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門票掏了出來。
正面仍是那一對詭異瘮人的紅衣新人。
門票背面,畫著景區地圖。
紀林蘇對比了一番,發現正是村子的地圖。
地圖背景是一片黑色,紅色與白色線條交織,描繪出村中路線。
一顆白色的五角星,旁邊標了個白色的「李」字。
村子另一頭,則是一顆紅色五角星,旁邊的「王」字艷紅如血。
整張地圖上,只標註了這兩個地點。
紀林蘇順著大路走了一截,又拐過幾條羊腸小道,兜兜轉轉,終於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院牆破敗不堪,上面遍布青苔和枯死的藤蔓。
紀林蘇甚至能透過漏磚的空洞,望見院內雜草叢生的破敗景象。
這讓人不禁懷疑,這荒廢的小院是否真的有人居住。
院子門口,生長著一棵已經枯死的槐木。
到處都是頹敗的一片,透著荒涼與死寂的不詳氣息。
【守則六:不要在種有槐樹的村民家中留宿。】
紀林蘇將門票收了起來,好的,今晚就在李嬸家留宿了。
他踱步到門前,正想敲響鏽跡斑斑的院門,忽然吱呀一聲,有人從裡面拉開了門。
一個身穿白色喪服的中年婦女迎面出來。
她面容枯槁,身形消瘦,眼睛發紅微腫,像是剛剛哭過,雜亂枯黃的細軟髮絲,亂蓬蓬的散在肩頭。
「啊呀。」乍一見到紀林蘇,女人驚了一下。
她慌亂的抹了抹眼角,努力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瞧著你面孔生,是外鄉人吧?是來借宿的吧,你隨我進來吧。」
她的語氣沒有太過熱絡,但言行卻處處透著和善。
「你是李嬸?」紀林蘇站在原地沒動,視線在女人身上的白色喪服上打轉。
李嬸點點頭,緊蹙的眉間滿是愁苦之色,「是我。你是聽村里人說的吧,哎,你別在意,村里人不歡迎外人,才把你趕來我這裡留宿。」
她領著紀林蘇往院子裡走。
院內並不如紀林蘇在院外看到的那般破敗,雖然不大,但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唯二的兩間屋子,房頂傾斜不平,如同佝僂著背的老翁,似乎隨時都有轟然倒塌的風險。
推開吱呀作響的屋門,屋內逼仄低矮,光線有些昏暗,到處都掛著白布和紙做的白花,放眼望去,那片白色在昏暗中,竟然有幾分駭人。
「不好意思,恕我冒昧,這……」紀林蘇斟酌著詢問。
李嬸侷促的搓了搓手,已經氧化發黑的細細銀鐲,在她枯瘦的手腕間上下晃蕩。
她滿臉歉意:
「不好意思啊,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女兒前幾天不慎失足跌進水裡淹死了,明天要辦喪事,晚上我要去村中祠堂守著她,你一個人在我家住著,應該不怕吧?」
紀林蘇搖搖頭,「是我打擾了,如果不方便……」
「沒事沒事,反正晚上我也不在家。」李嬸擺了擺手。
紀林蘇心下有些疑惑。
明明是他貿然打擾,她卻對他說不好意思,真是客氣得過了頭,甚至有些卑微了。
李嬸很反常。
【守則八:可以相信身穿白色喪服的村民,不要相信身穿紅色衣服的村民。】
按照規則來講,李嬸似乎是個好人。
不過……
【守則九:村子裡沒有任何村民。】
根據紀林蘇判斷,規則九是對的。
那麼規則八,便會被全部推翻。
不過對紀林蘇來講,對於這些「村民」所說的話,他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李嬸將紀林蘇帶到了一個房間內,大黑全程不吵不汪,亦步亦趨跟在紀林蘇身邊。
屋子不大,但乾淨整潔,屋內只容納得下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個正對著窗的梳妝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我女兒生前住的屋子,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紀林蘇瞭然點頭,「不嫌棄,麻煩了。」
透過小屋窗戶,紀林蘇望見旁邊單獨搭砌起來的灶房裡,門內似乎有一道身影在影影綽綽的晃動。
「李嬸,你家裡還有別的……」
話音未落,便被李嬸急急打斷。
「你看錯了,我家只有我和女兒兩個人,女兒走後,現在只有我一人,晚上不論聽到任何動靜,你都要鎖好房間,不要出來,知道嗎?」
紀林蘇乖巧的點點頭。
李嬸眉頭釋然的鬆開,嘴裡嘟囔著什麼,發出嗬嗬的古怪聲響。
天色越來越晚,她急急忙忙出了門,臨走前,不忘去了灶房,將那扇木門用鏈子,給死死栓了起來。
紀林蘇目送著她離開。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紀林蘇打開了屋內的燈。
老式的燈泡,依靠一根電繩垂掛下來,勉強灑下一片昏黃黯淡的光芒。
屋內的角落顯得格外陰暗昏沉。
紀林蘇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注意到半開的梳妝檯抽屜里,似乎放著什麼東西。
他拉開抽屜,拿起了裡面的白色紙張。
是村民守則的下半部分。
【守則十一:紅事不請不到,白事不請自到。】
【守則十二:請勿隨意進入村中無人的空房,如果要進入,請先敲門。】
【守則十三:如果出門遇到黑貓攔路,請勿出行,更不要將黑貓帶去祠堂。】
【守則十四:如果有蛇進入屋子,請立馬打死它。】
【守則十五:不要睡在鏡子正對床的房間內。】
【守則十六:半夜十二點不要照鏡子。】
【守則十七:村中忌火,村中忌火,村中忌火!】
呼——
夜風順著窗戶吹進屋裡,將燈泡吹得搖搖晃晃,光源也隨之搖擺不定起來。
紀林蘇站在梳妝檯前,因為光源閃爍,映襯得他倒影在鏡子裡的身形,也變得扭曲模糊起來。
看完規則,紀林蘇把紙疊起收好。
砰砰砰!
突然,屋外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異響。
村里一片黑沉,寂靜無聲,這樣大的動靜忽然炸開,讓人不禁心驚肉跳。
紀林蘇還沒動,原本趴在他腳邊,一直安安靜靜的大黑,已經衝著屋外某個方向狂吠起來。
一時間,激烈的撞擊聲和狗叫聲混雜在一起,越發讓人渾身緊繃,不敢放鬆。
紀林蘇淡定如初,牽著大黑,走出了屋子。
哐!哐!
順著聲源,紀林蘇在灶房面前站定。
木門被李嬸用鏈子栓了起來,然而並不嚴絲合縫,露出了一條幾乎能容納一隻貓鑽過去的巨大縫隙。
灶房內黑洞洞的一片。
黑暗中,有什麼晃動著,帶出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咣當聲,似乎在猛烈的撞擊著灶房門。
忽的,伴隨著一陣清脆碎裂聲。
咔嚓……
拴著門的鏈子,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