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煙囪之下

  第360章 煙囪之下

  當拉茲閉上眼的剎那,整個世界消失了。

  陳宴的意識開始混亂。

  ……

  渾渾噩噩,像是經歷了無數歲月的夢境。

  無數畫面紛亂交錯,無盡光影重迭出現。

  直到一聲決絕的低沉呼喚聲響起,陳宴猛然睜開雙眼。

  他眼神恍惚的看著悲傷表情僵在臉上的歐嘎米,看著他將手中已經出鞘一半的拜淚收了回去,迷迷糊糊道:

  「什麼情況……」

  歐嘎米臉上的悲傷消失,拜淚也重新被他背在背上,抓住陳宴的手臂,激動道:

  「宴君!你終於回來了!」

  陳宴被閣樓窗戶外湧進來的冷風一吹,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錯愕的看著歐嘎米,又看向身邊小書桌上堆迭的筆記紙,再一扭頭,忽然發現,閣樓角落裡的那堆枯骨,消失了。

  他指著閣樓的角落:

  「那裡……原本有一堆腐敗的枯骨。」

  歐嘎米看了看他指向的角落裡,又看了看眼神篤定的陳宴,還是決定開口說道:

  「我未曾看到什麼枯骨。」

  他看到陳宴眼神中迸發出些許光亮。

  與此同時,陳宴再次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那堆枯骨,消失了!」

  歐嘎米並沒有顱內之眼,靈視也不好,既然陳宴說有,那便是有吧。

  陳宴對歐嘎米說道:

  「我……像是經歷了一場持續無數年的夢境。」

  「我在夢中經歷了許多事……」

  他花費了十分鐘時間,簡單的訴說了一下自己剛剛從拉茲的失控中看到的事情,然後對歐嘎米說:

  「我原本以為那些歲月足夠改變我的心智,但當我從拉茲的失控中離開時,我依然是我——

  我像是經歷了一場無數年的夢境,夢境中的一切在睡夢時歷歷在目,可當夢醒時分,夢中的事物就全都變成了……雖然並不模糊,但已經感觸不深的記憶。」

  陳宴感慨道: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清晨的又一縷寒風吹進閣樓,雖然未能吹起小桌上的紙張,卻能夠給陳宴起伏的內心進行降溫。

  陳宴心裡胡思亂想:如果寒風裡沒有帶著煤炭燃燒的煙火氣和人們食用早餐的香味,這意境就圓滿了。

  歐嘎米聽完他的訴說,開口道:

  「按照你那個【象徵物】的理論,我看不到牆角的枯骨,但你能看到,說明那枯骨是存在於靈視之中的,是拉茲的象徵物——【枯骨】這個象徵物本身,象徵著她已經死了?或是本身的意志、情緒之類,徹底消失了?」

  歐嘎米說完,順口說道:

  「你這個【象徵物】的理論還挺有意思的,適用於超凡視野的場景之中。」

  陳宴點了點頭,摸著下巴說道:

  「我也覺得,那【枯骨】象徵著【腐朽】或者【死亡】。」

  他話鋒一轉。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枯骨】是【腐朽】或者【死亡】的象徵物,那麼,現在枯骨消失了,豈不是代表著【腐朽】和【死亡】消失了?」

  這一瞬間他心跳加速。

  「這麼說來……拉茲她……難道重新活過來了?」

  他立刻補充道:

  「以人類形態活過來,估計不靠譜……」

  歐嘎米忽然靈光一閃:

  「拉茲會不會是被宴君你【超度】了?」

  陳宴聽到這個詞,差點繃不住。

  但轉念一想,他解放了她的執念,終止了她持續了一百一十三年的失控,致使她脫離了詛咒對靈魂的束縛,這整個過程可真就和【超度】沒什麼區別了。

  「似乎是這樣啊!」

  陳宴差點把下巴擼禿了皮。

  「雖然聽起來感覺有些怪異,但好像就是和【超度】差不多!」

  懂亞裔的還是只有亞裔,這要是隨便換個什麼其他人,無論是願望還是傑克·巴爾多,或許就沒辦法立刻聯想到【超度】上去了。

  想到這裡,陳宴想起來,歐嘎米當初來的時候,脖子上好像掛著一串佛珠來著……

  而他曾經說過,糯米果也曾經在佛寺呆過一段時間。

  這麼看來,這兩人應該也受到過佛教文化的薰陶,知道這些事情也不足為奇了。

  歐嘎米看著小書桌上的紙張:

  「如果宴君的行為和【超度】差不多,那拉茲現在的狀況就很容易猜測了——

  超度的本意,是指通過誦經等各種手段,使鬼魂脫離苦難。

  超度在一定情況下有引申義,是指糾正原本的過錯,使被超度者達到新的人生境界。

  這樣看來……拉茲或許在被你超度之後,走上了正確的進化道路,也不一定。」

  說到這裡,陳宴好奇道:

  「原來如此嗎……」

  他定了定神:

  「那麼,問題來了:

  我在拉茲的世界記憶碎片裡改變了她,會影響到原本現實中的她嗎?」

  他緊接著說道:

  「當然影響到了,她被我超度了,連牆角的那具枯骨都消失了。」

  想到這裡,陳宴心臟怦怦直跳:

  「這裡存在有一個時間上的邏輯錯誤——

  我改變的是很多年前的拉茲,是即將肉身死亡時的拉茲,是拉茲的記憶中的拉茲。

  可在現實中,拉茲已經走上了進化歧路,甚至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了很多年,而且已經失控,且失控了無數個一百一十三年。

  就因為我的一番話,就把她走錯了無數年的道路給逆轉了?就把她無數個一百一十三年的失控給消除了?

