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汪建林和趙瀚宇如約而至。
趙瀚宇臉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衣服也穿得體面,但一眼看得出他的憔悴,兩個眼眶深陷,帶著黑眼圈,以前有光的眼睛裡有些黯然。
沈千三在場壩里煮了火鍋。
炭火的爐子裡木炭燒得火紅,銅鍋里滾燙的湯底散發出牛油的香氣。
桌子上,擺著切好的羊肉、牛肉,豆腐、豆芽、青菜還有炸花生米。
還有酒!
大門頂上微弱的燈光,是沈千三從堂屋裡拉出電線臨時掛上去的15瓦燈泡發出來的,配合著漫天的星光和傾灑的月光,三人圍桌而坐。
沈千三端起酒杯,對趙瀚宇說道:「瀚宇,你大伯的事業是我多嘴,這杯酒給你賠個不是!」
趙瀚宇連忙說道:「三哥,這跟你沒關係,相反我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趙瀚星竟然那麼大膽妄為,居然敢去放高利貸。」
「大伯意外去世,完全是因為趙瀚星。」
沈千三看了趙瀚宇一眼。
他之所以這麼說,一是很正式很真誠的對趙瀚宇表達歉意,二也是想開導趙瀚宇。說道:「你心裡都清楚,自己也要想開一點,別把什麼事情都覺得是自己的責任。」
「三哥!」趙瀚宇舉起杯子,與沈千三的酒杯碰了一下,「我知道了!」
兩人一起喝了這杯酒。
放下酒杯後,趙瀚宇的情緒好了很多。
汪建林見了,心裡不由的鬆了一口氣,趙瀚宇的狀態,他還是比較擔心的。
也曾勸過幾次,趙瀚宇都是口上答應,可是情緒不改。
這下沈千三說了,趙瀚宇終於改觀了,汪建林心裡感慨,還得是三哥啊。
連忙招呼說道:「瀚宇,你看看三哥做的這火鍋,聞著都香,趕緊嘗嘗吧,我都等不及了。」
這種涮火鍋的吃法,在現在的青瓦市還不流行,甚至說幾乎沒有。
不過汪建林和趙瀚宇都是跑過川蜀一帶的,在那邊的時候吃過。
趙瀚宇說道:「是啊,三哥做的火鍋,聞起來都香,我得趕緊嘗嘗。」
邊說夾了一塊羊肉放到火鍋里燙,汪建林也不甘落後,也急忙夾了一塊燙了起來。
幾秒鐘過後,羊肉燙得變色,再夾到蘸料碗裡裹一下蘸料,送進嘴裡。
「三哥,你調的蘸料太好吃了!」
趙瀚宇嘴裡包裹著涮羊肉,似乎還很燙嘴,舌頭打卷,含糊不清的說道,臉上全是興奮的表情。
汪建林吃了一口,也是讚嘆聲不絕。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屋裡的羅蓉和陳淑亭都聽見了,不由的相視一笑。
要不是下午她們已經吃過沈千三做的火鍋,吃得太撐了,這散發出來的香氣,兩人都會忍不住再去吃上一口的。
涮火鍋這麼好吃,趙瀚宇和汪建林讚不絕口又有什麼奇怪的?
當即兩人也沒再理會外面,拉起了家常。
羅蓉開口說道:「亭亭,你下午說的讓叔寶也去銷售一次性打火機,我看他心裡是願意的,只是有點拉不下臉來給千三說。」
陳淑亭說道:「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貨源站當搬運工又苦又累不說,關鍵是沒什麼前途,銷售干好了,以後就可以當老闆了!」
羅蓉說道:「是啊,連我也覺得那一次性打火機肯定好賣,也真不知道那臭小子是怎麼想的?」
……
另一邊,陳文韜和陳叔寶回到了家裡,陳文韜也在說兒子。
「叔寶,你姐給你說的事,你為什麼不答應呢?」
「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都看得見一次性打火機的市場非常大,現成的資源給你,讓你去賣,這多好的事情啊!」
陳叔寶心裡當然是想去的。
就算陳淑亭不說,他也想去。
早在沈千三給他一次性打火機的那一刻,他就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可是真的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又想如果去銷售一次性打火機了,那就要離開貨運站,就不能再繼續呆在周小舟身邊了,也不是每天都能看見她了,他就捨不得離開貨運站。
哪怕周小舟依然對他還是一如往常,一如對其他所有的搬運工,沒有半點的區別對待。
可是啊,只要每天能看見她,知道她過得好,他也感到心安,感到歡喜。
他已經知道如果見不到她,自己有多難受。
因為每天下班後,他都獨自忍受著那種看見她身影的失落和鬱悶。
可是啊,那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且時間每過去一分,他就知道離明天早上再次見到她又近了一分鐘。
但離開了貨運站去銷售一次性打火機後就不一樣了。
沈千三說得很清楚,銷售一次性打火機要到全國各個城市出差,一去時間不定,歸期難料。
陳叔寶害怕自己忍受不了與周小舟那麼久不見的相思之苦,讓他無法下定決心。
所以在陳淑亭提出來的時候,他只含糊其辭,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這個時候父親再次說起,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爸,我沒做過銷售,完全不知道怎麼做,您讓我想想。」
「嗯,我可不想在沈千三面前丟人!」
聽他這麼說,陳文韜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他知道這個兒子自尊心強,總想比別人做得更優秀。
見父親不再說了,陳叔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腦中浮現出周小舟的樣子,不由的想,要是明天自己對她說自己要離開,以後不在貨運站上班了,她會是什麼反應?
答應?
還是挽留?
亦或者是不咸不淡?
她會不舍嗎?
如果她挽留,自己要留下來嗎?
陳叔寶腦中滿是自己說出離開的話後,周小舟不同的反應,似乎在預演明天的情景,又似乎在憧憬著什麼?
這樣的夜晚,註定是輾轉難眠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夜裡幾點,他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枕巾已經打濕了。
洗漱收拾後,陳叔寶出門上班去,一路在公交車上,他腦中還是在碰撞著昨晚編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場景。