，得到的就是——」

  「思想上不要思考，行為上無視現實……然後遵守意外來臨時的那部分應急規則，就可以得到一個「安全」的環境了！」

  當得到這個結論的時候，林異猛地看向了身邊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漫畫的魏亮，一個大寫的「服」字從他的心底緩緩升起。

  「這尼瑪……不就是亮子的做法嗎？」

  魏亮下意識做出來的反應，就跟林異抽絲剝繭之後得出來的生存方法一模一樣！

  常威，你還說你不會武功？！

  魏亮感受到了林異灼灼的目光，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老林？你這個眼神看得我心裡毛毛的……」他縮了縮脖子。

  「沒什麼……」林異道。

  「亮子是真的大智若愚……還是大智若蠢？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林異感覺現象是這樣的，但原理卻不是這樣，這裡面應該還有著某種邏輯，而他只是在表層兜了一圈。

  他想深入思考，但卻感覺只要深入哪怕一丁點，那種詭異而不可名狀的恐怖感就侵襲到他的意志中來，然後……誘導他深入思考！

  不能多思考啊……

  明明要保持思考，但在思考的區間裡卻又仿佛有一道枷鎖，迫使他只能夠在有限的區間裡展開推理，根本不能思考過界。

  「媽的。」

  林異輕輕地晃了晃腦袋，不甘心將自己推斷出來的半吊子結論，重新代入到教室燈閃之後的整個事件里來，來簡單復盤一下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被鎖定的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林異忽然發現，教室里的光影又閃爍了一下。

  「？！！」林異心底咯噔一下，趕緊抬起頭來望向了天花板。

  但是這一次他盯著天花板看了足足有半分鐘，最後依舊沒有發現哪一盞白熾燈閃爍了。

  正當他心中有些疑惑的時候，教室里的光線又閃爍了一下！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瞬間反應了過來：「不是教室里的燈在閃！而是……走廊！」

  他轉頭看向了走廊，果不其然，走廊上的燈正在遵循著某一種奇怪的頻率跳動著。

  「這是多少燈一起閃爍，才會讓教室里的光線都受到影響？」

  就在林異感到心驚的時候，一道細微的波動順著教室的牆磚傳遞了進來，傳遞到了他的腳掌上。

  環形階梯教室後方的飲水機里，水面也是出現了一道細微的波紋。

  「咚……」

  「咚……」

  「咚……」

  外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會讓整個教室都發生輕微的震顫，而走廊里的白熾燈也會跟著跳動一下。

  他看著教室的窗戶，因為內外溫差的原因，窗戶玻璃上瀰漫上了一層白色的水汽。

  透過水汽，他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的東西，在走廊燈光的照射下，濃郁的霧氣像涌動的浪花一樣拍打著窗戶玻璃。

  整個教室越來越像一艘在暴風雨的夜晚航行在深海迷霧之中的船隻，似乎隨時都會傾覆。

  突然，他看到有什麼東西從霧氣里站起來，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了瀰漫著水汽的玻璃上。

  突然，他的腦海里浮現起了學生守則的規則：

  【在此期間，如果您發現任何異樣的響動或者是看到窗戶外有異樣的身影，請將其無視，尤其是當他們在宿管室或者教室外呼喚你的時候。】

  他趕緊收回了目光，埋頭翻閱起了手邊的漫畫書。

  他隨意的翻閱著，腦子裡卻總是忍不住想起之前看到的畫面。

  那影子仿佛是什麼生物扭打在了一起之後形成的，而那種「咚咚咚」地聲音非常像是石器互相擊打發出來的聲音。

  碰撞聲每一次響起，都仿佛震波一樣擴散出來……

  「老林，你書拿反了。」魏亮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林異微微一愣，然後猛地回過了神來。

  耳邊繼續響起魏亮的聲音：「唉，這裡畢竟是郊外深山嘛，異常天氣下有點什么小滾石都是正常的，不要多想就好了。」

  「滾……石？」

  「就剛才那種震顫嘛，不就是山體滾石咯，別多想啦，長夜漫漫，唯有漫畫相伴，看書啦！」魏亮道。

  林異腦子繞了幾圈，才算是明白了魏亮話里的意思。

  他神情一肅，當即端正了身前的漫畫書，不再多想教室外的情況，然後慢慢地翻閱了起來。

  就在這時，魏亮將一本書推到了林異面前，同時一本正經道：

  「你那本《龍X虎鬥》不是第一卷，劇情看起來會很不舒服的，來來來，試試我這本，我剛看完第一卷，正好給你……」

  林異接過來一看，書的封面是一個擺出嫵媚姿勢的護士……

  他的眉梢微微一挑，看向了書名。

  《夜X病棟（精裝版）》。

  「《夜X病棟》，講述的是一個病人和護士的純愛故事，畫風雖然很老但是看著還不錯，最主要的是可以讓你拋開煩惱，盡情地沉浸在故事裡……最關鍵的是這還是精裝版。」

  林異將信將疑地翻開，嘴角不禁一抽，遲疑道：「H漫……？」

  魏亮鄙夷道：「你那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了，這種漫畫往往要帶著辯證的眼光，從畫風和劇情著手，來思考作者借用這樣的故事表達著怎麼樣的哲學思想，等等等等，好嗎？」

  「而不是拘泥於畫面本身。」

  「算了吧，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隨便翻翻吧！」

  魏亮說完低頭又看起了書。

  林異聽得一愣一愣的，點了點頭，默默地看了起來……

  只是剛翻看這本《夜X病棟》沒多久，他就又被走廊里閃爍的燈光和不斷震顫的地面給影響了。

  教室外似乎爆發了激烈的戰鬥，強大的震波猶如海浪一般衝擊著教室。

  「唰！唰！唰！唰……」

  教室里，那些詭異的同學們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在同樣的時間以同樣的動作，整齊劃一地轉過了腦袋，將一道道目光匯聚到了窗戶玻璃上。

  X023年5月7日，0:08，B組2班。

  教室外，恐怖的身影在霧氣中翻騰，可怕的震波仿佛要摧毀一切。

  教室內，三十多個詭異的同學宛如提線木偶一般注視著窗戶上的影子，空洞的眼眸深處各自流淌著不同的光彩。

  或渴望、或痴迷、或瘋狂，或……

  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