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見過這些老師的『心』嗎?」
大致看完整個本子,陳韶順手塞進保安包里,好奇似的問道。→
保安的眼神在他被血漬包裹的右手上停了一瞬,又看了一眼有些凸起的褲子口袋,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解剖過幾個。」他直截了當地說,「裡面結構很完整,但是跳動的動力並不來源於軀體。」
至於動力具體來自哪裡,他沒說,但陳韶應該能猜得到。
「只有老師會這樣嗎?」
「只有他們能留在現在。」
所以那些被徹底污染的學生,全都被送回了過去……
「去了那裡還能回來嗎?」
保安並不意外他會問出這個消息,749-1對新鮮事物和怪談都有很強的好奇心與探索欲,他哪天想去九華江里游泳或許市務局都不會感到奇怪。
「能。」保安的語調有些低沉,「那裡有那裡的規則,通過測試就能回來……但是概率並不高。」
陳韶眨眨眼,突然問:「所以他們會想要替換這裡的學生?」
保安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訴陳韶這猜想一點錯也沒有。
「我原本以為會是我們的【善良】和【惡念】來取代我們呢。」他閒聊似的,「封神榜里說的斬三屍聽說過嗎?改變思維更難,還是剝離思維更難?」
沒等保安回答,陳韶就搖搖頭站起來,順手拍了拍小腿上的灰塵。
「但是【善】和【惡】都不是我,也不是你,人類本來就是有善有惡的,沒必要強制改變。」
九華市不會只有一個學校,按照幾年前五十萬的人口,現在的教學樓也承裝不下,而且嶺前書院的記載中,那裡的夫子向來只收十二歲以上、讀過四書的學生。
聯想到市務局把希望醫院當軍醫院、哄哥哥考幼師的操作,他在知道學校的規則之後,就很難不懷疑他們在有意地利用嶺前書院的規則去培養學生。
當然,同時也是在保護學生。
保安沉默片刻:「陳韶同學?」
陳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沒什麼。」保安說,「看來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嗯,黃醫生開的藥很有效。🍟♣ ❻❾𝕊𝕙𝓊𝓧.C𝓞м ♝☮」陳韶恢復了平日的沉穩,「謝謝你把我拉出來,叔叔。」
此時太陽已然西斜,在天邊醞釀出層層疊疊的金色雲彩,腕錶上顯示的時間已經來到了18:20,距離晚自習上課只剩二十分鐘。
雖然翟老師說了今天他受到驚嚇,可以休息到明天早上,但作業就擺在那裡,不會有人替他完成。陳韶借用校醫院的浴室簡單清洗一遍,又順走一套新校服,就直接回了教室,勉強在上課鈴響前溜了進去。
下午的「拐子」事件沒給學生們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只有天選者們還扒著欄杆往38班門口瞧。陳韶坐在座位上,一邊寫著數學作業,一邊在心裡篩選著周五要報名的獎項。
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只有勤奮之星和文明之星看上去沒有那麼危險、也有成功的可能,但問題是恰恰就是這兩個「星」的資料陳韶沒拿到……
只能看其他天選者之後能不能得到了。
晚自習下課後,照常是他和班長留在最後收拾教室。
由於今天下午這裡躺了兩具屍體,陳韶還特別打理了講台那一部分,講桌里的人依舊蜷縮著,這次連眼睛都看不見了,只對外面留了個扁平的後腦勺。
關窗戶時那張臉也如期而至,這次陳韶觀察得更細緻了些。
那張臉其實相當年輕——不,與其說年輕,不如說稚嫩,被壓平了的臉頰甚至還有著尚未褪去的嬰兒肥,那兩隻烏黑的手也短小得很,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呆愣的天真。
「請……放我出去……」
那聲音依舊細細小小的。
陳韶很想問一句你在哪兒,但是鑑於班長就在他身後緊張得眼皮都不敢往下落,他也只好禮貌性地點了點頭,隨即用力關上了窗戶。
20:51,陳韶準時回到寢室,其他七個室友都已經到齊了,正湊在一起說下午「拐子」的事情,看見他回來,還紛紛露出欽佩和後怕的神色。
陳韶配合著說了兩句,就爬上床,從枕頭下面掏出被放置了一個白天的手機,打開界面時果然看到一連五條簡訊,一看時間全是思想課下課的時候。
他感覺有些好笑,語氣輕快地一條條回復過去,然後略作洗漱,就躺在床上,不過幾分鐘便沉沉睡去。
室友們見狀也壓低了聲音,輕手輕腳地關了燈和窗簾,只有走廊里的燈光從門縫透過來,淡淡的。
午夜。
整座學校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蟲鳴聲不厭其煩地喳喳作響。
宿舍樓大門前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形,在明亮的月光下拉扯出長長的影子。它徑直朝著大門走去,眼看即將撞上,卻像是融化進鐵門一樣,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不遠處的林蔭道上突然掃過來一束手電筒的光,穿著橙色制服的保安神色木然地從樹蔭里走出,一雙眼珠子僵硬地旋轉幾周,沒發現任何異常,這才轉身向操場的方向去了。
宿舍樓內,人影已經悄然上了三樓,走廊里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是一種影影綽綽的、搖曳的光,如同篝火。
他停留在樓梯口,等待著宿管巡邏的腳步聲遠去,燈光在一陣劇烈的閃爍後恢復成一片深不見底的黑,然後才重新抬起腳步,輕輕走到306的房門前。
房間內,陳韶猛然驚醒,眼前是上鋪的木板,木頭的紋理和蟲蛀的痕跡在黯淡的光線下扭曲成一團光怪陸離的影子。
他連忙閉上眼,假裝一直沒睜開過。
陳韶感覺有些頭昏腦漲,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卻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的事情已經記不清了,但給人的印象並不恐怖,卻也不快樂,在清醒後只餘下沉沉的壓抑。
或許是白天耗費的精氣神太大了。
他只能這樣猜測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