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和景婪如出一轍，包括看向他的目光，同樣專注。
但是，少了獨屬於他的偏愛，和那股炙熱的溫度。
那是一種火辣的、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的目光，讓紀林蘇和他一對視，就有種灼熱窒息感。
一個人的眼神可以模仿，卻永遠無法復刻出名為「愛」的精髓。
不含感情和溫度的眼神，哪怕深深凝視著他，也只會讓他產生古怪的感覺。
「另外，景婪不會走在我前面，而是和我並肩同行。」
他們之間也從來不是追逐的關係，而是共同進退。
「景婪」眸底幽光一閃，無奈低笑道：「我就是景婪，蘇蘇，你怎麼了？你寧願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願意相信我麼？」
【鏡像世界】規則第二條。
【2、假作真時真亦假。
表象不為真，眼見不為實。
你的眼睛有時會欺騙你，請仔細辨別現實與鏡中世界。】
景婪語氣略顯無奈，朝紀林蘇伸出了手，「鏡像世界在不知不覺中扭曲了我們，所以蘇蘇覺得有些異樣，反而是正常的。」
紀林蘇望著眼前的景婪，神色有一瞬恍惚。
在那人朝他伸手過來，想要撫上他的側臉時，紀林蘇眸光一凜，毫不猶豫的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景婪的面部中央。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突兀響起，快得像是人的錯覺。
紀林蘇吹了吹拳頭，叛逆的朝對方投去挑釁一眼，「你在教我做事啊？暗示我被眼睛欺騙了？」
少年嗤笑，又是一拳狠狠揍了過去。
咔嚓！噼里啪啦！
那張完美的俊臉上，裂紋猶如破裂的冰層，瞬息間就似蛛網般龜裂蔓延開來。
以面部為中心，「景婪」層層碎裂，伴隨著清脆的「叮」的一聲，他的身形完全潰散，瞬息間化為了千萬片破碎的碎片，一面是景婪的面容，另一面卻反射出世界的模樣。
是被打碎的鏡子。
碎片散落了一地，不復從前的模樣。
紀林蘇一腳將掉落在自己腳上的碎片踢開，捋了一把額前的碎發，嘴角勾起一抹邪肆惑人的笑容，自信又張狂。
「眼睛的確會欺騙人，但我又不瞎，更何況，這種事怎麼能單用眼睛去判斷？」
他俯視著一地碎片，一手指向左胸口處，輕飄飄的出聲：「要用心去看啊～」
AI無法代替人類，是因為缺乏本質上的東西，感情、心、愛……
這是再高超的偽裝都無法彌補的致命缺點。
紀林蘇低頭，發現那些鏡子碎片裡，倒映著千萬個自己。
每一個紀林蘇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或喜或怒，或悲或憂，神情有些扭曲，看起來詭異又僵硬。
紀林蘇一腳踩在鏡子碎片上，「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景婪是性張力，你是性縮力，你讓我沒興趣，懂？」
被踐踏的碎片：「……」
半晌，萬千鏡子碎片裡的紀林蘇，都齊齊笑了起來。
「呵呵呵……人類複雜的感情還真難模擬，不過，真是可笑，明明你也只是……」
最後的低喃聲幾不可聞。
紀林蘇心臟驀地滯緩了一瞬，直覺告訴他，後面那句一定不是好話。
既然如此，不聽也罷。
彈幕在紀林蘇一拳打向「景婪」時，就瘋狂滾動起來。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蘇神想不開，要謀殺親夫呢。」
「我完全沒看出來這個景婪是假的，竟然是鏡人嗎？好恐怖。」
「如果蘇神沒發現，豈不是會被同化，以後也變成一個鏡子做的蘇神？嘶。」
「忘了在哪看到過的一句話：真愛絕不會被替身打敗。」
「是的是的，如果是真愛，哪怕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會認錯，果然是最強夫夫，嘿嘿～」
…
一切歸於平靜。
那些碎片明明是鏡片的模樣，卻再也無法倒映出紀林蘇的身影，甚至無法反射其他景物，宛如成了徹徹底底的死物。
紀林蘇將手中的碎片丟到地上，隨意踢踏了一腳。
他在這個世界碰到了鏡子做的景婪，那麼另一邊的景婪，或許也會遇到另一個「紀林蘇」。
想起把他抓進鏡像世界的那個「紀林蘇」，紀林蘇不由有些煩躁。
鏡子裡的是他又不是他，那是被賦予了更多邪惡面，甚至是被幕後人操控的傀儡「紀林蘇」。
他並不擔心景婪碰到傀儡紀林蘇，會錯認成他本人。
不過突然冒出來幾乎以假亂真的冒牌貨，也夠讓人窩火了。
紀林蘇決定去好好找找通往鏡外世界的通道。
既然是鏡子內外的世界，那麼唯有鏡子能作為連通媒介。
可他手上的鏡子顯然太小。
他記得學生們說過，操場後花園裡，有一汪噴泉池。
水面也是另類的鏡面。
那或許就是充當媒介的「門」。
紀林蘇下了教學樓，朝後花園走去。
路過一樓拐角處的廢棄儲物室，他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
他下意識看過去，只看到幾個匆匆離開的女生，以及一閃而過的髮絲。
那頭漂亮的中長發，在陽光下被暈染成了微微的棕色。
有點眼熟。
紀林蘇只看了一眼，那幾個女生就消失在拐角處。
緊接著，一個女生佝僂著身體，扶著牆，慢吞吞的從陰暗的儲物室走了出來。
女生綁起的高馬尾歪到了一邊，頭上濕漉漉的，黏膩發甜的飲料順著頭頂蜿蜒流到了校服上，髮絲散亂，額角滑落幾縷幾乎要凝固的血液。
女生半垂著腦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交錯巴掌印，兩邊臉頰都高高腫了起來。
她一手捂著腹部，低低抽著氣，幾乎是一瘸一拐的，慢慢靠著牆一點點挪著往前走。
看清那人的面容後，紀林蘇忍不住皺眉，「姣姣……蘇姣姣？」
乍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女生瑟縮了一下，隨即抬頭，發現是紀林蘇後，她又默默鬆了口氣。
「你……」紀林蘇看著她，欲言又止。
這是之前給他鏡子，名為姣姣的女生，看起來她剛才被幾個女生狠狠教訓了一頓。
紀林蘇越發狐疑。
他先是對女生表達了關切之意，緊接著又問到了女生的名字。
她的確叫蘇姣姣，也是全校唯一一個蘇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