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蘇若猛然回頭,就看見了一個身著襦裙,長相清麗的女人。
她的面容不是尋常詭異那般蒼白,反倒是面色紅潤,氣色很好的樣子。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處詭異事件,這地方除了學生以外,再也沒有一個活人,蘇若一定不會將它看成詭異。
女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目光陰鷙,像是在看什麼殺父仇人一樣。
在這裡閒逛正好被人抓包,現在就是想跑也來不及了,蘇若倒是沒有幾分害怕,更多的是尷尬。
「隨便逛逛而已。」
「你竟然不怕我?」
女人見蘇若挺直腰板坦坦蕩蕩的模樣,非常詫異,她從上到下把人打量了個遍,緩緩開口問道:「瞧你這身衣裳,是從青樓里出來的丫鬟?」
「是。」
蘇若不知道女人的身份,只能對方問什麼就答什麼。
這個詭異到目前為止並沒有顯現出攻擊性,她也只能靜觀其變。
「是秋姨讓你來的?」
秋姨是誰?
蘇若滿臉的迷茫,見她露出這樣的神色,詭異頓時冷下臉。
「既然不是秋姨叫你來的就趕緊離開吧。」
詭異說完這句話就直接憑空消失在了她眼前。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如果不是地面上還有她留下的腳印,蘇若都快要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有腳印那就證明這個詭異並不是靈體的詭異。
突然消失應該是她的能力吧。
秋姨。
聽稱呼應該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整個青樓上上下下,包括丫鬟在內都是年輕的女人,唯一上了年紀的就是老鴇子。
或許老鴇子知道些什麼。
蘇若又逛了一圈,確定大宅內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後,就離開了。
她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直接走的大路。
回到青樓的後院跳牆進去,見到蘇若從牆的那邊出現,一直守在井邊的沈三陽兩人嚇了一跳。
「你怎麼從那邊過來的?」
「這口井通向鎮子的另一邊,我從另一端的井口出來,便從外面回來了。」
蘇若隨口解釋了一句,看著天色還早,應該還不到選花魁的時候,又繼續問道:「你們今天有看到老鴇子嗎?」
「看到了,之前他來了後院一趟,不過看到我們兩個,她一反常態什麼都沒說,開了後院的門就出去,然後就沒回來。」
正常情況下,如果見到他們摸魚不幹活,老鴇子的表現都會非常暴躁,今天老鴇子非但沒有罵他們,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就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們一眼便離開了。
「好,我知道了,你們能不能幫我跟身邊的詭異打聽個事,幫我問一下老鴇子是不是秋姨,如果不是的話,幫我打探一下這個秋姨在哪。」
沈三陽他們兩個身份便利,尤其是在守門的時候,與其他詭異值班時閒著無聊都會說兩句話,一來是為了套取信息,二來是為了打好關係。
別管有沒有用,反正做了又不吃虧。
蘇若順便也給社交小達人李尚發了同樣的信息。
三個人很快就給了她答案。
蘇若猜想的沒有錯,這整個青樓能被稱作為姨的就只有老鴇子。
今天一直到花魁選舉的時候,才看到老鴇子露面。
蘇若只好將找老鴇子的事情推遲到第二天。
去打擾老鴇這件事情蘇若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
她連在哪裡蹲點都門清。
迅速捕捉到了那唯一特殊的聲音,蘇若嗖的一下湊了上去。
在老鴇子滿臉不耐煩的表情下,將人拉到了他們之前換錢時的空房間裡。
「你這丫鬟事怎麼這麼多,這一次又想幹嘛?」
上回蘇若用冥幣換錢拍一下花魁的舉動,讓老鴇子大賺一筆。
錢最後到了她的口袋,冥幣也都是她的。
