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以誠待人,順應本心

  他跟著公子進了酒樓。

  第一次喝酒,他看到小小的酒杯感覺只能塞牙縫,於是一口就喝完了,辛辣感刺激喉嚨,他的小臉皺成一團。

  公子爽朗大笑,「哈哈哈,小少俠果然豪爽。」

  修成也揚起笑容,他喜歡這種被人認可的感覺。

  所以這一天他喝了很多酒。

  醒來就在酒樓的房間裡,醒來時小二告訴他是那個公子開的房間,讓他好好休息,下次有緣再聚。

  如此瀟灑,修成對這位公子的好感更甚。

  他休息好就出了城,察覺到有人在跟蹤,應當是他在城裡出了風頭的原因,但他輕功了得,很輕易就甩開了跟蹤的人。

  回到村子裡,馬參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沒有說什麼,讓他好好休息。

  第二天他的餐桌上就多了酒水。

  從低濃度到高濃度。

  馬參說:「都嘗嘗,看看喜歡什麼口味,酒量也得練,不然容易醉,醉酒誤事。」

  修成很聽話,各種酒都喝上一口,喝完頭暈目眩,馬參讓他練功,他看不清對方的拳掌,但是能感覺到風的流動,會下意識的閃避,同時還擊。

  但是水平明顯比不上清醒的時候。

  於是乎,他又有了新的師父,教他喝酒,教他醉酒時如何快速清醒。

  漸漸的,他不再那麼容易醉倒,喝上幾壇也只是微醺。

  他很喜歡這種微醺的感覺,一切皆在雲裡霧裡間,朦朧不清。

  半年間,他連續接了不少暗殺任務。

  從小人物到大人物。

  這天,他又接到了一個任務。

  暗殺一個官員。

  他按照馬參給的信息,悄悄潛入這個官員的府邸。

  發現這個府邸沒有幾個守衛。

  進入後院,他只看到一個房間亮燈。

  屋裡傳來一陣咳嗽聲。

  修成悄無聲息的潛入房中,看到一個頭髮斑白的中年男人在案桌前奮筆疾書,他咳嗽不止,手上的筆卻未停。

  出於好奇。

  修成攀上房梁偷看他寫的什麼內容。

  災荒一年又一年,賦稅一重又一重,百姓苦不堪言,流民越來越多,流寇舉兵起義……

  朝上敢說真話之人少之又少,老臣被迫病入膏肓,不敢有怨言,只是心不能靜,夜不能寐……

  邊關戰事吃緊,萬不可再起內亂,陛下作壁上觀,諸位皇子明爭暗鬥,殘害的是江山,傷的是百姓……

  修成趴在房樑上看他的文字越來越犀利,手越來越抖,不停咳嗽,好像馬上就會背過去了。

  他寫了很大一篇,從前面的勸解,到後面的犀利,再到告狀有哪些皇子威逼利誘要拉攏他但他不願意,並且指出了這些皇子暗藏的狼子野心。

  仿佛知道自己要死了在寫遺書,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全部印在紙上。

  修誠等他寫完,已經是後半夜了,後半夜他已經沒有再咳嗽,只是呼吸沉重,像是喘不上氣一般。

  他最後落筆:聞承

  寫完他便癱坐在椅子上,氣息斷斷續續。

  「出來吧,我知道今日有人會來取我性命,難為你等了這麼久,看我寫完這些囉嗦的東西。」

  修成聞言從房樑上跳下去。

  「你怎麼知道今日有人要取你性命?」

  聞承看到來殺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眼中流露出幾分詫異。

  「孩子,你為何在此?」

  「我來殺你啊,我很厲害的,每次殺人都很快,你想怎麼死?」

  以往要殺的人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臉上都會露出驚恐,也有人求饒,更有甚者臨死之際還試圖用威脅或利誘來策反他。

  而聞承和那些人都不一樣。

  他捧起自己寫的一大篇文章問修成,「孩子,你覺得我寫的這篇摺子如何?」

  修成點頭應道:「寫的很好,你是個好官,要我幫忙把摺子送進皇宮嗎?」

  聞承露出幾分笑意,嘴角卻帶著苦澀。

  「不必費心了,這樣的摺子,我已經寫了有一年。」

  「寫過的重複寫嗎?」

  「自然會有一些不同,比如今日我為何知曉有人要殺我,皇權啊,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註定要踩著森森白骨,我不過是最不識相的一個,陛下厭了,我便只能任人宰割。」

  「不識相?是那些皇子拉攏你,而你不願意跟他們同流合污,所以他們要殺你?還是說你給陛下的建議讓陛下不高興便要棄了你?」

  聞承抬頭看向修成,「小小年紀懂得倒是多,你有名字嗎?」

  「我叫修成。」

  「修誠?倒確實適合你,是個聰慧真誠的好孩子。」

  「不是那個誠,是修成正果的修成。」

  「是嗎?」聞承看著修成乾淨的眼睛,明明做著殺人的事情,卻沒有半分煞氣,「我倒是覺得誠字更適合你,以誠待人,順應本心。」

  修成聽著覺得有道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接受了這個建議。

  「那等我回去問問可不可以改一下名字。」

  聞承笑著點頭,將摺子疊好,長嘆一聲,端起桌上一直放著的茶水一飲而盡。

  茶杯輕輕放回桌上,聞承看著修成笑道,「就不髒你的手了,等我死後,放把火燒了這裡吧。」

  修成驚訝的眨了下眼睛,「你寫的摺子不讓人遞交嗎?沒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聞承苦笑著搖頭,臉色已經開始發黑,嘴角滲出鮮血。

  不消片刻,他就靠在椅子上沒了氣息。

  修成上前摸了摸脈搏,確認他已經死了,莫名有些不得勁。

  於是便拿起案桌上的摺子和書冊,一一翻開看了看。

  看完更覺得心中像壓了塊石頭一般發悶。

  他轉身又去書架上拿了些書冊翻看,卻不經意翻到許多聞承寫的文章。

  多數都是為民請命,但這些文章全都被壓在了這裡。

  就像案桌上放著的那些摺子一樣。

  或許還有更多,只是這些沒呈上去,其他的呈上去了,但見眼下持續的災荒,只增不減的流民,便知道呈上去的摺子並沒起什麼效果。

  反而讓他丟了性命。

  修成環顧了一下這個屋子,比起之前殺的那些人,這裡竟顯得有些蕭條,沒有漂亮的琉璃,沒有精美的瓷器,沒有華麗的裝潢,也沒有美人起舞,只有為民請命的書冊一摞又一摞。

  當渾濁已成常態,清醒反而是死罪。

  修成嘆了口氣,按照聞承的臨終遺言,放火燒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