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家塔,格爾莎,班傑明。這三個人的屍骨都留在了自己的房間,他們坐在離窗戶不遠的地方,沉默的遺忘自己曾經的罪行。
但愛麗絲與克汀里娜的房間沒有屍骨,辰佐相信她們逃離了這裡。
可如果不是克汀里娜的兩隻手鐲在微微發光,辰佐也不會注意到在班傑明二樓實驗室的窗邊,能看見那個被雜草掩埋的土包。
也就不會從那個土包里挖出已經腐化的克汀里娜。
辰佐扔掉手裡的鐵鍬,他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這個一生中嚴肅,沉穩,為愛德華與愛麗絲奉獻出所有感情的女人,就這樣被埋進了泥土,沉睡在了草叢之中。
她的屍體已經無法辨認,唯獨最後一個銀鐲子還是那麼耀眼,在她手腕上倔強的閃亮。
辰佐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將泥土再一次蓋上她的身體,只是這次他帶走了手鐲,並且將附近的雜草清理了出來。
如果克汀里娜的手鐲要淨化三個詭異,那麼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有一個。
辰佐已經想到了究竟是誰,但是他的心中有了別的打算。
回到莊園時,已經臨近傍晚,辰佐打開推理筆記,這可能是通關的最後一篇筆記。
就好像每一次那樣,辰佐的眼前一片白茫茫,他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
直到再次睜開,他猝不及防的與一雙淺紫色的眼眸對視。
那是一雙美的窒息的眼睛,淺紫色的明亮瞳孔映出的是植物的生機勃勃,長長的白色睫毛就好像梅雨季凝落的雨幕。
直到眼睛的主人漸漸遠離自己,辰佐才從怔神中清醒,他看見紫眼睛的主人不僅僅睫毛是白色,她的臉,她的五官甚至嘴唇,她的身體,也都是如同白玉般的潔白。
唯獨在半空中不斷飄逸的「髮絲」,她的眼睛,還有那些從她身體生長出的藤蔓的葉子,是清晰的淺紫色。
儘管已經看過愛麗絲所描述的鴿子的樣子,但是當自己親眼所見,仍然是那麼驚艷美麗。
辰佐這才發覺,自己是飄在空中的,嚇得他趕緊想下去,結果自己輕飄飄的飛向了窗戶。
等等……似乎哪裡不對。
辰佐試探的在鴿子面前擺擺手,但是她壓根不理睬,自顧自的用手梳理自己那些亂動的藤蔓。
辰佐又嘗試發聲,結果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來。
怎麼回事,難不成推理里愛麗絲已經死了?自己現在是幽靈了?
辰佐仔細想了想,上一次推理的最後愛麗絲的意識將自己「擠」了出來,看樣子,自己估計是回不去了。
這下怎麼辦,到時候筆記會允許他回到現實嗎?
著急也沒用,辰佐只能安慰自己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他看著鴿子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順著她赤裸的身體,他發現鴿子沒有腳,而是完全植根於閣樓,她不能自由移動,而是通過伸縮自己的裸露的根部,像蛇一般盤踞在這個空曠的空間裡。
倒不是辰佐耍流氓看人家姑娘身體,而是鴿子完全沒有女性特徵,她的身體雖然能靈活移動,卻只是有女性曲線的「樹幹」,因為表面太過光滑與白皙,看起來就像人的皮膚一樣。
辰佐又飄回窗戶旁邊,只是玻璃已經卸下去,變成一個空空的大木框,他這才看見外面鴿子盤踞的根部延伸了多高。
因為莊園通體純白,所以在遠處完全不會發覺鴿子同樣潔白的根部順著房子扎進底下的土壤,也有可能那不是根,但是辰佐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也就在這時,辰佐看見鴿子抬起了頭,她靜靜的盯著閣樓樓梯的方向,而辰佐聽見噠噠的上樓聲。
克汀里娜有些狼狽的走上來,她看見鴿子在這裡,並沒有驚訝。
「我讓你做的事,你完成了嗎?」
「除了愛麗絲,沒有人能命令鴿子。」鴿子的聲音清脆而空靈,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是就像愛麗絲說的那樣,她的語氣也是分外的任性。
「愛麗絲在幹嘛,她為什麼不來看鴿子。」
「她和我大吵了一架,現在睡覺了。」克汀里娜的眼神里有些落寞,但立刻又恢復往日嚴肅的樣子。
「別賣關子了,他們兩個,你到底帶來了嗎?」
聽見愛麗絲不能來,鴿子似乎有些不高興,伴隨著她腳邊的藤蔓無聲的蠕動,辰佐這才看見鴿子身後,緩緩用紫色藤蔓降落下來兩個像巨大蠶蛹的東西。
他聽見蠶蛹里發出沉重的呼吸和悶悶的慘叫,兩個蠶蛹也是拼命的抽動。