儘管她早就已經看出那是競拍的是青樓里的兩個打雜的下人以及蘇若本人,還是沒有拆穿。
這在秋姨眼中看來,已經是對蘇若他們仁至義盡了。
「今天來是有幾件事情想要問一問您,秋姨。」
蘇若又是特別豪氣的掏出了一沓冥幣拍在桌子上。
只是這一次老鴇子並沒有露出貪婪的神色,反而聽到她的稱呼,微微皺眉。
「你怎麼這麼叫我?」
這青樓里所有人都叫老鴇子媽媽,秋姨這個稱呼已經距離她很遠了。
許久沒有人這麼稱呼她了。
「我昨天碰到了一個人,那人穿著白色的裙子,眼角還有一顆淚痣。」
蘇若儘量去形容昨日見到的詭異外貌,時刻關注著老鴇子的神情。
她話剛剛說到這兒,老鴇子就驚呼出聲:「你看到雲娘了?」
「原來她叫雲娘,她也是我們這裡的姑娘嗎?」
「瞎說什麼呢!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清白姑娘!」
不知為何,蘇若簡簡單單的一句詢問,讓秋姨臉色大變,她的反應非常激烈。
「別讓我再聽到這樣的話,你若是敢亂攀扯,去敗壞雲娘的名聲,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秋姨維護雲娘的樣子,就像是老母雞在維護自己的小雞仔,這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兩個是否有特殊關係。
「雲娘是您的女兒?」
蘇若思來想去好像只有這一種解釋,可換來的是秋姨更加惡劣的態度。
「你在瞎猜什麼?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秋姨的身上已經帶上了危險的殺氣,此刻她是真的很想殺了那個傳風言風語的人。
可事實是並沒有這樣的人。
蘇若有點懵了。
不是母女為何會這麼維護?
「您能不能把關於芸娘的事情告訴我,可以加錢。」
蘇若搞不了那些彎彎道道,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用錢砸。
畢竟老鴇子之前的表現看起來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詭異。
可這一次秋姨並沒有退讓,冥幣在她眼前仿佛一文不值一般。
「你是方府派來的?好小子,安插眼線都安插到我這裡來了,回去告訴你家少爺,別動那些歪心思,這裡早就已經不是幾百年前的方家鎮了,他們做不了這裡的住。」
很明顯老鴇子把蘇若當成了方府的間諜。
唐曉曼之前出入過兩次青樓,她現在是方府的人,陪著過來的自然也是方家的主子。
老鴇的態度看起來很厭惡方府,以及方家的少爺,那既然方府的人過來逛青樓,老鴇為什麼不把人趕走?
「我不是方府的人,我是真的看到了雲娘,就在鎮子另一邊,那個破敗的方家大宅院,她問我,是不是你叫我來的。」
這裡面肯定有大瓜,此時不表明自己的立場,很難把瓜吃明白。
蘇若無奈的解釋,秋姨的態度卻突然軟了下來。
「你能去到那邊的院子?」
「當然可以。」
蘇若疑惑的點了點頭,雖然兩邊的鎮子就像是兩個世界一樣,可中間並沒有壁壘,這有什麼去不了的。
「那明日你再去一趟,幫我給她帶句話,告訴她,下個初一日月輪轉,我想見見她。」
「帶話沒問題,你得先告訴我,雲娘到底是誰,花魁又在哪?」
秋姨見蘇若是真的什麼都不知情,不由得咧嘴笑了。
「你想知道在雲娘事上發生的事兒?告訴你也沒關係,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但你能去到那邊的院子,就證明你對雲娘沒有壞心思。」
秋姨簡直重要的說,很快就講完了,有關於雲娘身上發生的所有事。
雲娘是方府少爺的妻子,明媒正娶的那種。
兩個人也算是門當戶對,方府是方家鎮最有名的富豪,而雲娘家是一位官家爺的獨生女。
兩人是自小定下的婚約,及笄之後便履行婚約,結成夫妻。
一開始這小兩口,也算是琴瑟和鳴,最起碼在雲娘眼中看來是這樣的。
公婆還算友善,相公也沒什麼大毛病,雲娘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
直到有一天,雲娘的父親因生病而死,她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娘的爹雖然是當官的,卻是寒門苦讀十幾年科舉考上的官,身後並沒有家族後台,不然也看不上方家這樣的土財主。
