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三回到家裡,羅蓉期期的問道:「叔寶走了?」
明明知道陳叔寶今天走,也是她看著他和沈千三一起出門的,可看見沈千三一個人回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牽掛吧。
兒行千里母擔憂的牽掛。
說實在的,沈千三並不知道陳叔寶現在離開青瓦市了沒有,他只把其送到了火鳥銷售公司,至於陳叔寶是乘坐幾點的車,乘坐哪個車次,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過他理解丈母娘此時的心情,不願意她再多想,就說道:「走了!」
羅蓉「哦哦」了兩句,也就沒再說什麼,但看得出,她的神情有些低落,明明家裡有老伴兒和女婿在身旁,卻有些孤單單的感覺。
沈千三見了,微微一嘆,勸慰說道:「媽,過年的時候叔寶就回來了!」
羅蓉看了沈千三一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知道,我沒事的,你去忙你的就是!」
沈千三回來是準備把烤火桌的設計圖畫出來的,不過圖紙明天才用得著,他畫起來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因此不急於一時,就著道:「我沒什麼事忙,在這裡陪您和爸說說話。」
雖然上一世,他不曾有過家庭的溫暖,但看的書多了,見過的人事多了,他知道在一個家庭中最重要的就是陪伴,特別是在家裡人感情脆弱的時候,更加需要家人的陪伴。
這種陪伴,哪怕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呆在身邊,也會讓人覺得心安。
而不幸的是,很多人往往因為工作忙,甚至是假忙,而忽略了對家人的陪伴,導致家人心裡上的失落,或者情緒無法釋放,長久的積累終於等到某一刻爆發,造成了不必要的誤會,甚至是深深的傷害。
沈千三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見他坐下,羅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沈千三除了每天在家裡做飯之外什麼都不做,看起來無所事事的,每個人看了大概都是這個感覺,但羅蓉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知道他心裡有事。
且不說與趙瀚宇、汪建林一起搞的幾個產業,就是準備做的理想城項目、已經在裝修的飯店,這些都是事,難道沈千三就真的不聞不問?
她不覺得是這樣。在她看來,沈千三是外松內緊,他把所有的事都裝在心裡。
對沈千三,她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了。
主要是沈千三以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作為住得不遠的丈母娘,她太清楚了。
自從那一次登門之後,他真的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是那種一個人在學習進步的改變,而是那種脫胎換骨的巨變。
現在的沈千三,看起來模樣沒有變化,但那股精氣神,那些說話、行事、處世的改變太大了。大到他現在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反而更像是一個經歷世事滄桑後的老人,說話做事都掌控自如,低調內斂。
如果不是她太熟悉這張面孔,她幾乎都以為這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婿。
一陣恍惚過後,羅蓉也沒有去再說讓沈千三去忙的話,她是一個老師,懂得有些事心裡明白就可以了,不用什麼都說破。
倒是陳文韜開口問道:「你今天不去工地那邊了?」
沈千三遞過去一支華子,說道:「不用去了,有王時負責,他能搞好。」
王時在沈千三做工那麼長的時間,陳文韜與他也有過不少的接觸,還是認可王時的能力的。
但認可能力並不代表就完全信任,陳文韜說道:「你倒是心寬,那麼大的一個飯店裝修,丟給一個外人就不管了!」
沈千三吸了一口華子,吐出煙霧,並沒有直接回答老丈人的話,反而一笑說道:「爸,您知道國營皮鞋廠為什麼走下坡路快要倒閉了嗎?」
陳文韜怔了一下,說道:「我跟你說你不管裝修飯店的事,怎麼還說起皮鞋廠來了?」
沈千三道:「就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陳文韜扭頭看了沈千三一眼,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嗯!」沈千三點了點頭。
見他一臉認真,陳文韜翹著二郎腿轉過身來,也認真起來,說道:「皮鞋廠是國營的,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主要是體制問題……」
他以前是國營皮鞋廠的總工,雖然只是技術出身,並不太多參與皮鞋廠的管理,本身也不擅長管理,但這兩年閒著沒事,也思考過皮鞋廠的一些問題,因此講起來也算頭頭是道,說出了不少國營皮鞋廠面臨倒閉的原因。
沈千三笑著道:「爸,您當時要是去搞管理的話,那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啊!」
當然,以陳文韜講的這些看,離管理和經營還差得遠,起碼從沈千三的角度來看,老丈人講的這些基本都是浮於表面的,並沒有直指核心。
不過兩翁婿在家裡談話,又不是真的把一個廠交給老丈人去管理,沈千三沒必要那麼較真,反而樂意拍拍老丈人的馬屁。
陳文韜卻有自知之明,彈了彈菸灰,白眼道:「我一個搞技術的懂什麼經營管理,是你要我說,我才說了一點的。」
說完,問道:「你突然說起皮鞋廠的事,到底是為什麼?」
沈千三笑笑,「爸,皮鞋廠衰落是有您說的那些原因,也還有更多更深層次的原因,不過其中有一個原因也是很現實的。」
陳文韜問道:「什麼原因?」
沈千三道:「水至清則無魚!」
「嗯?」陳文韜一怔,脫口道:「這算什麼原因?」
沈千三道:「皮鞋廠是國營企業,國營企業雖說各種管理制度落伍,但對職工的管理卻是真的嚴苛,生怕職工占了一點公家的便宜。」
國營企業的管理是什麼樣的,陳文韜自然清楚,他說道:「不占公家的便宜,那不是應該的嗎?」
「是應該的!」沈千三肯定的說道:「但是這是本身違背了人性,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高尚的人,水至清則無魚,什麼好處都撈不著,誰願意拼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