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生存本能

  第189章 生存本能

  「轟!」

  劇烈的爆炸引起了令人崩潰的耳鳴聲,黑色圓球在三叔脊背上爆炸了——連同男人一起,三叔整具身軀炸的粉碎。

  帶著一抹猩紅的月光透過暴雨,在照耀到地面上時,已經很微弱了。

  暴雨聲遮蓋了街巷之內的打鬥,卻無法完全掩蓋黑色圓球的爆炸聲——

  街巷兩邊有窗戶里亮起了微弱的煤油燈,那些房間裡的居民在看到外面的場景之後, 又悄悄的將黯淡的燈光熄滅。

  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更明白那不是自己可以隨便觀看的紛爭。

  三叔被炸的只剩小半個腦袋,但即便如此,陳宴的意識也沒有被「擠出去」。

  只剩小半個腦袋的三叔還活著。

  他僅剩的小半個腦袋的小半邊嘴巴一張一合,緩慢吮吸著地面上被暴雨稀釋的水流。

  他的力量已經很小,進入嘴中的水流也因嘴巴的不完整而流失了一大部分, 即便如此, 他依然沒有放棄。

  陳宴感覺到那水流很髒,有泥巴、玻璃碴、碎石……甚至大量的生活污物。

  除此之外,就是少量的血液——那是三叔的目的。

  陳宴感覺,說「目的」其實並不準確,因為三叔已經喪失了屬於人類的理智,剩餘在腦海里的動物本能根本沒有明確的目的。

  如果真的要以「目的」說明三叔的行為動機,那就是「活下去」。

  三叔想要活下去。

  他吞咽著污水中的血液,即便那血液從嘴巴進來,又從爛了的耳朵和鼻孔里出去,即便暴雨不斷灌入雙眼,洗刷著破爛顱腔之中的一切。

  他依然想要活下去。

  好在他足夠幸運,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竟然留住了一絲血液。

  那血液被他轉化成了生命力,重塑著他的頰肌,並生成了薄薄的一層口腔黏膜。

  這些新生的、脆弱的生物組織,很快被水流中包含的玻璃碴刺破了。

  傷口迅速感染,大量致病細菌蜂擁而入,三叔臉上出現了醜陋的惡性囊腫——那畸形的玩意兒就長在他那隻尚且完好的眼睛底下,因此而腫脹的皮膚遮蔽了他所有的視野。

  陳宴的視野被遮蔽, 眼前一片黑暗。

  他只知道,三叔依然沒有放棄吞咽。

  他一刻不停的吮吸著,總能捕捉到污水中的一些血液,那些血液為他重塑著身軀,即便重塑的速度相當緩慢——但「重生」依然一刻不停的進行著。

  陳宴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暴雨停歇,轉角巷裡有了人聲,三叔終於能夠進行緩慢移動:

  即便尚未擁有手腳,他也依靠著緩慢的蠕動靠近了某個下水道口,並在被人們發現之前,和已經變小的污水一起鑽了進去。

  人們或許看到了他的影子,但只會認為那影子是一隻大號的老鼠。

  此時的三叔,意志力異常強大。

  那不可思議的求生欲望讓他在惡臭的下水道中掙扎,偶爾感受到身邊出現的響動,他便依靠著柔軟而擁有韌性的身體,猛地衝過去,將響動發出者咬死在嘴中——

  那通常是一隻老鼠,或是充斥著毒素和各種各樣寄生蟲和細菌的蛇。

  好在三叔並不比這些下水道中的髒東西乾淨到哪去。

  在此過程中,三叔的視野漸漸恢復了, 重生出的眼睛讓他再次擁有了模糊的視野, 只能捕捉到動態的東西, 而對靜止之物視而不見——陳宴知道,蛇就是這樣的。

  可三叔總也長不出手臂來。

  陳宴甚至能感覺到,他原本四肢所在的位置,現在連骨骼都沒有。

  三叔似乎真的變成了一隻蛇……

  一隻長著人頭的蛇。

  好在,他屬於人類的意識恢復了。

  他遊走於下水道中,通過下水道之上的人聲分辨位置,蛇的聽力很差,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他沒辦法鑽出下水道去——

  並非因為他現在是一隻長著人頭的蛇,而是因為他因自身的狀態而產生了自卑,他覺得自己不再是人,無法回到那個正常人類的世界了。

  他內心有懊悔,可這懊悔很快就被生存的意志衝垮了。

  三叔想活下去。

  陳宴在經歷這段記憶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這似乎就是三叔對這段回憶的印象——在三叔的記憶中,這段時間就是忍耐、覓食、恐懼……日復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

  三叔從一處下水道中鑽了出來,他已經在此觀察了三個晚上,確定這裡是泰盛和位於沃克街的堂口。

  趁著夜深人靜,他沿著圍牆,攀入院子,從立著朱漆樑柱的長廊游弋而過,最終停在蒼耳的會客室門前。

  他直起了身子,用腦袋輕輕敲擊著會客室的雕花雙開木門。

  「老哥哥,是我啊……」

  他許久沒說過人話,已經忘了如何打招呼。

  片刻之間,門被打開了。

  穿著一身祭祀正裝的蒼耳正站在門後,半張臉都被一副黑口罩捂住了。

  即便戴著口罩,陳宴也能看到他臉頰側面如變態一般的紅暈。

  「岸生老弟,我等你好久!」

  他看著人頭蛇身的三叔,眼神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或者厭惡,反倒充滿了「驚喜」。

  陳宴因這狂熱的「驚喜」而感到心驚。

  他意識到,蒼耳在當初把那瓶血送到三叔面前的時候,就一定已經知道三叔會是這個下場了!

  三叔也明顯想明白了這個事實。

  「老哥,老哥,你害得我好苦……」

  在用怨毒的聲音說完這句話之後,三叔的怨憤甚至從頭頂冒了出來,成為幾縷劇毒的煙柱。

  蒼耳明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他隔著口罩,耐心說道:

  「帝國人有句諺語,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和咱們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差不多,你要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就必須承受其代價……」

  話沒說完,便被三叔怨毒的聲音打斷了:「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沒有問過需要承受的代價,所以你也沒有告訴我,對不對?」

  陳宴感覺此時的三叔有點失去理智,因為三叔平常不這麼說話——這種直截了當的話顯得太過愚蠢,平時的三叔是不屑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