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不可超脫

  第975章 不可超脫

  在塞萬提斯的描述中,帝國軍事計劃的實際開始時間,實際上遠早於星鏈投入運行的時間——也就是說,在星鏈計劃誕生之後——甚至在整個星鏈計劃出現之前,帝國對宇宙的探索就已經開始了。

  塞萬提斯強調了【探索】一詞,陳宴由此得知了帝國軍事計劃的性質——【探索】,這是帝國進入外太空,並開展軍事行動的目的。

  外太空並非人們通常想像中到處都是冰冷冷的星空,而是分為【光明】和【黑暗】兩部分。

  光明或是黑暗並不取決於【光】能夠照亮的區域,而僅僅取決於【燈塔】的【無線電信號】能夠覆蓋到的區域。

  【燈塔】——每個星鏈軍事基地都有一座獨立燈塔,事實上,燈塔是先於軍事基地空間站進行建造的,在【燈塔】的無線電信號覆蓋了某片區域之後,這片區域才成為了【光明】的部分,才能夠被人類所踏足。

  陳宴聽到這裡的時候,心裡想,這並不是一個先生蛋還是先生雞的問題,因為【燈塔】最初是建立在地表的,從地表到天空,再從天空到太空,【燈塔】的建設始終在【光明】覆蓋之內。

  之所以以【光明】和【黑暗】這種充斥著宗教意味的名詞進行定義,是因為按照這世上的安全全是聖光給的——聖歌團對這世上的一切擁有最終解釋權。

  想到這裡,陳宴忍不住聯想到克萊恩之前說過的隱秘消息——聖歌團的大團長死了,且密不發喪——這一事實又對帝國的上層建築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呢?陳宴想像不到。

  強行把發散的注意力拉回來,陳宴忍不住問:

  「無線電信號沒有覆蓋的地方,也就是【黑暗】的地方,如果人類進去了,會發生什麼?」

  塞萬提斯用一個詞回答了他:

  「恐懼。」

  【黑暗】的地方,被帝國軍方稱之為【暗區】——顧名思義,即「黑暗的區域」。

  進入暗區的人大多永遠迷失在黑暗裡,即便僥倖回來,也會患上嚴重的恐懼症,幾乎沒辦法在人類社會生活了。

  陳宴知道這種病。

  恐懼症,原名「恐懼性精神症」,病理不明,患者通常會毫無徵兆的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恐懼和強烈的不安,這種恐懼和不安完全無法緩解,症狀較輕者會產生心悸、無力和暈厥,症狀較嚴重者視自身條件不同而產生不同症狀,有的患者會產生嚴重的自殺性行為,甚至對他人產生嚴重生命威脅,做出難以想像的血腥事件——

  這一過程被解釋為「恐懼轉移」,「恐懼」從患者身上被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但史上有記載的「恐懼轉移」病例不多,不能當作恐懼症的典型症狀。

  【暗區】所在之地,恐懼如影隨形。

  最先誤入暗區的是一名星鏈工程基地的普通工人,他在某天下班之後迷了路,不小心進入了【燈塔】無線電信號覆蓋的範圍之外。

  一周之後,人們在暗區邊緣發現了他,那時候的他脫水嚴重,已經看起來像是一具乾屍,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的。

  帝國擁有航天史以來,他是第一個在非實驗狀態下,自己進入暗區,又自己從暗區走出來的碳基生命個體。

  由於這是十分罕見的樣本,所以星鏈軍事基地的醫師對他進行了長達三個月的治療。

  說是治療,其實不太準確,準確的來說,是「觀察」、「囚禁」和「實驗」。

  他身上的【恐懼症】表現的異常強烈,且會通過各種途徑進行傳播——是的,你沒聽錯,他所患的特殊【恐懼症】,是惡性的傳染病!」

  聽著塞萬提斯糟糕透頂的語氣,拉斐爾·桑西面帶倔強,明擺著對塞萬提斯所說的事情有所不屑。

  「這種恐懼症的傳染途徑和普通的碳基病毒不一樣,我們甚至不認為它是一種病毒,因為它是通過無線電信號進行傳播的。」

  塞萬提斯越說越離譜。

  「它會毫無徵兆的入侵某個頻段,沿著那個頻段找到連結入頻段的終端設備,入侵終端設備,然後通過終端設備對人造成影響——它影響到的是人的腦電波,但直到那位患者死去,實驗員們也無法確定它的入侵原理,以及對頻段進行選擇的具體機制——它的病理完全是未知的!