看了一會兒,辰佐意識到,這實際是被鴿子拿藤蔓纏住的人。
「帶回來了,費了鴿子好大的勁。」鴿子就像人一樣撐著臉頰,對克汀里娜說道。
「鴿子要花精力生長藤蔓,愛麗絲又不允許鴿子吃掉活的東西,要不是克汀里娜非要鴿子抓回來,鴿子早就在半路上把他們吃了。」
「……謝謝你,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麼輕易死去。」克汀里娜蹲下身,伴隨著鴿子的手指一動,格爾莎從瞬間打開的藤蔓里摔落。
「誰……放開我!……」
格爾莎的精神狀態已經極盡崩潰,她的眼神渙散,但一看見眼前的克汀里娜,她還是緩緩回過了神。
「是你……克汀里娜,你這個怪物!」格爾莎似乎被人扭斷了腳,她只能爬著,猙獰的看著克汀里娜。
「你這個死女人……你竟然報復我,你搞出這個怪物……你和愛麗絲都是該死的巫婆!你們罪該萬死!」
「我的罪行,還輪不到你批判。」克汀里娜平靜的回答,「你對愛麗絲做過的事,不會就此了結,因為你沒有立刻死掉,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話音剛落,克汀里娜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她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猶豫,迅速向她腳邊的格爾莎刺去————
「刷——」
鴿子的藤蔓迅速捲走了克汀里娜手裡的刀。
「……鴿子?」克汀里娜皺著眉看向把玩手裡刀子的鴿子。
鴿子沒有說話,她腳下的根迅速伸長,一瞬間就來到了格爾莎身邊。
格爾莎被嚇得連連往後躲。
「鴿子認識格爾莎,格爾莎來過這裡好幾次。」
鴿子輕輕說道。
「第一次,格爾莎要將愛麗絲推進溢滿水的水罐里,但是愛麗絲躲開了。」
「第二次,格爾莎在送來的食物里動手,讓愛麗絲身上長出了許多紅斑,發燒了很久。」
「第三次,格爾莎將愛麗絲的頭髮纏進了院子裡的齒輪,要不是克汀里娜發現,沒有發現的愛麗絲就會被齒輪扯掉頭皮。」
「第四次,格爾莎將愛麗絲的房間反鎖企圖放火,但是不知道愛麗絲屋子裡還有通入鴿子這裡的密道,格爾莎還帶走了維家塔,儘管火燒的不大,但還是費了愛麗絲與克汀里娜好些功夫。」
「第五次……」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格爾莎都意圖將愛麗絲置於死地,鴿子將一切記在心裡,她忠誠的將這些複述給格爾莎聽。
這當中的事,克汀里娜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每聽到一件,她的拳頭就攥緊一分。
格爾莎的臉愈發慘白,而鴿子並不準備善罷甘休。
「哦對,格爾莎的幫凶,幫助格爾莎匯報愛麗絲和克汀里娜的情況,或者幫助格爾莎在不能來這裡的日子裡遠程投毒……」
鴿子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但在她潔白的臉上顯得極為可怕。
「鴿子在格爾莎面前抓走的維家塔,格爾莎還記得維家塔嗎?」
「你把維家塔怎麼了?!」格爾莎歇斯底里的喊道。
鴿子不理她。
「格爾莎一定覺得鴿子怎麼什麼都記得,其實鴿子一直都在看著這個莊園的一切。」
「當然,格爾莎住的地方實在太遠了,鴿子去不了。但是鴿子可以去格爾莎長大的村莊,有時候鴿子也會去那裡看看格爾莎生活過的地方。」
話音剛落,格爾莎呆住了。
「格爾莎與維家塔一起被收養,情同姐妹。」鴿子的刀刃貼在格爾莎臉上,「結果格爾莎就愛上了城市來的班傑明——-雖然班傑明也不是好東西,就是班傑明之前綁架愛麗絲。」
「格爾莎快看,維家塔不就在這等格爾莎嗎。」
就在鴿子剛剛說完,又一團藤蔓從屋頂落了下來,伴隨著藤蔓脫落,一具帶著粘液的骷髏從中滾到了格爾莎身邊。
「你吃掉了維家塔?!」克汀里娜驟然抓住鴿子的肩膀。
辰佐一直在旁觀,他看見克汀里娜眼神里濃濃的恐懼。
「哦,維家塔快死了,反正都是死,不如填飽鴿子的肚子。」
「你……!」克汀里娜不知道該怎麼對鴿子解釋,辰佐猜她是想到了曾經厄西多的慘劇。
「聽我說,鴿子,你不能再吃了——」
「除了愛麗絲,沒人能命令鴿子。」
鴿子又不高興的重複了一遍,而格爾莎就好像瘋魔了一樣,她在地上一會兒哭嚎一會兒狂笑,唯獨不敢上前觸碰骷髏。
「你們騙人……這根本就不是維家塔,她沒有死!」
「格爾莎不信啊,沒關係,等鴿子在格爾莎面前吃掉最愛的班傑明,格爾莎就相信了。」
鴿子就像逗弄一隻小動物般,用刀刃撫摸格爾莎的臉頰喃喃自語。
那個一直沒打開的藤蔓已經停止掙扎,班傑明早已經昏死,直挺挺的從藤蔓中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