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精神食糧

  「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回答他的只有女人茫然的眼神。♟☹ ❻9丂𝐡ยx.ςỖⓜ 🍮🎈

  陳韶沒再說話,而是立刻開始回想自己的過去。

  福利院、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世界上第一個怪談是什麼來著?

  陳韶還記得第一個怪談上新聞的時間,那是2016年的暑假,和現在一樣炎熱的時候。但他已經想不起那條新聞的內容是什麼,只模模糊糊地想起有一張滿街都是斷肢殘臂的黑白照片。

  死亡人數是173人。

  現在想到這條新聞,陳韶仍能夠感受到當時胃裡翻騰的噁心和物傷其類的悲痛。

  他甚至還記得暑假工的同事的一名遠親就死在那裡。

  唯獨怪談是什麼模樣、是如何殺死那些人的、當地政府又是如何處理……

  他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來。

  就好像他的記憶數據里突然被刪除了一部分,只留下一大片空餘,空蕩蕩地擱在那裡。

  陳韶頓時神色一凜。

  【知識是精神食糧。】

  【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

  這兩句話他理解錯了!

  前一句並不是針對人類「食物」的規則,後一句才是。

  人類通過看書來充飢,而人類腦中的知識,那是迷宮的食糧。

  人類從迷宮裡汲取知識的同時,迷宮也在從人類的記憶里獲得新的知識,而這種「獲取」並非複製,而是像把知識從一個倉庫搬運到另一個倉庫裡面,原本的倉庫就會漸漸地空了。

  向曉留下的規則中那一句【人類是食物!人類是食物!知識才是你唯一的食糧】,恐怕是在癲狂中將對人的告誡變為了對迷宮中「它」的控訴。

  陳韶額頭漸漸冒出冷汗來。

  他的記憶裡面可全都是現實世界的信息。

  假如這種「食糧」並不是以單純的「能量」形式給予迷宮補充,而是作為真真切切的知識,那麼剛剛從他腦子裡消失的怪談情報就足夠將現實世界暴露出來了……

  陳韶仿佛能看到斯芬克斯朝著他露出譏諷的笑。

  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隨即對著安靜凝視著他的女人笑笑。

  事已至此,懊悔無用,只能多多探索,見招拆招了。

  「這個是手錶。」陳韶舉起左手,「用來記錄時間的,主要功能不是用來裝飾。最短的針轉一圈就是半天。」

  陳韶的本意是和對方拉進一點關係,來獲取更多情報,然而女人只是一臉茫然地問:「這個是什麼?」

  陳韶頓了頓。

  「是手錶。」

  「是什麼?」

  「……你聽不到後面那兩個字嗎?」

  女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能,但是我想不起來。」

  所以迷宮是直接剝奪了那些知識,留下的空白也會導致被拿走知識的人無法再次學習。

  那這裡就更不能多待了,走得越快越好,否則時間一長,就會像眼前的女人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能重新學。

  不,下場只會比這位失憶了還能連續合格五次的大佬更慘。

  想到這裡,陳韶連忙翻開筆記本,把進入知識迷宮以來獲得的情報簡明扼要地記下,確保自己即使忘記也能帶情報出去。連現實世界和怪談賭約的事情也用一個個詞語做了提示。

  至於那五次合格卻依然沒能出去的事情,如果斯芬克斯沒有撒謊,向曉的留言也沒有問題,那可能就是需要主動提出來?

  陳韶閉了閉眼。

  先等等吧,他對自己說,等明天見到管理員,就能弄清楚了。

  和女人短暫地聊了一會兒之後,感知到腹中熟悉的飢餓感,陳韶信手抄起一本書,依舊是靠著書架站立著閱讀。

  知識迷宮內一片寂靜,只有陳韶和那個女人的呼吸心跳聲和翻動書頁的聲音。偶爾能聽到或遠或近的腳步聲,和衣服布料摩擦的淅淅索索的聲音,又或者夾雜著急切的喘息聲或者聲嘶力竭的喊叫。

  只不過這些人都沒有能走到陳韶所在的位置,就又遠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

  陳韶右側,距離七八個書架的地方,忽然走出來一個人。

  相比起被【用進廢退學說】污染的那位可憐人,這個人外表上倒是相當正常,沒有任何非人的特徵,衣裳和頭髮倒是相當凌亂。

  然而當陳韶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陳韶,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忽而亮了起來,大跨步便向陳韶沖了過來。

  沒錯,沖了過來,在這種人類的方向感被混淆、根本無法確定自己下一步行走方向的地方,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移動方向,筆直地朝著陳韶沖了過來。

  陳韶沒有逃跑。

  如果對方的感知沒有出問題,那麼在追擊戰上,不扶著書架走路就有可能原地轉圈圈的陳韶沒有任何逃離的可能,說不定還會製作出一張自投羅網的世界名畫。

  不遠處的女人已經合上書,一臉戒備地看過來。

  【8.人類應該具有理智,如果你看到失去理智的人,立刻殺死它,不要給它接近你的機會。】

  直接給對方施加【痛苦】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女人是有出去的機會的,如果對方看到這種詭異的場景,自己現在的身份就會暴露。

  若非必要,陳韶並不想做殺人滅口的事情。

  他當機立斷,掏出褲子口袋裡的手槍,扣動扳機。

  上次摸到槍還是軍訓的時候,陳韶大致還記得開槍的要訣,雖然第一槍不出意料地空了,但是第二槍第三槍都命中了對方。尤其是第三槍,直接貫穿了脖頸。

  對方倒在了距離陳韶三米的地方。

  「你有槍?」

  女人問。

  她還記得這方面的東西。

  「路上撿的,」陳韶輕描淡寫地說,「你應該知道這裡死的人比較多。」

  女人忌憚地看了一眼那支槍,但並沒有說什麼。

  反而是陳韶問:「你見過這種人嗎?」

  「見過。」她答道,「曾經有一個和我一起的人,被它們接觸到之後,也變得和它們一樣了。」

  雖然是在說同伴的經歷,但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是淡淡的,沒有傷心,也缺乏恐懼。

  「節哀。你不害怕嗎?有一天你可能和你的同伴一樣。」

  女人理所當然地說:「人總是要死的,而害怕並不能讓我遠離危險,所以沒有必要。」

  這言辭理智到近乎冷血了。

  陳韶不清楚這是對方的本性還是受到了迷宮的影響什麼的,只模模糊糊地覺得這種全是理智而缺乏感性的表現正好與剛剛的人相反,或許都不是什麼好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