  怎麼可能!

  已經有很多人告訴我,失控的積累是無法逆轉的!」

  他看著歐嘎米,說出了他內心荒誕不經的猜測: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

  他眼神里綻放出的光亮對上了歐嘎米驚駭的目光:

  「我對世界記憶碎片的改變,影響到了正常的歷史!」

  歐嘎米只感覺口乾舌燥:

  「這也……太過匪夷所思!」

  陳宴捏緊的拳頭無處安放:

  「我知道有一個傢伙……她能確定我的猜測是否成立!就是得等到晚上才行!」

  歐嘎米對願望每天晚上的到訪已經習以為常,一聽到陳宴說「晚上」,立刻想到了願望。

  「原來如此,是那隻【靈】嗎……」

  陳宴錘了兩下小書桌,釋放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然後對歐嘎米說道:

  「咱們去煙囪里看看吧。」

  歐嘎米想到陳宴之前對他說的關於拉茲的事情,心中有所明悟,不再提「煙囪沒有底」的事情,而是解下了拜淚,遞到他手中:

  「無論如何,煙囪底下依然是未知,你需要做好防身準備。」

  陳宴用感謝的目光點了點頭。

  兩人再次回到房頂。

  房頂上的積雪在漫長六個月的冬日裡從不融化,而此地除了歐嘎米和鳥兒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生物駐足,厚厚的一層積雪導致在房頂上走動的時候還是有些危險。

  陳宴跟在歐嘎米身後,小心翼翼到達了煙囪口,摸了摸煙囪口的煤灰,吐槽道:

  「這玩意兒應該也是作為尋常煙囪使用的,或許在打開靈視之後,就能看到園長所說的荒野上的小屋?」

  歐嘎米沉吟道:

  「拉茲在死前對你說了那番話,也就是說,能夠【打開門】,進入小屋中的,只有你……或許還有威廉·馬斯特,他畢竟是小屋的建立者。」

  陳宴笑了笑,看向煙囪底部光線觸及不到的黑暗:

  「我不是抬槓啊……我認為,以年輕時園長表現出的傲慢來看,他是不會給自己留【鑰匙】的。」

  歐嘎米若有所思。

  陳宴說完,把拜淚背在背上,順著煙囪里已經滿是鐵鏽的扶梯開始向下移動。

  一開始,他抬頭的時候還能看到天光,以及歐嘎米的臉。

  隨著不斷向下移動,光線逐漸消失,他便看不到歐嘎米了。

  周圍一片寂靜,整個世界唯一的活物似乎只剩不時流過耳邊的輕風。

  而隨著不斷下降,輕風之中出現了斑駁複雜的聲音,那些聲音的構成很複雜,各種各樣人在不同情緒下的話語聲,各種各樣野獸在不同環境下的吼聲,甚至是非人存在所發出的奇異響聲……

  他估摸著已經下降到了相當於一整棟公寓的高度,便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然後拔出拜淚,開啟靈視。

  靈視開啟的瞬間,黑暗的環境裡有了一道光。

  那光線讓他熟悉極了,是昏黃的煤油燈光。

  他在向下前進時,便看到昏黃光線變得越來越亮。

  身邊煙囪的內壁也被照亮,他得以看到,四周用來構造煙囪的材料,是紅色的方磚——和沃克街33號公寓的建築材料並不一樣,陳宴倒是在下城區的轉角樓上見到過這種紅色的方磚。

  『這裡的建設時間,和下城區的建設時間差不多。』

  『也就是說,當年園長在建造這裡的時候,正是亞楠市下城區開始建設五十層轉角樓的時間。』

  『也或許有其他可能。』

  推測出了並沒有用的信息,陳宴繼續向下。

  幾分鐘後,他終於下沉到了煙囪的底部,來到一處看起來和沃克街33號公寓大廳一模一樣的正方體大廳之內。

  和沃克街33號公寓大廳不同的是,這裡十分陰暗,原本窗戶的位置已經被厚重的木板封住了,木板邊緣鑲嵌著手掌大小的鉚釘,看起來這窗戶明顯不準備再次啟用。

  大廳之外沒有任何可見光的痕跡,而在大廳之內,竟然橫七八豎的躺著許多的人類屍體!

  地毯上、沙發上、桌子上……到處擺滿了穿著破爛、身體各個部位多多少少出現了腐爛的人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