她是獨生女,家裡沒有兄弟姐妹幫襯,娘親又是個性子軟的,在他父親死後方府便覺得這個兒媳最大的利用價值沒了,心裡那叫一個膈應。
想把人趕出家門,可雲娘並沒有犯錯,就是想找由頭都找不到。
強行把人趕走,對名聲有損,幫扶的小少爺,也就是雲娘的相公還想著考科舉呢。
如果名聲有礙,官兒也就做不成了。
他們只好捏著鼻子認一下這個兒媳,對他的態度與之前也是大相逕庭。
雲娘的外貌只能說是清秀,不算特別好看,她從前不知道,方家小少爺是個喜歡逛青樓的,早就已經看慣了世間美麗女子,對他這樣的清湯寡水,一點都不感興趣。
成親之後,若不是為了穩住她那個當官的爹,小少爺早就該泡在青樓里了。
現在雲娘的爹早死,小少爺自然是放飛自我,日日往青樓跑。
青樓來了個新姑娘,據說長得那叫一個國色天香。
方家少爺從來都沒有看過那麼好看的女子,頓時春心萌動。
秋姨在買下這個姑娘的時候,便知道她是奇貨可居,所以特意弄了個花魁選舉的由頭,讓那些男人們競拍,拍下這位姑娘的第一次。
這回花魁選舉的收益非常可觀,最終被選成花魁娘子的當然是那位新來的姑娘。
而拍一下她的正是方府的小少爺。
小少爺一日溫存後,覺得意猶未盡,之後頻繁出入青樓,雲娘在家中儘管什麼都知道,儘管覺得非常痛苦難熬,可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小少爺的心完全被那位花魁籠絡住了。
他生出了想娶花魁的想法。
小少爺之前的生活一直都是被家裡安排的,他知道自己的爹娘絕不可能讓一個青樓的花魁女子當自己的正妻,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也不敢太過於表露出來。
但見著自己的父母也有強烈想要休棄雲娘的想法,想法越加活絡起來。
他先是造勢,一連給花魁做了好幾首悲情悽苦的愛情詩,他也算是有幾分才華,詩作出來後,有不少學子跟著傳唱。
歌頌他們悽美的愛情故事。
兩人在他的詩被形容成早就相愛卻被棒打鴛鴦的苦命情侶,故事之中最大的反派就是雲娘和他的父親。
他話里話外都是雲娘的父親,當初以權壓人,讓他不得不娶這個女子。
絲毫不記得他們家當初是怎麼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這門婚事。
甚至還造謠雲娘早就已經與外面的人有首尾,而野男人全然不顧情意,拋棄了她,雲娘再也嫁不了其他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嫁給的他。
嫁到他們家之後,對公公婆婆也是極為不孝敬,家裡所有人都要看她的臉色過活。
現在雲娘的爹沒了,他們家仁善,沒有休了她,而小少爺找到了真愛,也因為這個惡毒的女人不能夠迎娶進門。
這樣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裡,顯得那樣美好。
鎮子上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很快就傳到了雲娘的耳朵中。
雲娘知道自己沒了,父親在家中沒有依靠,所以這段時間受盡冷眼,也選擇忍氣吞聲。
可事情到了這裡,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雲娘做了這輩子最衝動的一件事情,也是她最後悔的一件事。
親自上青樓抓人,向方府小少爺討公道。
可現在大多數的人都相信了方府少爺的話,見她氣勢洶洶的模樣,都在咒罵她是個潑婦。
尤其是方少爺還編撰出來了一個本來就不存在的野男人。
在女人貞節至上的年代,雲娘早就已經被所有人判了死刑。
雲娘吵鬧的去抓姦的樣子實在是太瘋狂,更加坐實了她惡女的名頭。
緊接著小少爺又花錢雇了個男人,裝作是故事之中與雲娘無媒苟合的人,出來聲張正義指控她。
最後引著方家宗族,以及小少爺的父母趁此機會,將她浸了豬籠。
全鎮上下所有的人都在罵雲娘死的好。
沒有人在意,真相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