  三個月之後,在治療無果、病情急劇惡化,恐懼症導致了他開始具有強烈攻擊性,以及大量人員死亡的情況下,軍事基地對他進行了安樂死、解剖和解構。

  可軍事基地幾乎並未得到任何結果——唯一的結果,就是這人眉心的「松果體」變成了某種惡性腫瘤。

  簡單的來說,就是松果體發生了變化,但並未變成顱內之眼,而是發生了癌變。」

  陳宴聽著這離譜的劇情,再次忍不住問道:

  「複雜的來說呢?」

  塞萬提斯回答道:

  「複雜點說,就是他因為見到了某種未知的知識——和地表的超凡者所見到的未知知識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未知的知識,因此松果體發生了偏離超凡方向的進化。

  可人類的肉身太過孱弱,正常而緩慢的超凡過程尚且會讓人致死,更何況是如此劇烈的進化呢?

  人類的肉身無法承受這樣的劇烈進化,整個進化進程就沒辦法正常的順利進行,於是就朝著壞的方向去了,成了癌變。」

  陳宴光聽著就感覺不舒服,所以沒有說話。

  「在那之後,星鏈軍事基地就嚴令禁止工作人員進入【暗區】,關於暗區的一切研究都因此停止了。」

  「直到這一次,拉斐爾違反了命令,和暗區回來的艦船進行了數據對接……這是非常危險的事,因為從對第一個恐懼症患者的研究來看,這種特殊的【恐懼症】本身是會【傳染】的——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從【暗區】里來的【恐懼症】真的擁有病毒的性質,那麼我們兩個就已經是感染者了!」

  陳宴聽的心裡一驚,急忙操縱量子分身進行自我篩查。

  由於自我篩查並不調用伺服器的數據,僅僅是量子分身內部的數據流動,所以數據檢索速度比陳宴在伺服器中穿梭中的速度快上很多,篩查幾乎在一瞬間之後已經完成——

  量子分身內並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代碼。

  陳宴忽然從自己的行為產生了聯想:

  「既然是通過無線電信號進行傳播的,最終必定是以數據的形式產生作用,那防火牆是不是能阻擋這種病毒呢?」

  塞萬提斯說道:

  「這是當初的實驗構想之一,此構想並未實現,因為實驗體病情惡化的速度太快,來不及進行後續的實驗了。」

  這世上的人們還真是多災多難,不換腦機的人要被各種病症折磨,換了腦機的人要日夜擔心智械病的發生,現在又從未知的【暗區】里跳出來這麼一個【恐懼症】,不知道日後還要禍害多少人。

  想到這裡,陳宴其實已經接受了塞萬提斯的想法——拉斐爾·桑西貿然和暗區出來的艦船做數據交換這種行為是特別危險的,是完全可能在整個人類社會引起一場大型瘟疫的危險行為。

  而拉斐爾·桑西本人竟然完全不在意——

  「我認為程序防火牆完全能夠對【恐懼症】所攜帶的病毒起到防禦作用——如果這所謂的【恐懼症】病毒真正存在的話。」

  拉斐爾·桑西終於在這場談話中開口了,他顯然有著某種不可能被他人說服的自傲:

  「按照我們流派的說法,一切都是可以進行數據化的,即便正常的碳基病毒尚且能夠通過數據化的方式,進行數據模型建構,從而進行靶向消滅,類似【恐懼症】這樣通過無線電信號傳輸的進位病毒當然也在此列。」

  塞萬提斯顯然對他有著足夠的了解,因為她用轉移話題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中止了他的暴論:

  「你現在搞出了這件事,上面從可控核聚變里嘗到了甜頭,後續必定會派遣更多探索隊伍進入【暗區】,到時候如果【恐懼症】因此擴散,恐怕就沒辦法收場了。」

  她下一句話是對著陳宴說的:

  「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我這樣的軍人,和拉斐爾這樣的程式設計師,我們僅僅是帝國上層建築用來執行命令的終端,我們能做的只有執行命令。」

  陳宴聽出了她隱藏的意思,問道:

  「如果我回到地表,把你們的家人接到安全的地方呢?」

  拉斐爾接過話頭:

  「只要【救世方舟】計劃一天還在實施,我們就一天都無法安全生存,反倒是……只要我們還在服役,我們的家人就會受到帝國軍務法保護,有我們高昂的薪水用來支付生活所需。」

  陳宴算是聽明白了他們的困境——

  從近期來看,他們很有可能因為帝國艦船對【暗區】的探索而染上【恐懼症】,人直接沒了;

  從遠期來看,只要拿不到【救世方舟】的船票,他們早晚要被拋棄在這個「舊世界」里,隨著末日的到來而陷入災難。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這日子過得也太他媽難了點。

  得益於量子分身快速的思考速度,陳宴很快找到了盲點:

  「我想知道的是,在【救世方舟】建成,帝國高層選定的那些人乘坐【救世方舟】離開這個世界,並因此犧牲掉了我們所在的世界之後,我們會面臨什麼?」

  陳宴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生短短几十年,就我來說,我感覺自己活到60歲……頂多七十歲,也就差不多得了,到頭了,再多活也沒意思了,老了手腳不方便了,活著有什麼意思啊!這麼一算,我差不多就還有三十年光景,還管他來不來末日呢?」

  塞萬提斯對他的盲目樂觀主義表現出了明顯的不屑:

  「你這句話要是放在腦機科技誕生之前說,也沒人會挑你的毛病,但現在時代已經變了,人成為智械人類的成本大大減小了——甚至只需要一份貸款合同,就能得到威廉·亞當斯集團的定製腦機人軀體,成為一名智械人類——人類的壽命被矽基物質大大延長了,於是末日的意義對每個人都無限放大——末日對任何人而言都是息息相關的。」

  拉斐爾·桑西接過話頭:

  「即便是再睿智且理智的人類,都會對死亡產生恐懼,從古至今沒人能夠例外,你如今對死亡如此不屑,僅僅是因為你沒有真正面對死亡罷了——用你們亞裔的話說,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陳宴被兩人明嘲暗諷一番,已然惱羞成怒,便對他們說道:

  「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吧,我去和另一位商量一下,聽聽他對這些事怎麼看。」

  他說完,單方面切斷了連接——陳宴讓量子分身停留在STR-213軍事基地伺服器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然後在現世中睜開了雙眼。

  Z字符號的暗白色光暈從百葉窗外照進來,打亮了陳宴略帶煩躁表情的臉。

  他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的精神更清晰一些,喝了一杯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打了個餓嗝,看了一眼計算機屏幕上的時間——

  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他摸了摸自己早已癟下去的肚子,決定先去吃個飯,然後回來和亞楠市夜校那邊溝通一下——這是他早就想做,但一直沒有時間做的事——然後去和勞耶教授聊聊關於星鏈軍事基地的事。

  ……

  ……

  並不相同時刻,但同步發生的事——

  願望看著渡輪前方的冰面越來越厚,很是擔心渡輪的動力是否能夠持續不斷的進行破冰,畢竟這老傢伙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BIOS驅動了,算法一定很拉,而且程序優化必然差的要死,不然怎麼會被丟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不被啟用呢?

  願望心想,奇怪的地方在於BIOS驅動並沒有被徹底刪除或拆分重組,而是被永遠丟棄在了這裡,這就沒辦法解釋了。

  『也許這老傢伙所掌握的BIOS功能並未完全停用,只是因為功能太過老舊,因此長期處於閒置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